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阳光仿佛虚幻,不由快步跑过去,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呢?”
回过神,一恒笑了笑,“没什么。”
他的诀别剜去她了胸口的一块肉,包括其中的不甘和怨气。往事随风消散,终于是落下点滴的美好回忆,她想到他们曾经相爱,心就会酸痛不已。可再狂怒的波涛也有趋于平静的那一天,他们都成长了,愿意承认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不可能一直都活在过去。
她努力让自己放下,执拗下去,活得太辛苦。而左易,成熟教会他认清现实,人往往都是无法圆满心中期待的。
过去那段爱情,如同夏日稀薄的夕阳,越来越淡,占据的分量,也在切实地减少。剩下的那不愿消散的回忆,是痛苦的本因。
她庆幸左易能找到喜欢的事做,而她,在全心全意地照顾向征或在橙趣做事时,她什么烦恼都没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好的。
但向渊无时不刻不在她身边。
下班时,向渊照例来接她,他也听说了左易要走,从她推门进来目光就没移动过,他深深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低落或是愤恨的蛛丝马迹,她却只是表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
车子平稳地向前移动,一恒突然侧身看他,张了张嘴,低哑的嗓音在沉闷的车厢中异常的清晰。
“向渊,我们离婚……好不好?”
她的声音并不大,每个字却都生生砸进他心里。
有人狠狠攥紧心脏想要把它揪出胸口一般,向渊用力稳住颤抖的手,将车停到路边,痛苦地凝视她,“我错了,但是所做的挽回,你就从来都没看见吗?我说过,我不会放开你。”他握住她的手,五指越收越紧,恨不得捏断她的骨,“你怎么能这么平静的再说这种话?”
他心里翻江倒海,痛不欲生,连嗓音都开始不稳,视线中的她却还是冷淡而疏离,仿佛只是个局外人,不痛不痒地听他说话。
“你给我一点反应!一恒……”他将她拥入怀中,被酸楚挤压的嗓音嘶哑,鼻端是她的馨香,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她下一秒就会离开他,“我知道你怨我,但事实已定,左易走了,你不能跟他一起走,离婚也是,我求求你,不要再想。我们继续生活,征征还在家等你回去,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这次不会把汤圆煮成半生熟了,一恒……”他说不下去,只能低声重复,“我爱你,我爱你。”
他眼眶发热,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溺死在无望之中,只能埋在她颈窝无力的喘息。
浓烈的怒气和悲凉席卷而来,他甚至听见了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他想撕开她的胸膛看一看她的心是铁打的吗?他开始是错了,但也做了这么多,哄着她疼着她,他们还有了征征,他以为她已经开始柔软了,她却又给了他狠绝的一刀。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和我好好过?”
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恒感同身受地红了眼角,她听到他们的心跳,紧张的,酸涩的,都是不平静的。
许久,她伸出轻颤的手,抬起又放下,终究还是轻抚上他紧绷的后背。
向渊重重一震,起身和她对视,晦涩黯淡的眼中绽出绝处逢生的亮光,不确定地喊,“一恒……”
她仰头看他,视线相触的一瞬间他给了她一个不成样的微笑,她看得鼻头发酸。
“可是你的爱太自我了,我们的关系从来都不平等。”
她不是石头做的,这几年他的付出她看在眼里,但他们的开始太糟糕,这一路走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滴血。刻骨的恨意在时光中被消磨,终有一天她会迎来大悲大喜后的大彻大悟,而后完全释怀,豁达地把那些过往一笑置之。但他们仍旧不是对等地站在天平两端,他高高在上,掌控着她。她稍一反抗就会被囚禁。
他从一开始就强势地闯入她的世界,将它摧毁后拽着她来到他的世界,他从来不问她的意见,只是一味地向前,将她桎梏在怀中。
“我们这样,根本没办法……”
向渊不让她说完,急急地打断,“有办法,为什么没办法?”他深深看进她眼里,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吻着,“我过去那样,是害怕你会逃,在你的问题上,我没有一点信心。”
灭顶的痛楚海啸般扑打过来,而后在她的回应中迅速撤退,但颤动的心还留有余悸,他小心翼翼地吻她,“我答应你,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让你做。我不会再威胁你,也不强迫你,你相信我。”
她无法分辨他是情急之下的缓兵之计还是饱含真诚,向渊急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可她只是垂着眼,长睫落下一圈阴影。
“你给我点时间。”一恒轻声说,“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舍不得让左骚年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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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费破费,亲一口╭(╯3╰)╮
52
左易走的时候;一恒如约去送行。
他似乎没告诉左家二老起飞的时间,偌大的吵杂飞机场里;左易就孤零零地站在电梯旁;身穿一套休闲装;背着个双肩包;学生一样干净爽朗的打扮。
一恒一眼就找到了他,快步上前,“左易。”
“一恒。”左易礼貌地抱了她一下;笑道;“还好有你送我,要不然我就太孤单了。”
向涵离婚之后就和向母一起回老家去修养,她下定决心不要再见左易。
她和左易都知道不见面才是最好的。
左易对她虽有抱歉,但仍旧认可向涵所说的,越早放彼此自由,才是最好的。
两人聊了一会,左易问,“向渊呢?他没陪你来吗?”
一恒笑意微僵,“他在外面。”
左易倒没多想,只是取笑她,“他还吃醋吗?明明该恨他的是我才对,他可是抢走了你呢。”
“……他小心眼。”
时间差不多,左易便要去过安检,一恒和他说再见,约定了有空一定回去看望他,左易才笑着挥手离开。机场烦乱而吵杂,他却是安静而平缓的,一恒站在原处,左易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再见。”
一恒挥挥手,“再见。”
她站了良久,出神地注视左易消失的地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够看见停机坪上的飞机,它将带着她的初恋远走他乡。
身体中有一部分好似随着左易的离开而分崩离析,化成齑粉飘散在空气中。
忽然间,她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去,在忙碌走动的人群中,向渊站在不远处,对她伸出手,“走吧。”
他一直看着她,却不敢回忆几日前的痛彻心扉。他对她的残忍,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欠她的,和他给她的,永远无法划上等号。他的确是自私的,可不强占她,他就无法拥抱她。
一恒走向他,“我想好了。”
“什么?”
一恒迎视他复杂的眸光,低声道,“你给我点时间……我想和征征住在一起,还有……你不能再插手我想做的事。”
向渊握紧她的手,半晌,哑声说,“好。”
她要什么,他就给。只要她不离开他。
一恒顿了顿,又说,“橙趣要开二店了,林店长有意让我过去,我想做。”
“恩,别太辛苦。”
“以后……以后要是能有机会出去学习,你不能妨碍我。”
向渊垂眸看她,点点头,“好。”
回到家时向征早已睡下,和向家二老问了好,一恒便走进育婴房,亲了口熟睡中的向征,才放下心来。她过去那样厌恶他的存在,如今却拿他当宝贝疼,是真的血浓于水、母子连心吗?不论如何,她已经有了为人母的自觉,想守护这个牙牙学语的小宝宝,让他幸福快乐地成长下去。
那对向渊呢?
过去的片段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她随手抓过一片都写着她的愤怒和不甘,她在屈辱中忍气吞声,居然还能存活下来,她甚至佩服自己。她怕苦,也怕累,活在仇恨里太累,所以一旦触及,她就条件反射地选择自我防护,懦弱地去忘记它,不想它。久而久之,它就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向渊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见一恒还坐在摇床边发呆,便站在门边,“时间不早,该休息了,你明天还要早起。”
一恒点点头,帮向征盖好被子,翻身躺下。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觉得向渊越发高大,宽阔的肩,有力的手臂,顶梁柱一般撑起了一片天地。
他是个十足的恶人,可在目睹他对向征的爱护和近日的妥协后,她却没办法这样评价他。
“晚安。”
向渊走过来,吻了吻她的额角,才走出房间,帮她合上房门。
一恒抱住向征,几不可闻地回答,“晚安。”
他站在门外,只听见夜晚的凉风呼啸而过。
向渊和一恒分房睡,家里人心里都有一番计较,明的暗的,不知道说了向渊多少回,都以为是他惹了一恒不高兴。许母也劝过一恒,夫妻吵架不能太当回事,一恒敷衍她,“我们有数的。”
看当事人都这样无所谓,他们也就不多说了。
这日顾泉来向家串门,从萍姐嘴中听到这消息,不禁喃喃,“不会吧……”
难道真的被她乌鸦嘴说中,一恒起了要和向渊离婚的心思?
没多久,向渊就接了一恒回到家,趁一恒上楼换衣服,顾泉抓住向渊,“渊表弟,来来,我有话和你说。”
向渊和她来到隐蔽处,顾泉收了向来活泼洒脱的笑容,“我听萍姐说了,渊表弟,你和一恒……”
“没事的,你放心。”他说得轻松,顾泉却看出他分明是没底气。
“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别这样嘛。你那么喜欢一恒,千万别分手啊。”顾泉叹了口气,小脸上竟有丝灰败滑过,“你知道当初看到你能娶喜欢的人,我们有多羡慕?”
他们这些人从懂事起就知道婚姻多半没法做主,有人挣扎抗衡,落败者居多,成功的寥寥无几,只有自立的人才能自主,大家对向渊的祝福是真心的,就像长辈期待孩子成龙成凤一样,把自己无法达成的梦想转嫁给他,看到他幸福,就好像自己也能幸福。
两人并肩靠在墙上,顾泉揉揉酸胀的眼角,“渊表弟,别让我们嘲笑你。”
向渊轻扯唇角,抬手抚上她的发,“不会的。”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放弃。什么苦不是咬牙就能忍耐过来的,他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软磨硬泡也要死扒住她。
一恒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她现在每天都忙碌于工作,回来还要哄着向征,都没多余的心思考虑其他。
可一旦有空,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幕幕还是在眼前闪现,左易的告别,向涵的离去,还有向渊的不安。
洗完器具一恒便坐在椅子上休息,双手无意识地揉捏面团,吴师傅见状不由笑道,“这么心不在焉,你干脆下班吧。别太逞强,放松并不等于示弱,一恒,你明白吗?”
一恒顿了顿,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头没脑地一说,也就吴师傅这上了年纪的人能悟出她的为难,吴师傅给她做了一杯热巧克力,坐到她身边,“迷茫什么时候都有,两眼摸黑随便走一条路也是走,慎重挑选到最后也可能会错,如果真的不知道,掷硬币也是种选择方法。一恒,你还年轻,让自己困在痛苦中,不觉得浪费时间吗?与其原地踏步,不如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拍拍一恒的肩,吴师傅笑道,“心脏很小,容纳了恨就没办法爱别人,其中得失你分得清的。”
一恒慢慢喝掉杯中热茶,她感激吴师傅的劝导,他的话和暖甜的巧克力流淌进来,浇化了心头坚冰。她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彻底和过去说再见。
成长至今,爱情已经不是她生命中的全部,青葱年少的执拗和绚烂已离她远去,她想要的只是过好自己这段终能重新开始的人生。
收工后,林店长递给一恒一份文件,“里面是我开二店的计划书,你回去看看,一恒,现在资金并补充裕,你要是有钱,别藏着掖着,尽管借给我,我会还你利息。”
一恒笑了笑,“我会尽力的。”
将文件放进背包,一恒走出后门,远远地便看见向渊斜靠在门外,他明显也听到她的脚步声,迅速朝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遇,一恒响起吴师傅说的话,不禁停下脚步。
她不走,他就去。
向渊快步来到她面前,“累不累?”
她闻到他无孔不入的气息,强势却热切,护着她疼着她,密不透风。
她摇摇头,“……不累。”
湿冷的夜风迎面吹来,却吹不散十指交扣间的热度。
他从她身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觉得那一块空落落的地方,被温暖塞满。这种感觉比爱情还要弥足珍贵。
两人到家时向征居然还没有睡,儿子单纯的笑脸能够驱散所有负面情绪,一恒惊喜地走过去,从摇床里抱起他,“不困吗?”
向征窝在妈妈柔软的怀抱里,呀呀乱叫,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嵌在粉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