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飘洋- 第12部分

　　　　她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心虚地把头压低在桌面上，捂住嘴不再讲话。

　　　　**

　　　　下课后才中午十一点多，正好下节没课，俩人慢悠悠地去食堂吃饭。

　　　　沈晶晶随着青青的口味，选了一条线，打好饭，找了个阳光能照到的桌子，舒服地坐下来，在冬日稀少的暖阳中享受着这难吃的食堂大餐。

　　　　过几天赵青青也该延签了，沈晶晶细细的讲了自己的延签过程，并答应回头把材料清单用邮件发给她。

　　　　赵青青托着腮，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叉子叉着沙拉，愁眉苦脸地说：“延签还好说，可是我还没找到房子呢，再过两个多月现在住的就到期了。学生宿舍也一直没有消息。”

　　　　“我也申请了学生宿舍，估计下学期还是排不到。现在住的房子实在太贵了！”替她发愁的同时，沈晶晶也担忧着自己的账户。

　　　　赵青青慢慢嚼着一片儿绿叶草，好像在回忆什么，脸上渐渐浮出了八卦的笑：“我这些天都在看房子。我跟你讲个好玩儿的事儿啊，上次我去看一房子。室友居然是四个男的！他们居然想招个女室友！你说他们安得什么心啊！”

　　　　沈晶晶把肉排切成小块儿，蘸着浓咖啡色的朗姆汁，边吃边回忆自己的经历：“我开始也挺不习惯的。跟你说过么？我现在的房东就是俩男的。好像德国他们不是太在意室友是男是女。估计怕都是男的把房子弄得太脏，想找个女的中和一下。”

　　　　闻言，赵青青啪的一声放下叉子，凑近她，双眼放光，八卦兮兮地问：“你房东是俩男的？！？帅吗帅吗帅吗？”

　　　　“唔，还行。身材都挺好。不过应该是一对儿。”

　　　　赵青青失望地缩回去：“这年头，除了跟女人抢男人，还得跟男人抢！好男人不是有了固定的女朋友，就是有了固定的男朋友。”

　　　　沈晶晶微微一笑，继续讲：“a市房子是特难找。我找房的时候，看过一个新房，里面什么都没有。如果要租的话，估计要连厨房卫生间设备一起承担。然后我跟房东说清自己不租后，出门时，突然发现所有看房的人都排成横排一起在外面站着，彼此都间隔大概一米的距离，特别整齐。”

　　　　“这是排练好的么？”赵青青听得入迷。

　　　　“嗯，挺像组织好的队伍。”沈晶晶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表情严肃，目不斜视。然后我就问他们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人说，‘（等待）！’”

　　　　“然后一米远处另一个人补充，‘scheidung（等决定）！’”

　　　　“接着后一个人再补充，‘r（等房东的决定）！’”

　　　　“好像排练过一样，特有默契。”

　　　　沈晶晶边说边比划，赵青青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拍桌子了：“德国人可真逗！”

　　　　沈晶晶见她心情好转，稍微放了点儿心，思索了一会儿，跟她说：“青青，如果你到时候找不到房子的话，应该可以到我那里过渡一两个星期。我回头问一下我的房东。”

　　　　赵青青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晶晶，还是你最好。”

　　　　**

　　　　沈晶晶刚进门，就听到房子深处传来嘻嘻哈哈的交谈声和大笑声。

　　　　这栋房子后面，还别有洞天地藏着一个小花园。

　　　　一片草地，几棵果树，一个原木色的长桌子，几把被晒得褪色的木质椅子，散落在树木草丛中，勾勒出了一个温馨的小角落。

　　　　而马克思老人家的窝也安在这小花园里。

　　　　随着声音走到后面，本以为会看到马克和菲利克斯，正好趁机问问朋友来小住的事，没想到是菲利克斯和另外一个男人。

　　　　两人在桌子上摆着个电磁炉，炉子上咕咚咕咚煮着热红酒，散发出桂皮橙子及各种不知名香料水果的气味，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酒香，闻起来暖和惬意。

　　　　他们俩一人手中握着一杯热红酒，菲利克斯快活热情的声音：“嗨！晶晶！要不要喝一杯热红酒？”

　　　　沈晶晶微笑着摇摇头，目光移向另外一个男人。

　　　　柔美——是她对这男人的第一印象。

　　　　五官特别精致，举手投足说不出的优雅，雌雄难辨，看向沈晶晶的目光出奇的柔和，让人十分舒服。

　　　　沈晶晶注意到，他左耳边也带着一枚闪亮的钻石耳钉。

　　　　菲利克斯喝了口红酒，神情慵懒地指着男人介绍道：“这是菲利普（philip），我的freund。菲利普，这是晶晶。”

　第十四章　天上掉馅饼

　　　　沈晶晶挥手说了声hallo，告辞转身，打算去找马克问一下。

　　　　刚走了两步，脚步突然顿住。

　　　　等等！

　　　　我听到了什么？

　　　　meinfreund？男朋友？

　　　　不是男性朋友？

　　　　沈晶晶回头望向正喝着热红酒的俩人，酒气弥漫深处，俩人聊得正热烈，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靠近对方耳语几句，空气里缠绕着丝丝挥之不去的暧昧。

　　　　ohmygod！

　　　　沈晶晶不敢细看，快速走了几步，内心莫名地有点焦灼，立刻想到了马克。

　　　　马克和菲利克斯，俩人这是分手了么？

　　　　拖着轻缓又有些迟疑的步伐，沈晶晶头一次走上了一楼。

　　　　一楼布置同样简洁明亮，原木色家具，简单的洁白墙壁上挂着浅咖啡色的相框，上面大多是拉布拉多马克思它老人家的各种靓照。

　　　　上了楼梯，左手边第二个门边挂着牌子，上书“buero（办公室）”，门上还挂着一个红色的横条，上面写着“kommzursache！”

　　　　沈晶晶默念了一遍，没有琢磨出什么意思。

　　　　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里面传来声音。

　　　　沈晶晶推开门，略微局促地走了进来，马克正侧身对着她，见她进来，向后移了一下办公椅，站了起来，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沈晶晶刚一看到马克正脸，顿时大吃一惊，轻轻捂住了差点张开的嘴。

　　　　她从来都没有看到马克这么颓废这么潦倒的样子。

　　　　平时干干净净的下巴冒出了胡渣，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眼珠上好像还有红血丝，一向服帖的短发不羁地翘起一角，只有身上的衬衣还算平整。

　　　　她犹豫半天，憋出一句：“你还好吗？”

　　　　马克露出一个苦笑：“还好，就是累。”

　　　　沈晶晶同情的点点头。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心累人累，所以才憔悴成这个样子。

　　　　马克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手放在头顶上突然顿了一下，说：“我还正好有事找你。我想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每天早晨帮我遛一下马克思？”

　　　　啊？

　　　　马克思虽然挺可爱，可是遛狗，自己没遛过啊？

　　　　再说，每天早晨都要遛的话，要浪费多少时间啊？

　　　　虽然她挺同情马克现在的状况，可是……

　　　　沈晶晶顿时有点犹豫，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马克继续解释道：“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主要用到javascript，我有很多新东西都要学。所以怕没时间每天早晨起来遛马克思。嗯，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另外，我会给你减免一些房租当做报酬。”

　　　　说话间，他又重新坐到办公椅上，迅速往前一拉，啪啪地在键盘上打着什么。

　　　　减免房租！？！

　　　　沈晶晶顿时眼前一亮，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

　　　　心跳霎时有点加速，眼神透露出期待，屏住呼吸，静待他说下去。

　　　　“每天大约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算每次五欧的话，一个月一百五十欧。嗯，我会直接给你现金，房租你还照原样付，你看怎么样？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哦！”马克冲她眨了下左眼，无奈他满脸的疲惫，放不出平常两分的功力。

　　　　什么？

　　　　一百五十欧？

　　　　我没有听错吧？

　　　　马克也太大方了吧？

　　　　沈晶晶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可慢慢的，又有点迟疑。

　　　　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

　　　　平常马克帮个小忙，也没跟自己计较啊？

　　　　而且，他是房东呀！

　　　　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不决，马克补充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其实也可以转账，但是做账时太麻烦。其实我们这样现金交往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的。不过，这就算小费了。所以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沈晶晶心里在天人交战，账户上的现实和感情上的不安互相纠结：“一百五十欧，是不是太——”

　　　　太多了……

　　　　这两个单词还没说出口，马克就打断她：“是不是太少了？我也不会需要你每天都去，只是我头一天睡得太晚的时候。我每天早晨六点半会带马克思一起跑步，以后你就六点半去花园看下，假如它还在，就带它出去跑跑，假如不在了，就是我带走了。这样可以吗？”

　　　　怎么会太少？

　　　　沈晶晶张着嘴，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马克又补充道：“等项目上了正轨，不用你再遛马克思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好像一个天大的馅饼一下子砸到了头上，一下子就给她砸晕了。

　　　　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向骨感的现实屈服。

　　　　“好。谢谢你，马克。”她抬头微笑着答应。

　　　　马克揉了揉眉心，舒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一件事。你不用谢我，我倒是要谢谢你照顾马克思。”

　　　　**

　　　　十二月的早晨六点半，天还黑得彻底，就着花园里昏暗的灯光，沈晶晶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找到了花园里的马克思。

　　　　它竖着耳朵，站在那里，显然已经等得很焦急。看到沈晶晶过来，顺从的走到她身边。

　　　　牵着马克思的绳子，沈晶晶带着它朝有轨电车的方向走去。

　　　　路过那片草坪，顺着自行车道蜿蜒向上的方向，直达一座小山丘。

　　　　山丘高低起伏，中间各种小路曲曲折折，大片的野草地遍布其中，偶尔几棵高大的树木矗立其间。

　　　　三三两两的木质长椅，供散步走累了的人们休息。甚至还有一个石头堆砌的大水池，夏天的时候会有漂亮的喷泉垂下，小孩子们很喜欢来这里玩水。

　　　　这里便是马克指点的遛狗地方。

　　　　刚一爬上小山丘，马克思突然走得飞快，眼瞅着沈晶晶跟不上它的速度，着急地围着她绕圈子。

　　　　山丘上只有远处路灯借过来的昏暗灯光，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沈晶晶拿着手电筒一照，看四下无人，便按照马克的叮嘱，松开了它的绳子。

　　　　马克思一溜烟地跑了老远，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舒爽了一把。

　　　　然后又颠颠地跑了回来，冲着沈晶晶一直兴奋地叫。

　　　　沈晶晶特意穿了运动鞋，沿着马克思前进的道路，跟在后面艰难地小跑着。

　　　　马克思一会儿在前面带路，一会儿跑到草丛里撒个欢儿，随即又跑到沈晶晶跟前儿绕个圈。

　　　　跑了这么一小段路，沈晶晶抹了一下额头冒出的汗珠，喘着粗气，停下看了看表。

　　　　已经近七点，她招手冲不远处的马克思喊：“马克思，过来！”

　　　　马克给她的指令果然管用，马克思一听见她的召唤，风一般地跑了过来，兴奋地差点扑到她的身上。

　　　　她牵起马克思的绳子，慢跑着带它回家。

　　　　安顿好马克思后，边走边舒展了一下四肢。

　　　　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沈晶晶用吹风机吹着头发，突然觉得，清晨起床遛马克思，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差事了！

　　　　既锻炼了身体，又赚了一个月的伙食费，简直不能更美好！

　　　　**

　　　　又是丹尼尔的数学tutor课，沈晶晶刚一踏进教室，就看到前排位置上埃里克冲她招手：“这里，晶晶！”

　　　　俩人每次谁来得早，都会替对方占个位置。

　　　　上大课时碰到面，也会打个招呼。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算沈晶晶认识的第一个德国同学了，偶尔也会一起聊聊学校的种种八卦。

　　　　“你微观经济学复习得怎么样了？期中考试偏偏安排在圣诞节前，这不明摆着不让我们好好过圣诞吗？唉ierungspruefung很重要啊！”

　　　　微观经济学是经济工程专业的ierungskurs，意味着这门课在前三个学期一定要考过。

　　　　德国大学考试都是自己安排，每门课都有固定的时间段报名考试，假如报了名，考前感觉自己复习得不好，还可以把考试推掉，下个学期再考。

　　　　每门课有两次笔试一次口试的机会，假如三次都没考过，还要找教授申请再考三次。

　　　　这时候，教授就又有了百分之百的决定权。

　　　　如果教授不通过你的重修申请，那么很抱歉，请退学或者转去不用修这门课的专业吧。

　　　　沈晶晶也挺担心自己在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