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是你的哥哥,嫡亲的哥哥,血浓于水!而且他已经跟你道歉了,就不能暂时放下你的怨恨握手言和吗?那个心结就那么难解,一个月还不够,还要一年乃至于耗上一辈子去仇视,你非得闹得大家都筋疲力尽才肯罢休吗?这么一件小事,逼得你连哥哥也不认了吗,你还有没有良心?”慕惜深知亲情的可贵,她拥有短短几年温馨的家庭,这是一段令她那么难忘那么眷恋的往事,捂暖了那颗落落无处寻觅的心。
从小就缺失亲人的她,更懂血缘这种千年难求的缘分来之不易,更不愿亲人反目成仇这样的悲剧上演。
“顾慕惜,你来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不要忘了,你也是帮凶!现在和他一搭一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自己伪装得跟受害者一样,无耻!”尧迪话锋一转,把矛头直指她。
面对尧迪的控诉,她瞬间像被雷击中一般,身体僵直,讷讷讲不出话来,一句话噎在喉咙口,进退两难。
她找不到其他更为正确的反应,只好垂头苦笑,她该怎么回应他的指责,说她进入士英就是一个阴谋的开端,说她跟他同样不知情,说她同样被他的哥哥防着一手,说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间谍,说实际上他一直要抓出来的,害他失意的卧底就是她,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尧楠不必费尽心思布下空城计,釜底抽薪,如果没有她,言家不必遭此一劫,大伤元气,如果没有她,皇朝御麓的项目早已被士英拿下,一路坦途,如果没有她,这两兄弟也不会因为隐瞒和欺骗发生争执,心生隔阂。
原来欺骗尧迪的,从来就不是尧楠,而是她顾慕惜,她才是那个扼杀他梦想的凶手。
她才是这一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她才应该为这一切的纷争画押埋单。
慕惜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头脑发懵,天旋地转,是啊,她凭什么教训他?
“慕惜,你没事吧。”一阵暖意席卷,尧楠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后,及时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旋即口气染上些许愤怒和急躁,“尧迪,适可而止,慕惜她还在生病,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她明明很虚弱,还非得支撑着跟我来找你,别的不看,就冲着这份心意,你刚刚也该骂够了,解气了吧。”
“你们少在这儿装腔作势,别总是一副欠了我还面有戚戚然的模样,我看得快要反胃了!”尧迪目光闪烁,似是划过了一丝不忍,态度有了点松动的迹象,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这里是我这种堕落青年找乐子的风月场所,不是你高高在上的陆总裁和善解人意的顾特助该来的地方!好走,不送!”
“尧迪,你就算不是为了我们,就算是为了梓璇,也别再这样混下去了好吗?跟你哥哥回家,有什么事情等你们回去再慢慢讨论,这里毕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慕惜缓了过来,如今她力所能及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尽力促成两兄弟的和解。
“梓璇?”尧迪冷哼一声,刹那变得尖锐,就像那蜷缩成一团的刺猬,竖起芒刺寸步不让,要是谁敢靠近就刺谁,“哈,我不要她了!听清楚,是我不要她了!这么多年,她仗着什么呀?不就仗着我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对她还有那么一点兴趣和新鲜感,这样就能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这一个月我也想得很清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她算哪根葱,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还一副心比天高的衰样,吃定老子非她不娶了是吧!我呸!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种蠢事老子再他妈不会干了,爱谁玩谁玩,恕不奉陪!”
“你……”慕惜没想到他竟然将战火延烧到了无辜的梓璇身上,把她贬得一文不值不说,还否定了她一直坚信的他的决心和爱恋,着实气人。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三十九章 浮萍零落
“尧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说这番话的,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冲动,又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哥哥不会怪你。”尧楠依然不舍不弃,耐下性子劝导他,“你损失了一个案子,但士英还有很多很多的项目,你擅长哪块喜欢哪个,就挑着来历练,哥哥一定会支持你的,别这个样子,让哥哥觉得陌生,觉得可怕。”
“这算是精神补偿吗?假一赔十啊,打我一个耳光再塞我一颗糖吃,告诉你,我不稀罕!”尧迪一挥手,像发酒疯一样手舞足蹈,步履间蹒跚踉跄,言辞间咄咄逼人,丝毫商榷的余地都不留,“信任就像是一张纸,你把它揉皱了丢到一边,还指望它能恢复原状吗?”
“尧迪!难道你恨我这个哥哥,连父母都一起不要了吗?他们生你养你,养育之恩大过天,这是小学老师就要我们懂得的道理,这么多年的书你都白读了吗?”面对他的冥顽不灵,油盐不进,尧楠亦有些窝火,“家丑不可外扬,跟我回去再说!”
“家丑?是啊,我们家一直以你为荣以我为耻,我是彻头彻尾不可与外人道的家丑,你才是价值连城无所不能的夜明珠,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回去讨人厌呢!我最最伟大最最厉害的哥哥,你说是吗?”尧迪吊儿郎当地半躺在沙发上,双臂环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你不要总是曲解我话里的意思,讲点道理行不行?我从来都以你这个弟弟为傲,希望你能活得比我更精彩更成器,让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感觉到幸福。”尧楠冷静下来,这样的针锋相对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更加容易激发矛盾,将尧迪向相反的方向越推越远。他恢复了好声好气,耐心地引导他走回正轨。
“呵呵,是么?那我真是不胜荣幸,感激不尽。”尧迪江湖习气地抱了抱拳,却毫无改观之色,尧楠每说一句话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顶回去,“我只活给自己看,至于别人幸福不幸福,对不起,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玉皇大帝,有心无力!”
“你!陆尧迪,妈妈她都……”尧楠的好脾气都被他磨得精光。一句话脱口而出,却在半途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极力地控制着立马会令自己擦枪走火的愤怒,一张俊脸因为狂恼焦急或是其他的情绪而涨得通红,直直蔓延到了脖子根,他别过脸去闭上眼眸。平静了几秒钟之后才转回来,燃烧在眸底的怒火渐渐熄灭:“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爸妈,今天我尽力了,但是你依然无动于衷。既然你的气还没消,那么我下次再来,爸妈打过来的电话希望你别挂断。放心,你不愿意谈的时候我不会再来骚扰你。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对我的惩罚够了,别忘了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弥补,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希望你别一棍子打死,单凭这一次的失误就判我死刑,我是你的家人而不是仇人。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尧迪满面漠然,默不作声。尧楠牵起慕惜的手,半搂着她慢慢离开了暗夜纸鸢。
出了酒吧又是将近十点,路上行人渐稀,夜风袭人,尧楠先将慕惜扶上了自己的车,才从另一侧开车门上车,她能看得出来,他眉宇间满是疲倦和失落,却依然强打精神,不让自个倒下去。对于尧迪那种逮谁就攻击谁的过激举动,慕惜除了无奈还是无奈,陆家两兄弟走到今天的水火不容,她担着最主要的责任。
“对不起,尧楠,我想,我们应该跟尧迪坦白这一切,我愿意承担他所有的怨怼和憎恨,毕竟这是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应当承受的惩罚。过去是我背叛你们,导致了如今这种僵局,我不能再让这样的错误延续,尧迪如果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会原谅你的。”轿车在廖无人迹的宽阔道路上行驶,眼前是周而复始的一马平川,却显得尤为寂凉。
“慕惜,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于这样的话,这件事你知我知,其他的人一概不许知道,一旦被公司高层或是媒体知悉,造成的震荡就不是陆家内部的矛盾冲突了。”尧楠激烈地反对,面颊上未褪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你要是这样做了,不仅我的权威荡然无存,你在康城就再无立足之地,讲不定还会因为泄露商业机密,被那些元老们……我不允许你在公众面前自毁形象,那样也是让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孔,你明白吗?”
“被他们告上法庭是吗?”慕惜别过头去,车窗外的景色嗖嗖倒退,影影绰绰地连成一片诡谲的黑影,如暗黑难醒的梦魇般糜灭,如过眼云烟般不真实,“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的,我想得很清楚,所有的责罚都是我咎由自取自食恶果,尧迪现今就是在怪你不够信任他,如果你能把一切和盘托出,等到真相大白,他……”
“别说了!我不可能这么做的,那事不仅牵扯到你的命运,也牵扯到了我们整个陆家的命运,我绝不!”尧楠额上的青筋暴起,握紧方向盘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拼命地想要摁灭她的念头,“你听好,这件事不许再提,你还有病重的母亲要照顾,倘若进了监狱,你让她怎么生存?我拜托你为她想一想好吗?”
“你一开始就不该包庇我,挖空心思为我开罪,现在把自己也拖进了泥潭,何必呢?”慕惜深深叹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无力地陷在了座椅里。
即便慕惜不说,尧楠不说,谁又能保证言辰诺不会将一切公诸于众?如若真的选择了继续隐瞒,士英陆家最大的把柄就落到了天华的手中,尧楠的领导地位受到威胁,随时都有从高处坠落的可能。
言辰诺只需要轻轻一点,这层人工刻意制造出来的泡沫就会应声而碎,当一切罪恶丑陋都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就是玉石俱焚的时刻。
她一日不离开士英,便是一颗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引爆的炸弹,任何一天一分一秒,她都有可能成为这场争夺角逐的牺牲品,当他们知道她就是那个隐在暗处的卧底,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她简直不敢深想。
“我不会将尧迪弃之不顾,同样不会把你拱手让人,我好不容易让你回到我身边,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尧楠目光坚定,信誓旦旦,却令慕惜感到莫名的惧怕,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轿车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骤然有一束强烈刺目的灯光射入车中,慕惜脱口而出:“小心!”
一阵尖锐刺耳刹车声,那辆闯红灯的大货车堪堪从车身擦过,绝尘而去。
两人皆为刚才的劫后重生感到惊惧,真是好险,车身之间只差了一毫米,慕惜瘫软在座位上,面色如香灰般青白,额头上沁出冷汗,背后一阵阵地发麻发凉,沿着脊柱一波波地刺激着脑神经,她仿佛能够看到父母在坠下山崖绝壁的那一瞬间,那绝望而惊恐的神情。
那是眼睁睁看着死神一步一步逼近的绝境,那是人类的力量无法掌控的命运,那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生死永隔,她的身体瑟瑟发抖。
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尧楠竟会在最后一刻将一丝生的希望留给自己,他的方向盘斜向了她副驾驶的位置,车轮偏向路边。一般来说,当那辆货车迎面撞来的时候,人求生的本能会下意识地将副驾驶室先甩出去,因此副驾驶是整辆车最危险的位置。
然而慕惜能够感觉到,尧楠先是和普通人一样,出自本能地将方向盘往他自己的方向打了打,但瞬间便扳了回来,向着她的方向打到底,整辆车的车身和车尾便被甩了出去。
如果这辆轿车被撞上,首当其冲的就是驾驶室,率先被毁的也是驾驶室,更何况,那是一辆庞大极重的载货汽车,车速亦不慢,倘使真的迎头相撞,损毁程度比不得一般的交通事故。
他们如今面对的,是路基和绿化隔离带,还好刹车及时,不然冲上隔离带也并非不可能,好在有惊无险。
人在最危险的时刻,做出的选择都是最本真的,不掺任何世俗杂质的,无关对错,却一霎那出卖了心底最真实的那一面,就如尧楠亦做出了他的抉择,舍弃自己保全了她。
当生命受到威胁,他竟依然保护自己,她从前坚信的东西,是不是都错了?
“慕惜,嫁给我好吗?”尧楠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让刚受过极大冲击的慕惜瞬间怔住。
“抱歉,我知道像这种时刻,并不是求婚的最佳时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这么一个差到极致的场合。”尧楠向头枕上一靠,闭目养神,睫毛在昏黯的路灯下像蝶翼般轻颤,落下一片阴影。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四十章 临时天堂
“但是对不起,刚才我的思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不假思索就说出了口,吓到你了。”尧楠轻轻低喃着,慕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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