温钰笑着站起身来:“您先让我喝口水,我刚才被您吓出了一身汗,需要补充水分。”
“你这丫头!”赵德远无奈地摇头,“我要龙井。”
“龙井?没有。”温钰奸笑着回头:“茉莉花茶行不?”
“也成。”老爷子答应得痛快,温钰也一脸的惊讶,端着两杯茶水走了回来:“您老爷子还真是荤素不忌。”
“说罢。”几句话插科打诨下来,赵德远又掌控了话语权,好似温钰在向他汇报一般。算了,不和老小孩计较,温钰闷闷地给自己找借口。
“首先第一个问题,我问您怎么活下来的,你说是被别人挡在了身下。但是并没有说‘我’字,您把主语省略了。”温钰开始进行科普教育。
“那又说明了什么?”赵德远问道。
“一般人在说谎时会自然地感到不舒服,都会本能地把自己从他们所说的谎言中剔除出去。比如你问你的朋友他昨晚为什么不来参加宴会,他抱怨说他的汽车抛锚了。他会说‘车坏了’而不是‘我的车坏了’。”温钰侃侃而谈。
得到的却是赵德远的一个不屑的评价:“歪门邪道。”
温钰耸肩:“那好吧,我们继续说第二个问题。我当时问您为什么会活下来,您说敌人可能是怕我们的军队。”
“这句有什么问题?战场上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赵德远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您的动作。”温钰笑语盈盈,“您当时眼球是往右上方运动的。而实际上,人的眼球转动表明他们的大脑在工作。大部分人,当大脑正在‘建筑’一个声音或图像时,他们眼球的运动方向是右上方。如果人们在试图记起确实发生的事情,他们会向左上方看。”
“建筑?”赵德远恍然大悟,“就是说撒谎。”
“您老聪明。”温钰不失时机地拍了个小小的马屁,得到的却是赵德远的冷哼,“还有没有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分析出什么来。”
“还有一些别的小动作,您刚才眨眼睛有五六次,额头稍微皱了两次,然后双手无意识地交错有三次,另外还有声音声调的细微变化……”看到温钰停不下来的话语,赵德远终于有了笑容,“你这女娃娃还真是厉害啊。”
温钰面对这赤裸裸的夸奖也有些脸红:“其实这些都是辅助措施,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问题。”
“你重复问我的那句话?”赵德远虽然老了,思维却依然很敏捷。
“嗯,测验是否说谎,一般会问一个人问题,然后等他回答。问第二次,回答会保持不变。在第二次和第三次之间留一段空隙。在这期间,人的身体会平静下来,他们会想,‘我已经蒙混过关了’,身体也会放松下来。当你趁他们不注意再次问这个问题时,这时他已经不在说谎的状态中了,结果不是恼羞成怒,就会倾向于坦白。如果他说‘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这件事了吗?’然后才勃然大怒,这多半是在欺骗。也可能会说‘事情是这样的,我还是对你直说了吧’。”温钰似笑非笑地说道,“您老爷子的反应比较夸张,不但第二次就有效果了,并且还搞得惊天动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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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终于传上来了,(~o~)~zZ,今天累死了。
第二卷 雏凤清音 第四十九章 一战成名(二)
赵德远的反应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温钰看到他的这个反应,也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等待他调整好情绪。
“其实这块石头压在我心里有几十年了。”老爷子静下心来,开门见山的说道:“那次我们去偷袭,我因为是第一次参加战斗,所以和副排长一起在后面。只是后来被越南人设置的竹纤插到了脚。”
“那还能走得了路吗?”温钰忍不住地开口。
赵德远摇头:“走不快,所以副排长让我在后面慢慢走。只是他们刚走了没有多久,我就听到前面有惊天动地的声音。”
赵德远手颤抖了下:“我当时应该冲上去的,可我却象是被人控制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往后跑。”
温钰柔柔地说道:“在那种情况下,人的本能就会趋吉避凶,赵爷爷不用太自责。”
“可是我的战友,十几个人,全部都牺牲了。”赵德远高声喊道,脸上通红,眼神充满了痛苦。
“那赵爷爷,您要是也跟着冲上去之后,还能活着吗?”温钰反问道,不待赵德远回答,她又抛出一个问题,“您接下来的战争,应该杀了不少敌人吧?如果第一场就不当逃兵英勇牺牲,到底值得不值得?”
赵德远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瞠目结舌,皱眉沉思半天,终于摇头:“不值得。”
“这就不是了吗,那你何必还在这里为难你自己呢?一时的逃兵并不可怕,只要不当一辈子的逃兵就可以了。”温钰苦口婆心地劝道。
赵德远却苦笑:“丫头,你不懂战友之间的感情,虽然按照现实来说,我活着比当时战死更加的有意义。但是我事实上抛弃了战友,甚至抛弃了心中的道义。”
这个老爷子,果然是心中的坎跨不过去。温钰揉了揉脑袋,换了个话题:“赵爷爷,您也是军人,您认为长征是对的吗?”
“长征?”赵德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长征是突破敌人的包围,当时也可以坚持据守的,为什么还要长征呢?”温钰悠悠地说道。
“那当然不一样了!”赵德远激动起来,“如果不是长征,又怎么能把大部分部队都保留下来?坚持据守导致的结果就是全军覆灭!”
温钰耸耸肩:“那和您发生的事情,不是异曲同工吗?您自己怎么就看不清呢?”
“长征是征得大家同意的,我这是自己冲动的逃跑,能一样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这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说得温钰恍然大悟。
原来他其实早已经想放下了,只是没有借口而已。温钰笑得贼兮兮地,这个最好办,她笑眯眯地说道:“老爷子,我有办法能让你放下心结。”
“怎么做?”赵德远果然神情激动,压在心头半辈子的石头终于有挪开的倾向,如何能不激动呢?
“听我吹首曲子吧。”温钰笑着站起身来,“我去拿笛子。”
“只是这样?”待到温钰拿了个不起眼的笛子过来,赵德远有些不信地问道,神色间满是怀疑。
温钰肯定地点头:“就是这样,您只要好好的感受就可以了,一定不要挣扎噢。”
笛声响起的时候,赵德远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种方式虽然可以缓解人的压力,但是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根本就是鸡肋的手段。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却感觉不对劲了,神智逐渐沉在了那深沉哀伤却又有些激昂的乐曲声中,头脑中好像浮现了一幕幕当时的战争场面。
他自己好像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地战场上,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副排长,那个爽朗的陕西汉子,又好像看到了小猴子,那是个仅仅20岁的小兵,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稚气。他就这么恍惚着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神情严肃,偶尔还警惕地看向后方。
一阵剧痛传来,他看向自己的脚,果然是被竹纤插到了。就看到副排长有些紧张的走了过来,低下头说道:“还好没毒,要不然呐,你这条腿就废了。”旁边还有别的战友庆幸的话语。
他整个人迷茫地走着,半天之后,突然听到了前方的枪炮声。仔细一看,周围的战友全部不见了踪影。
猛然间,赵德远明白了什么,自己又一次站在了选择的岔道口上。只是这次,他却没有依靠本能行事,前世还是后退?
他紧握了双拳,脸上因为悲愤而变得扭曲,两眼含着眼泪:“副排长,我会好好活着,为你们报仇!”他砰的跪了下来,冲着那边磕了几个响头,而后拼命朝部队跑去,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排长和连长!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意义的死。赵德远在通知了排长之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如果自己冲上去,除了让敌人多宰一个人,也并没有别的意义。
在他昏迷之前,脑海中剩下的就只有坚定:副排长,小猴子,大家,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我以军人的名义起誓!
赵德远缓缓地醒了过来,老泪纵横,看着面前苍白的女娃娃,心情复杂之极。
“看样子,您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温钰感觉自己看眼前的老人都有些重影了,但是还是坚持着问道。
赵德远沉默着点头,又开口:“女娃娃,你这个本事是谁交给你的?别说文轩,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温钰笑着摇头,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眩晕:“自学成才。”她坚持着笑着,“赵爷爷,您是我见过最有毅力的人。您放心,我是心理师,催眠只是为了更好的治疗,效果还不错,不是吗?”
赵德远看着她苍白脸孔上的冷汗,也终于放下心来:看样子,这个催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的,我终于知道自己的选择了。”赵德远的眼神变得明亮坚定起来,几十年的石头一朝落地,终于让他轻松下来。
“忘记并不意味着背叛,而铭记也并不是最好的怀念。”温钰勉强坚持,“好好活着,是最好的报答。”
赵德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了,女娃娃,你需要休息了。”
“老爷子英明。”温钰苦笑着说道,“我就不送您了,帮我把门反锁上好吗?”
赵德远站了起来,用以往没有的大跨步走了出去,在临出门的时候略微一顿:“有时候来我家做客,柳岚希知道地址。”
“一定。”温钰点头。
等到门缓缓地关上的那一霎那,温钰直接倒在了沙发上。真累啊,这是她昏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第二卷 雏凤清音 第五十章 余波
温钰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世道都变了。
文轩的电话是第一个打过来的:“温钰?”
“文医生?你好啊,找我什么事?”温钰有些迷糊地问道。
“你把赵德远的病治好了?”文轩的声音有些急不可耐,还带着些激动地颤抖。
“赵德远?”温钰刚睡醒的脑袋有些绕不过弯来,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赵爷爷啊,嗯,差不多了,以后再来治疗两次应该就可以了。”
她这边说得轻描淡写,治疗室里的文轩却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激动地点头:“好,不愧是我的好学生,你现在比我强了。”
这句丧气话说出来,温钰有些尴尬:“文医生,我还差得远呢。”
文轩还没说完,电话里又传来了叶向阳的声音:“温钰,你现在是不是头还有些疼?”
“你怎么知道?”温钰大吃一惊,她用笛子治疗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让叶向阳看到过,为何他能准确地说出她此刻的状态?
听到温钰惊慌中带有警惕的声音,叶向阳倒是不以为意:“你别乱想了,我认识个心理师,和你精通的方面是一样的。”
只是这样?温钰有些怀疑,经历了柳岚希的事件之后,她听每句话都不得不揉碎了分析清楚,叶向阳如此简单的回答,更加让她不敢相信。
两人又恭喜了温钰几句之后,终于挂了电话。当温钰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温钰,谢谢你治好了赵爷爷!”柳岚希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知道赵爷爷有心病,只是看了几个心理治疗师也不见好,最后还惹得他大发雷霆。没想到这次无意间的死马当活马医却是真的成功了!
他当时推荐给温钰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治疗不好的后果,此刻却明白,自己这次是彻底地做了夹心饼干了。
“不客气,我是心理师,应该的。”果然,温钰的话语淡淡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柳岚希有些苦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从小到大,自己好像就被他耍弄的团团转,他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温钰正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温钰小姐?”
“是我,您哪位?”温钰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电话,神色稳定地边换衣服边问道。
“我是柳岚希的朋友,也是赵爷爷的外孙。这次事情是我让他找你的,希望你不要介意。”男人每一句的话很短,综合起来却让温钰知道了很多消息。
心里对柳岚希的疙瘩也消失了不少,只是对于这个男人……
“这位先生,您贵姓?”温钰继续心平气和的追问。
“易宸。”男人的声音和柳岚希不相上下,一个是干净中透着清爽,一个是低沉中带着磁性。
“易先生,您当时让赵爷爷来我这里的时候,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温钰对阴谋诡计一向不擅长,于是只好开门见山。
“我只知道,温钰小姐您需要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而且从柳岚希的口中知道,您的手艺还不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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