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冷又昏暗,什么都没有,只靠近屋顶有一扇不足肩膀宽的小窗,钉了木头,依稀透着光,另一边的一扇小门则关得很死。两个人的嘴都没被堵上,说明这地方很偏僻,不怕他们呼救,外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他艰难挪到花晓身边,轻轻叫她:“晓晓,晓晓!”
花晓一经有一点意识,马上想起出了意外,使劲晃了两下脑袋,逼自己睁开眼睛,看到他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可对于被绑架这种事情,她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过,惊悚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转念想到的是,她果然是缺乏自觉性,她已经是温局长的女儿了。
程逸也是第一次经历绑架这种事,自己的恐慌压下去,努力调整思路,慢慢对她说:“晓晓,我们现在是被绑架了,看起来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小,还不知道是冲着谁,为了什么,现在只能安静等着。我在这儿你别害怕,想想我爸爸是谁,温良是谁,他们应该是有目的,不会真的把我们怎么样。”
花晓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她现在也不可能自己再产生什么新的思路了,只能紧紧盯着他,点点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全是恐惧。
“没事的,别怕。”他靠在墙上,“冷吗?过来靠在一起会好一点。”
“嗯。”她的声音颤颤的,蹭过去挨着他靠在他怀里,身体还是紧绷紧绷的。
程逸也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忐忑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极力想安抚她,悄声说着:“其实被绑架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给你讲讲我表哥被绑架的经历吧。在我妈妈的家乡Y市,她们家是当地挺有钱的人家,而我大表哥就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在五岁的时候就曾经被人绑架了去勒索,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听说当时他是受了挺大的刺激,回来之后好久都不太正常,家里人给他找了好多大夫,还教他点防身术什么的,才慢慢好起来。他十三岁的时候,又被绑架了一次,那次可就大不一样了,他跟绑匪讲条件,说是没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讨生活,其实绑了他,他们没什么幸运可以活下去的。他家里的势力他们也都知道,不然不会绑他,如果他受了什么委屈,回去他也要抱怨,回头他们还是要倒霉,如果他们怕他回去说,撕票了,最后还是逃不了一死,可是如果他们把他伺候好了,他家里也不会吝惜一点钱把他弄回去,到时候他给他们求求情,就是双赢的局面。那些绑匪商量之后,真的对他不错,好吃好喝,最后送他走的时候,都快称兄道弟了,他也真的没追究这些人,还开始跟黑道上的人打交道,培养自己的势力。我外公由此看出,他真是个人才,从那时候起就开始让他接触家族生意,他去年大学毕业,已经全面接手了。所以说绑架这个事情吧,一回生二回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能显示出咱俩什么潜质呢!”
花晓被他的故事吸引去注意力,险些笑出来,才想到如今处境如此危险,实在不是笑的时候,喃喃:“你说他们是想绑架谁啊?咱们俩还是其中一个?冲着谁啊?”如果是冲着程副市长,还算可以理解,冲着温良,有可能吗?他是那么刚正不阿到处得罪人的人?
“现在还不好说呢,得等来了人才能判断,所以我们都不要随便说话。不过我估计,不会是冲着要钱的,如果是打击报复的话,情况还是严重一点,见机行事吧,你别想太多,有我呢,我争取也把他们劝得合作了!”
她一听这个,又害怕起来,赶紧问:“那他们要是真的是要杀人,怎么办?”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只是现在什么都还不清楚,想这个也没用,要杀人也就只能认命了,他看看她,说:“真要是得死,咱俩也是黄泉路上做个伴,不孤单,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终于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我挺满足!”
“你这人,怎么这时候还没正形呢?我是说真的!”她着急了。
他看着她皱眉瞪眼的样子,还是笑了出来,宽慰:“今天晚上,家里人就应该会发现我们不见了,我是不可能带着你夜不归宿的。我的手机已经被他们拿走了,如果我妈发神经给我打电话搞破坏,或者是他们迫不及待去提条件,还会发现得更早,你别担心,我们被救出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真的?”
“真的!”他终于下决心给她这个没用的定心丸,“其实想想看,我十八岁生日这么过,还真是挺刺激挺有纪念意义的!”
虽然头脑某处也知道,他的保证没什么依据,可花晓自从听了那句“真的”之后,精神就放松许多。身子在他身上靠麻了,蠕动着换姿势,脸蹭着他衣服的毛料,痒痒的,两个人这样被绑着手脚靠在一起,某种意义上说……还是挺浪漫的!
房间里面光线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间,眼看着唯一的小窗上透进来的一点光变暗了,才终于确定快要天黑了。两个人一直靠在一起,想起来就说两句话,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保存着体力,等待情况的变化。
就在花晓已经产生“他们不会就把咱们扔在这儿饿死吧?”的想法的时候,门外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人推门进来,把几个劣质面包和一瓶水扔在他们脚下,出声:“呦,这还挺甜蜜的呢!怎么样,程公子,还满意这个生日礼物吗?带着自己的妞儿被绑架,挺爽的吧?”这个人是自己走进来,但很显然门口还有好几个,这里应该被严密守着,要靠他们俩,逃跑是不可能的!
程逸还在思考,要怎么说才能顺利达到目的,一边花晓已经大叫一声:“狒狒……哥?”
虽然光线很暗,但来者这一脑袋黄毛还是非常明显的,偶尔一个侧身,脸上的刀疤也认得出来,正是花晓加入帮派的那天,方凯带她见的那个人,花名叫狒狒,也是她在帮派里认识的,级别最高的人了。狒狒听她这样叫,弯腰托起她下巴仔细看了看,狞笑出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花啊!原来你的凯子是副市长家的公子!哦,说不定过一阵就是市长家的公子了呢!程公子,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爸爸,野心,总会给自己惹麻烦!”
这下他心里明白所为何来了,低低说:“哥们儿,如果是冲着我爸,就跟花晓一点关系都没有,放她走吧,你们要把我怎么样,我都认了,行不行?”
“呵,看不出来啊,程公子还是个情种!你还是先顾你自己,我们得到的令是,明天你爸爸再不退出选举,你就见不到后天早晨的太阳!留着命好好活两天吧!至于你这个马子,以前我就觉得挺有意思,说不定可以留着玩儿两天再弄死!你玩儿过吗?她好玩吗?”黑暗中狒狒站着,他们都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声音就已经够人恶心了。
“你给我闭嘴!”程逸忍无可忍,费力踹了他一脚。
“呦,小子,这是什么反应,你不会是没玩过吧?”狒狒向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被蹬脏了的裤脚,“那可就是给我留下尝鲜了啊!我是不是应该多叫上几个兄弟呢?”
“我说你闭嘴!”程逸真的发怒,手脚绑着,就整个身体向他掷去,要把他压倒。
狒狒一躲就过去了,程逸倒在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看着他真的要玩狠的,狒狒也不想在这时候惹麻烦,毕竟会不会放了他还未可知。
这时候门外一个更加阴森的声音问:“你他妈在里边腻歪什么呢?”
狒狒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在这里很显然他只是一个小喽啰,指指地上的面包,说:“你们就趴在地上啃吧!”说完赶紧关上门上了锁。
程逸这一下摔得不轻,还倒在地上喘气,花晓挪过来,跪在他身边问:“你怎么样?”
他轻摇摇头,低声说:“你等一会儿!”然后就自己侧过身子鼓捣了半天,终于把身后的绳子解开,接着坐起来解脚上的,然后拉过她来把她也解开。
花晓傻愣愣看着他,终于问出来:“你能解开绳子?”
“小时候,跟我表哥们一起,上过逃生课,我开始没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进来,看到了麻烦。我们还是吃点东西保存体力吧,”他活动一下手脚,过去拿起地上的面包,拍拍表面的土,天已经黑了,看不见哪里脏,他就把皮撕下来,往自己嘴里塞。
“外面那层应该已经脏了的。”花晓小声提醒他。
“所以啊。”他把扒了皮的面包递给她,“这个给你吃,不脏的。”
她愣住了不能接。
“怎么了?想让我喂你啊?”他真的撕了一块往她嘴的方向送。
她的眼泪,瞬间噼里啪啦往下掉,黑暗里他也看不清楚,她发出第一声抽泣的时候他才发现,赶紧上前抱住她,哄着:“这是干什么啊?不就是块面包吗?这么容易感动啊?其实你是冤枉的,你是被我连累,本来就应该我照顾你啊!还是难过的?我这不是还没死吗?等我死了你再哭不迟啊!”
她立马就恼了,捶着他嘟囔:“什么死来死去的!不许乱说!你爸爸还能为了选举个市长牺牲了你?我们肯定都能回去!”
“对,所以赶紧把面包吃了,我们留着力气走出去!”
就这样,他吃外皮,她吃瓤,两个人把三个面包都解决掉,喝了点水,然后靠着墙抱在一起取暖,天一黑下来,气温骤降,真是哪里都透骨的凉。四周太黑,一点声音都没有,花晓靠在他怀里,神经也一时比一时紧张,他感觉到,就想让她放松一点,轻声说:“我再给你讲讲我二表哥被绑架的事情吧,他那次虽然就两个小时,不过可把他妈气坏了!对了,他现在就在G大上学呢,我一直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算了,还是给你讲他被绑架的事情吧!”
“不要讲了,程逸,我没事,我们肯定能出去!”她抬头,一双大眼睛用力地瞪着他。
他还,从来没辜负过她的期望呢吧,可是现在……他叹口气,说:“晓晓,如果我真的会死在这里,其实也没有特别遗憾的事情,就是觉得我爸妈以后没人照顾了,不过他们俩现在可以再生个孩子,都不是不可替代的。如果你能出去,就慢慢忘了我,应该不难吧,你会遇上对你更好人,好好过一辈子,我救不了你,总有人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破千啦破千啦!呃,这么久才破千,有什么好高兴……o(╯□╰)o
所以说嘛,大家都来看看人家,给人家撒撒小花花嘛~~~就看在程公子都深情到了这个地步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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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下辈子 。。。
“我不要忘了你!”他一说这个,她就又开始鼻子发酸,“我们都能活下去!”
“这个不好说的,晓晓,他们是绑匪,已经犯罪了,就算我爸不参加选举了,他们还是有可能撕票的,你得有点心理准备,这也不是天真的时候了。”
“那他们要是不放你,肯定更不可能放了我!我就这样跟你死在一起好了!”她此刻觉得自己真的愿意这样,什么其他都忘了。
“是吗?那我可真高兴!”他似乎还在笑。
她埋下头,往他怀里更深地蹭了蹭,说:“程逸,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们真的都死在这儿,下辈子你还要做这么可爱的人,行不行?到时候我一定要早早遇见你,爱上你,到时候我追你,不再让你这么委屈了!”
这几句话听到耳朵里,程逸心里面的什么恐惧啊害怕啊,一瞬间都被消融了,只剩下浓到不能再浓的温暖,好像有了这个话,真让他死也无所谓了。他用力地抱住她,努力想要消除她身上的寒气,喃喃说:“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翻身爬起来,凑上前摸着他的脸,寻找到眉骨上的伤疤,那疤痕已经很淡,平日里非常不显眼了,可是现在她摸着,还是能感觉到那道明显的凸起。嘴唇凑上去,轻轻亲吻,然后往下,亲他有些下陷的眼睛,英挺的鼻子,还有,微微翘起的嘴唇。
当她亲上他的上唇的时候,他一下子张开口,含住她的下唇,然后用舌头,轻轻地触她的贝齿。在这里已经一个白天,两个人早就被冻得浑身冰凉,只有口腔里面还存着点热气,于是就这样,让最温暖的地方相接、纠缠,汲取着苦涩中的甜蜜,这个吻好像没有主动与被动之分,也并不急切热烈,只是想要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对方。
花晓在自己即将哭出来的时候,结束了这一吻,她忽然明白,在这种生死关头,自己平日里纠结的小问题根本就不算什么,那种所谓的绝望,不过是矫情。她有些茫然地向后退了退,而程逸,已经伸手抱住她,把她打横放在自己腿上,不让她受着地上的寒气,然后轻轻说:“睡一会儿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睁着眼睛看着眼前一片的黑暗,他的呼吸带来一点热量,她的头顶能感觉到,他同样也没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