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辰伊真正熟悉和了解起来,还是大四升硕士那段时候,她们都申请校内保研,默契地想法一致目标相近,便同行了一段路途,之后又因陆尧楠的事,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逐渐生分疏远了些,最后几乎南辕北辙分道扬镳,但现在,她们的友谊幸运地回到了身边。
买好风筝待到上车时,尧迪在哥哥尧楠的一通电话下先行离开,慕惜和辰伊与他告别后便上了来时的那辆车,副驾驶座上空着,慕惜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张助理,我哥哥呢?”辰伊也注意到了斜前方的位置上没人,将风筝搁下问道。
“言总还在见客户,他让我先来接您回家。”那名张助理平静无波的嗓音很是悦耳,不似言辰诺般冷峭也不似陆尧楠般温润,最是恰到好处。慕惜顺势往驾驶室方向看,却看到了那日在总经理专用电梯外碰到的那人,此时正心无旁骛地驾驶着车辆。
她料到了此人的身份必定不一般,有资格能够搭乘专用电梯的,除了言辰诺本人,也就只有他的亲信或是官高一阶的董事长,就连副总平日没有特殊情况也不敢肆意搭这趟电梯,他既不可能是后一种情况,那么自然和她一样是言辰诺的直系下属,只不过他在明处而她在暗。
“哦,我先不回去了,你先送我俩去附近的海边,待会和哥哥说一声让他来找我们。”辰伊随性地淡淡道,低着头饶有兴趣地摆弄着风筝的线,将其绕在线圈上绑好。
“言小姐稍等,我问一下言总的意思。”奥迪车拐到路边停稳,张助理拨通了电话说明情况征求言辰诺的意见,应了几声便挂断重新发动车子,“言总让我先送两位小姐去海滩,他过会就来,请两位小姐注意安全。”
海天一线的景象像画卷般徐徐在眼前展开,她们虽然好久没来这里了,却没有一丝陌生之感,远处就能见到高筑的堤坝和岸边的殿宇寺塔,路障边停靠着一排排自行车和观光车,还有热闹非凡的纪念品店铺和一波波络绎不绝的旅行者。
沿着阶梯拾级而下,一叠叠交涌的海潮迎面而来,潋滟的水波争相扑向海岸,迫不及待地沁湿了足尖的沙滩,水汽氤氲海风撩人,粼粼的水纹在阳光的普照下反射出金色的芒峰。
辰伊展开风筝插好骨架放出一小段细线,慕惜便将风筝拿远了些高举于顶,辰伊向后奔跑起来风筝也顺着风势飞上了天,在天际划出一道轨迹后便奔向更高的蓝空。
辰伊一收一放掌控着风筝,四平八稳胸有成竹,她精湛的技术慕惜是见识过的,那回班级活动她毫无疑义拔得头筹,那只风筝放得最远也最高,后来如洗的天空中只剩下米粒般的一点了。
“辰伊,刚才开车送我们来的那位是?我听你叫他张助理。”慕惜用手挡住一部分强烈的骄阳,视线仿佛落在腾空飞跃的风筝上又仿佛落在别处,在手掌遮挡之下的光线忽明忽暗,面上的神色着实无法辨清。
“哦,他啊,他是我哥的助理,来了不久但是我哥很器重他,叫张诚辉。”辰伊一手扶着风筝线遥望越飞越高的蝴蝶风筝,漫不经心地和慕惜搭着腔。
“张诚辉……”慕惜低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底有一方柔软被隐隐牵动,羽翼般的睫毛翕动着,在眼底投下一方清浅的黯色,抬起时宛如振翅欲飞的蝶翼。
夕烟轻逝,伊人仙踪,枫林向晚,只盼君至 第二十七章 雕阑画壁
“哎呀,风向换了,真糟糕!”辰伊惊呼一声急忙补救,但不知是风势转向太猛还是补救不够及时,那前一秒还凌空俯瞰的风筝,下一秒就直直地栽倒下去,陨落时划了一条颓然的弧线,坠到了与海滩隔着一排石墙的另一头。
“慕惜,你帮我收一下线从石墙上方扔过来,我去找找看风筝到底落到哪里去了。”辰伊将线圈交给慕惜,人一溜烟早就没影了,她原想说再买一只就好了,何必费力去寻,但辰伊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便消失在沙滩尽头。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辰伊的号码,但也许是她太着急了没听到,那头迟迟都没人接听,慕惜无法,只好按她说的拾起海滩上的线一圈圈缠绕在线圈上,用尽浑身气力抛过那堵高高的石墙,那线圈以抛物线的姿势落到高墙另一端的地上,触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过了许久,慕惜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回音,实在不放心便侧行绕上石阶去寻,她左找右找都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终于在一排临时搭建的店面后头找到了自己方才抛过来的线圈,但还是不见辰伊的人。
她径自往前走了些绕出小道,却与言辰诺狭路相逢,还好他的身边是正泫然欲泣的辰伊:“不要,我只想要那只风筝,哥哥你对我最好了,再帮我找找好不好。”
“辰伊。”慕惜径直走上前去,往身后的屋顶指了指,“那风筝应该是挂在店铺的棚檐上,要不就算了吧,再买一个就好了。”
“慕惜,可是我只喜欢那个的花样儿,你和哥哥想办法帮我摘下来。”辰伊像是见到了救兵般迎上来,手臂挽住了她的,神情哀伤恳切得让人不忍拒绝。
“可是……”慕惜咬了咬下唇思忖片刻,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那好,我试试吧,可也只能是尽人事了,但愿有效。”
慕惜侧行一步望向言辰诺,开口道:“能不能麻烦一下言总?这风筝线挂得太高,光靠我和辰伊二人恐怕不行。”
“连顾小姐都毅然决然接下了这个难题,我这个做哥哥的坐视不理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言辰诺气定神闲地整了整衣袖,动作依然轻漫温文,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惬意。
他无论何时都能保持这种从容不迫的仪态,即便自己的妹妹着急得快要落泪也是一样,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羁绊他的,也没有什么人是能够撩动他心底纵然只是一缕的波澜。
三人一齐绕到了店铺后方,言辰诺身材颀长身高最高,伸手勾了勾风筝线却发现风筝的头部卡在了屋檐槽子之中,辰伊见这样的情形,着急忙慌地从店铺内部穿堂而过跑向正前方,想走得远些能看到风筝具体的状况和方位。
慕惜不放心刚想提步跟上,却被身后的一股强劲的力道一拉,身体顿失重心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背脊不偏不倚撞上了凹凸不平的粗糙石墙,一时间冷汗涔涔,霎时失了反应。
那尖锐未经打磨的石块硌得人生疼,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刻划在背上,席卷而来的激痛击打着神经,而此时她的肩被有力的小臂掣肘,脖颈间横亘着已握拳的手掌,略微压住有些窒息,也让她囫囵吞下了惊呼,下颌被轻轻带起,视线对上了那个依然面不改色的始作俑者。
“顾慕惜,记住你的任务和角色,别轻易被情感左右。”言辰诺的语气带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眸底是三分愠怒三分自抑还有些莫名的情绪,逐渐俯身贴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那周身的戾气和凛冽的凉薄却愈演愈烈,被困的一小方天地刹那冰火两重天,“陆尧楠,他不可能是你的真命天子,爱上了他,你就准备好跟他一起下地狱。”
慕惜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个喜怒无常的上司,骤然间不怒反笑:“言总,您太抬举我了,即便是我想要攀上高枝,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中我。更何况,尺度和分寸我会把握,您总该给我一些自主权,让我有充足的空间施展拳脚,不必这样浪费精力时刻监督和提醒吧,您难道不累吗?”
慕惜垂下眼眸带着少许威胁扫过他制肘自己的手臂,旋即抬眼对上他的眸子,分毫不现退避。
他跟她谈感情,可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他们之间,除了冷硬的任务和雇佣关系,何尝提到过这两个她没资格议论的词语,她不会放纵自己的情感泛滥,这不就是他当年选择她的原因吗?既然存着后顾之忧并持有怀疑,他当初就不该这么急促和草率地做这个抉择。
不过,她倒是遗忘了一点,他会在茫茫人海中择中她这么个再普通不过,又深陷窘途的大学生,压根儿不是巧合。
“言总,您的亲妹妹还在前头独自一人。”慕惜的背离开紧贴的石墙,故意加重了“独自”二字,笑容恢复常态,恍如什么也没发生般灿若晨星,“您难道不去看看吗?”
言辰诺一语不发回身走后,慕惜死死地咬着牙齿才能堵住奔涌的响动,眉头紧拧,额头上汗渍渐显,被冷风一吹粘腻着发丝。背上依然火辣辣烧灼般地疼痛,她弓起身体以减缓痛苦,双手撑住膝盖闭目休整了一下。
被辰伊碰到的贝壳风铃在空中摇荡,轻微的撞击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风铃下端的绳线混杂地缠绕在一起,几分钟后,她感到背部的疼痛稍减,这才直起脊梁绕出去转回前面。
蝴蝶风筝已经稳稳落地,辰伊喜笑颜开地拎着风筝向她遥遥挥手示意,慕惜由衷报以一笑,至少辰伊此刻是幸福的,那付出的一切都不算过分。
言辰诺则立在一旁,遥望着大海的方向,眉宇之间颇有些寂寥,幽深得不见底的黑眸明灭恍惚,霎时陨石破空。慕惜心底不禁暗自好笑,像他这样万众瞩目追捧的贵公子,字典里怎么可能会有孤独二字,方才必定是自己看岔眼了。
夕烟轻逝,伊人仙踪,枫林向晚,只盼君至 第二十八章 疏帘素带
等到车子将她送回家楼下,她竟发现不远处,陆尧楠正倚靠在车上静静地等候着她,辰伊面色稍戏谑地用手肘捅捅她,笑容暧昧:“尧楠哥在等你哦,果真好福气,这么一个体贴懂得关怀人的新一代好男人,你究竟是怎么哄到手的啊,有空教我几招,我也好钓个金龟婿。”
“你呀,整天油嘴滑舌伶牙俐齿的,能不能有个正形!看日后谁敢要你。”慕惜无奈地弹了弹她的脑门,推开车门作势下车,只听得背后娇俏的声线:“这么急着见男朋友哪,重色轻友的家伙。”
慕惜晓得,和善单纯的辰伊是真心为她高兴,但她每每听到她不轻不重的含笑揶揄,心底总归涌起一股歉疚难名的情绪,不仅是因为觉得自己像一个感情小偷,更是自己像一个感情骗子。
偷了一段真挚的感情,骗了一段刻骨的爱情,最终的结局只能是伤人伤己,是无法避免的抛弃和背叛。
当她的倩影徐徐向陆尧楠走去时,副驾驶座上的言辰诺不明缘由地心头一窒,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复杂冗乱的情绪,今天又为何会如此冲动鲁莽地出手伤害顾慕惜,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该为一些无谓的理由起内讧和矛盾。
他只敏捷地捕捉到,刚刚慕惜从车内抽身而出时,他心底淡淡泛起的虚乏和空洞,一如刚才在店铺后面的那分无措和凌乱,只不过他在海边时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回了她,而现在他竟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阻止她向另一个男人走去的脚步。
身旁骤然缺少了她清珏般的气息,仿佛在他的心头也剜去了一个重要的角,不痛,但很真实。
曾有一瞬间,他有那么一点点羡慕陆尧楠,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旁。
这种感觉是那样的陌生,在他的生命中首度出现,但他同时也感到了危险的临近,深晓不该让这样异常的情绪掌控身心,旋即命张助理掉头驶离。
待慕惜走近,尧楠一如既往地揽住她的腰,但脊柱上传来的痛楚不禁让慕惜痛呼出声。
“怎么了?”尧楠从她煞白的脸色和压抑的轻呼中中感到了不对劲,急忙低下身询问。
“没,没什么。”慕惜整理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去海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矮墙闪了腰,磕到的地方可能是有些淤青吧。”
“怎么这样不小心,下回我可不敢放你一个人出门了。”饶是陆尧楠再波澜不惊,嗓音不由得扩大了几分,语气中是满满的嗔怪和忧虑。
“不过是撞了一下干嘛大惊小怪的,非得闹得邻里都知道啊。”慕惜没料到他这样大声,赶忙探身上前,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扰民,“一点儿事都没有,过两天就好了,你管得还真宽,连出个门的自由都要限制啊。”
“我的妻子,必须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尧楠避开了慕惜受伤的背部,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面颊,微热的触感在心湖中撩起一圈圈涟漪,他深情的目光游弋着流连不去。
夜间慕惜在浴室洗澡时,花洒落下的细密的水流敲打在背部本该是舒适和绵软的,但封闭的浴室内漫漫升腾的雾气遮挡了眼眸。
视线一片朦胧之中,慕惜的触觉变得异常灵敏,背上一波波的钝痛冲上大脑,她咬住了下唇固执地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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