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这张照片的主人,都不知道有它的存在。
可是奇怪的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言辰诺心的一角也被隐约牵动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来得那么突然。她的眉眼,她的神情,她灿然纯净的笑容,她被风吹得微乱的发丝,所有的东西都让他觉得好熟悉,顿时找不到源头的,令人始料未及的惶然无措涌上心头,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仿佛遗失多年的珍宝失而复得,手指牢牢地扣住那个相框,久久凝视着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心底静静等待的花朵悄然绽放,他听到寂寞万年的花,在那片沃土上盛开的声音。
“辰诺。”尧楠从他身后绕出,从他手中抽出了那方相框,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好似他打扰到了她。
“抱歉尧楠,不经你的同意就进到你的房间,刚才我敲门你很久没开,我还以为你在听音乐没听到,所以就擅自进来了,不好意思。”言辰诺从那张照片中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
“哦,我出去买了点东西,辰诺你有事吗?”尧楠口气缓了一些,但依然淡淡的,任谁都听得出他对于这个擅自侵入他领地,并且成功窥探到他隐私的不速之客不甚欢迎。
“主要是下周院内迎新晚会的事,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毕竟我现在是院系学生会会长,你呢,又是下一届会长预备人选,有些事情我想有必要向你交代,让你慢慢熟悉学生会里的事务。”言辰诺不慌不忙,将来意一一道出。
“嗯,那你坐吧,我去倒杯水给你。”尧楠将相框放进抽屉,回身去外面的客厅。
他盯着拉到半开半闭的抽屉,那空隙正好露出了那个女孩的笑靥和那双明眸,明明她是那样触手可及,但当中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她是他永远都无法到达的彼岸。
两人聊到很晚,把具体的事项依次全部敲定之后,才终于能松一口气,将详细的条目,创新环节和注意事项列在一张白纸上打印出来,夜幕便已降临。
“大功告成!”尧楠理齐了一沓策划案,这是他们讨论的成果,扫了一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不由得低声惊叹,“都这么晚了,难怪屋子里乌漆麻黑的,连键盘都看不清楚。”
两个人相视摇头,都笑对方怎么忙得忘了时间,不提醒自己该吃晚饭了,尧楠伸手把灯打开:“不如去外面吃一点吧,也犒劳犒劳自己一下午的辛苦。”
“好啊,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饿了,走。”两个亲如兄弟般的人勾肩搭背,一厢说着笑,一厢不忘盘点那些好吃的地方。
“尧楠,那个女孩,是你在国内交的女朋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的话都多了起来,言辰诺无法按捺住内心的好奇,揶揄地问道。
“没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误会了。”尧楠看起来并没有喝多少,思维还是十分清明,急忙撇清关系,否认二人有除友谊之外的其他情感。
“朋友?”尾音上扬,言辰诺语调怪异,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对面那人,“是吗?可别给我搞什么神秘啊,从实招来。”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有了女朋友哪敢瞒着你啊,掘地三尺都给我全挖出来了。”尧楠笑他语气中的酸涩,也笑他从未有过的八卦心思。
“现在没有想法,并不代表未来也没有,你倒是给我说说,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言辰诺就像一个关心弟弟的长兄一般,不问出个名堂来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三十三章 冰融雪消
“没有没有,真没有,辰诺你真心想多了。”尧楠一个劲地否认,似乎着急着要将什么东西排除在外,却没注意到言辰诺由浅转深的眸色。
这世上会有哪个男生,会将一个对外称之为朋友的女生照片放在桌上,而且还是一张单人的,偷拍得来的照片?他又不是傻子,同样不可能相信。
言学长未曾干涉过自己感情的事情,包括他怎么也不肯和苦苦追逐多年的校花交往,拒绝一拨一拨女生的疯狂追求,他也从没说过半个字,今晚是怎么了,尧楠也禁不住疑惑起来。
辰诺不是个多事的人,适才的这一席话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都喜欢聊一些八卦,即便是不着边际的花边新闻,也能引起一阵子的热议和风靡,但对于他这样一个素来沉默少言,犹如千年玄冰般冷傲的他来讲,就是极大的反常和意外。
在陆尧楠来这学校之前,言辰诺就是众人眼中的冰山王子,暗地里迷恋他的女生大有人在,数不胜数,但他眉宇间的清冷却让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望而却步。
自从尧楠来了之后,身上独具的亲和力和平易近人的气度,夺得了大多数女生的好感,他不端富家公子的架子,不过度迷信奢侈品,周身散发出来的,全然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儒雅。
然而相处时间一长,大伙儿都悲催地发现,表面上看起来和善温润,丰神如玉的陆尧楠,骨子里却是言辰诺的翻版,并不那么容易亲近,无论是多么紧密的朋友,他总会刻意为两人制造一点距离,人们能够感觉到,他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像是在他自己的周围划了一个圈,别人进不去,他也不可能迈出来。
尧楠这样淡然疏远,不咸不淡的态度,虽不至于别扭,却总让人心里感觉不舒服。
帅哥总是刷新得太快,让人目不暇接,学校里一批一批的新人换旧人,各领风骚数百年,渐渐地,陆尧楠也和言辰诺一样,退出了历史舞台,远离了人们追捧的视线,将接力棒交给了下一届的学弟,肩上的担子卸下了,耳根子也总算清净了些……
言辰诺别过眼去望向窗外,眼中泛起的血丝在晨曦中愈发明显,他掀被起床,走到盥洗室洗了把脸,就穿好衣服系上领带出了门,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没有迟疑和停顿,一如往常。
而那厢,慕惜正陷在缠绵香甜的睡梦之中,她吃了带有安神效果的感冒药,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一夜无梦,在阳光射入窗棂的那一刻,羽睫微颤,她缓缓转醒,目光翩跹飘落,看到床边靠着一个人。
他的脸埋在臂弯之中,上半身蜷伏在床沿,只占了小小的一角,似乎是怕她睡得不舒服。他漆黑柔顺的发丝在暖色系的日光映照下,泛起丝丝缕缕的金黄,周边的一切都恍若梦境。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那软茸的黑发,指尖刚触及,那人便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慕惜,你醒了,我下楼去买些早餐,你想吃点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初醒的模样,白衬衫由于睡姿不佳,经过一夜的挤压之后显得有些褶皱和凌乱,睡眼惺忪失去焦距,她终于感受到他作为一个平凡人的温度,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真实。
他揉着自己的肩膀和手臂,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恐怕这一晚上下来,压住的地方早已压得发麻,见她看着自己若有所思,微笑了一笑,大掌抚上她的额头:“还在发烧吗?怎么呆呆的。”
慕惜猝然一惊,下意识地一偏头,他的手僵在半空,有点尴尬,她急忙出声打破这种诡异的寂静:“哦,没烧了,有点困而已。”
“刚醒就困了?那再睡一会吧,你还在生病,早餐还是吃些清淡的东西比较好,我下去看看,把早餐准备好再叫你。”尧楠帮她掖了掖被角,便整了整衣衫带上钱夹出了门。
她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她欠他的实在太多,连自己都算不清究竟还有多少没还。
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天平,在一点一点地向他倾斜,不由自主……
慕惜的身体向来不算强健,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生病,小时候大病小灾不断,感冒好了肠胃又受寒,上吐下泻。前些年她仗着年轻透支体力,才能辛苦维持她和母亲的生计,忙碌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病不病的,不舒服了就强撑着,过段时间自然也就痊愈了,可现在,后遗症接踵而至,惩罚她早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才不过半年时间,她到医院报道的次数不可胜记,大致扳指一算,频繁到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江小姐,对不起,言总在开会,交代了不见任何人,您不要为难我们了。”他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里的数据发愁,办公桌前坐着一大帮企业的顶梁柱,但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人人神色严峻,像是凝了霜一般。门外蓦地响起一阵吵嚷声,但只听到秘书焦急地不停阻挠,却听不见另一人的回应。
门骤然被推开,再座的所有人都应声转过头去,江瑞恩硬闯了办公室,却没有接连下一步的动作,只站在门口等着看言辰诺怎么处理。
“抱歉言总,江小姐硬是要进来,我们也没别的办法。”秘书小姐哭丧着脸,一副委屈的样子,她知道言辰诺的严苛是出了名的,这回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言辰诺止住了她的话头,对那群元老级人物道了歉:“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些私事要单独处理一下,各位请先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这个话题我会抽空再和你们谈。”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三十四章 屋漏连阴雨
高管们一一告辞起身离开,秘书小姐带上了门,只剩他们两个人留在里面。
“啪“的一声,一张报纸被拍在桌上,率先入目的是头版头条醒目的文字,言辰诺看过之后,不禁哑然失笑,这群狗仔一样的记者真是无孔不入,一丁点机会也不肯放过,追他的消息都追到酒吧去了。
不过仔细一瞧却不难发现,拍照者的角度,应该是当天一起的那几个年青人。
他拿住报纸的手骤然一紧,像是明白了什么。
“言大总经理,对这则消息,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江瑞恩被这张艳照气得够戗,看到言辰诺云淡风轻镇定自若的态度,火气直往头顶上冒,却还得保持着自己贤淑端庄的形象,一时间忍得银牙暗咬柳眉倒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里挤出。
“前几天和慕容家的少爷巧遇,就一起聚了聚,这张照片不过是因为游戏玩输了,我受惩罚的时候他们看着好玩偷偷拍的,没什么特别,这种八卦新闻天天翻新,全是捕风捉影,不觉得无聊吗?”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勾了勾唇角,“他们是嫌我言家最近还不够出名,想再帮我一把吗?”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若你行得正做得端,他们哪里来的炒作资本?更别提上报纸的头版头条了。”瑞恩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曲解了他言语中的意思,“言辰诺,这回你可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顺带让记者把我也好好地说道了一番,说我这个未婚妻没过门就注定下堂,说我被你言总套得死死的,你有了外遇还能宽容对待外头的小三情妇,这种博取公众关注度的方式,我算是领教了。”
“这并非我所愿,别人设计我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言辰诺对于她的胡搅蛮缠有些头大,简直难以置信平素乖巧聪慧的瑞恩,在这种关键时刻和他抬杠,一个人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实在是雪上加霜。
“设计?好,就算我信你,是他们设计的圈套好了,但是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行为,他们拿什么来设计你啊,你不会觉得自己的狡辩太苍白,太可笑吗?”江瑞恩的怒火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渐渐熄灭,反而愈演愈烈。
“狡辩?”言辰诺冷哼一声,霍地站起身,“我需要狡辩吗?这是怎么一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逢场作戏而已,瑞恩你有必要为这种事情来质问我吗?”
“逢场作戏,还而已,你看看你们两个人的姿势,这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了结了的?”他们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门外的秘书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打了个寒噤。
“言辰诺,你到底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也和她们一样,只是一个逢场作戏的女人,对你没有任何意义。”江瑞恩的音调染上了哀伤,掺杂了一丝颤抖,“你的心,究竟丢在了什么地方?倘若我能够涉足,可不可以自私一次,把它捡回来据为己有?”
言辰诺敛了眉,低垂了头默默不语,他的心,他的心遗落在了何方,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抑或是他用尽全力忘记那个地方,以至于现在的他,早已迷失来时的路途,凭着直觉根本无法寻回到那里去。
他曾经想把它找回来,但是尝试了许多年,却始终无能为力。
“这么看来,我们两个人都有必要冷静一下,至于你跟我提过的,拜托我父亲借你资金周转的事情,恐怕得搁置一段时日,等到你想明白了,那时候再来找我。”江瑞恩满心的失望无从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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