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通话只持续了须臾,就被插入的一个粗犷的嗓音打断:“你他妈疯了!雇主让我们……知道还这么干!你接个破电话!暴露了怎么办!”
这句话亦让慕惜心神一凛,他没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加上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动作,看来他们绑自己来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哎哟,人家只要达到目的就好啦,管我们有没有收钱呢,这钱是送上门来的,不赚白不赚,干一次收双份不是更好……等那个笨男人送钱过来连他一起清理掉就好了,干嘛想那么多。”那嗓音又响了起来,又是一次对心脏承受度的考验,这次短短的对话,令慕惜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你真是想钱想昏头了!他报警怎么办!你他妈猪脑子啊!给老子滚蛋!”吊高八度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即便不在一个房间里,当中隔着一扇破败的门板,慕惜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的啦,他听起来很在乎这女的,不会报警的,我保证。”腻歪到爆表的语调。实在已经突破了人类的心里极限。
“你保证个屁!不行,这事儿不能听你的,马上转移,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老大,不能转移呀,总得等到那男人送钱来再走吧。”那厢似乎起了争执和拉扯,然后沉寂了好一阵,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做什么,神似伪娘的嗓音复又细细劝着,“那女的俩孩子还在我们手上呢。我们有什么好怕的,看那男的紧张的样儿,估计是他的种。到时候把他诱到这儿来一起解决,一了百了。”
什么!鹏逸和晚珏也在这儿!慕惜的大脑轰地一下炸开,一片空洞的惨白。
“你说得容易,头脑简单的货!要是他报警了我们就死定了,老子可不想给你陪葬!”那人虽然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声音却透露出一点动摇和犹豫。
“哎呀,我说了不会就肯定不会的,老大你怎么不信我呢,这种事儿我懂,他不可能报警的,更何况我也没明说这地儿呀。只大致说了个点,离这里还有些路呢,现在只是叫他到郊外来。到时候派个小弟过去引他过来,让他见见人质,总归是积点阴德,这临了临了的,讲究个一家人同穴而眠嘛。”慕惜透过门板的裂缝窥探到一具纤细柔软的身躯绕上了另一抹魁梧的身影。她顿时感到胃里酸涩难忍,一股股恶心劲儿泛上了喉咙。一晚上蜷缩在这小小的地方,一直压迫着胃肠,如今又满心的惊恐,从前她一紧张就容易犯胃病,胃出血,但愿这次会是个例外,她暗暗祈祷着,此时此刻千万不能倒下。
“什么破讲究,什么阴德阳德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文艺个毛线!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一双大掌搡开如藤蔓般缠绕的身体,推开那扇算不上门的门走到慕惜这间。
她立刻闭上双眼假睡,心却急速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这娘们还没醒。”那歹徒擒住她的下颚抬起来,又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丢掉,她的头重重地撇向一边。
“把那两个小兔崽子也带到这间来,那个小的整夜都不安生,真想一把掐死。”那人恶狠狠地说道,简直没有人性。
晚晚,鹏鹏,她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他们不能出事,不可以。
“妈妈……”不一会儿,她就听到鹏鹏撕心裂肺地哭喊,晚晚讲话还不流畅不利索,这时候只顾着哇哇地大嚎。
“闭嘴!”紧接着“啪”的一声,那杀千刀的歹徒不知是打了哪个孩子,慕惜的心瞬间刺痛起来。
她本想假睡以拖延时间,但现在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双眼,望了这房间一眼最终才落到那人身上,他的臂膀上左青龙右白虎两大片纹身,光头方脸,额头上有一道缝合过的伤疤,满面横肉恐怖至极。
“鹏鹏!你放开他!”慕惜的眼线向下移动,便见到鹏逸的身上一道道伤痕,衣裳破了好几处地方,渗出血红血红的液体,染得周边碎衣料都是,左脸颊上还印着五条指痕,触目惊心。
“你有什么仇恨冲着我来,为难孩子算什么本事?”慕惜挣扎着站起身,与他平视,“如果我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你,请你不要拉上孩子,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所有的过错我一个人承担,要杀要剮悉听尊便,他们是无辜的,放了他们。”
“不不,你和我能有什么过节呢,顾大总裁,您是天上的神仙我是地里的泥土,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只是很不好意思,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正好我有兴趣,一拍即合而已。”歹徒无耻地说着,眼神凶恶地瞪着她,仿佛在看已捕获的猎物一般,“反正你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就算真跟你说了也没事,让你死个明白。”
有人要买她的命?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命那么值钱,还有人出价来买呢。
她冷哼一声,有意识地去套话:“买我的命?是谁那么有闲情逸致?”
“这可不能说哦,秘密。”歹徒的嘴倒是严实,透露了一点点就不肯再多说了。
“好吧,既然这是秘密,我不多问,那他们出价多少买我的命?我给你翻一番的价钱买回来。”她费力地斡旋着,如果他想要钱财,只要保人平安,无论要她出多少钱,即便倾家荡产都没问题。
“我说你们做商人的是不是都没有道德观哪,先来后到不懂吗?”一个歹徒居然和她谈道德观,真是太可笑了,慕惜顿时有一种被人打了一闷棍的感觉,“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抱歉了顾总。”
“别着急拒绝,我跟你分析这其中的利弊你就明白了。首先,我们看付出与收入的比例,也就是你做了什么事,能拿到什么好处。”慕惜将角色对换,让他觉得她是在为他着想,逐步放松警惕,她深呼吸一口整理了下思绪,“如果你杀了我们,身上就背负人命了,你应该知道公安命案必破的原则,你这一辈子都要胆战心惊,颠沛流离地过了,要是不幸被抓就只剩一条路,枪毙!那我们再来看看你得到了什么呢?无非就是一沓沓的钞票。但如果你现在放了我们,雇主那边的钱固然是拿不到了,但从我这边得到的毛爷爷即将加厚一倍,身上还不用背着沉重的命案,轻轻松松拿到报偿,而且我保证不会追究你的任何责任,你带着这些钱养家去,想干嘛干嘛,环游世界想必都够了。”
“其次,就算你们完成了任务取了我的性命,雇主很有可能会过河拆桥,毕竟你们做的是违法的勾当,他要是反悔了你们哭都没处哭,而我不同,我一旦确认我和孩子的安全,立马就可以把款项汇给你们,我要的不是钱,要的是平安。”慕惜一套说辞有条不紊,或许人在绝境的时候真有潜能会被激发出来,例如辩论劝服的才干,“还有,他既然敢雇你们来取我的命,就说明这人是个狠角色,到时候他想掩盖这些教唆杀人的罪行,你们的性命也堪虞,讲不定你们的家人也会受到波及,为了这么点钱把自个的命和家庭搭进去,值得吗?”
那凶神恶煞的歹徒收敛了些神色,仿佛有点儿动心,确实,狡兔死走狗烹,他需要重新掂量。
“这么划算的买卖,就看你怎么决定了。”慕惜趁胜追击,即使到最后还是无法说服他回转心意,至少她努力了,至少她拖延了时间等待救援,多一秒钟,就是多一分希望。
趁着歹徒和同伙讨论的空档,她不禁思索起想害死她的人究竟是谁,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得罪过那尊大佛,结了多深的冤仇,那人才会不顾后果要置她于死地。
但还好他雇的杀手似乎不那么老道,经验也没那么足,不像是惯犯,不然她三句两句怎么可能劝得动?
她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隔了一层门板却依然清晰,她霎时被惊到,适才她光顾着筹谋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危,却忘了还有一个人顺应了歹徒的要求,拿钱来赎他们,这时候恐怕是到了。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一百一十九章 滴水穿石
会是谁呢?一般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男人,不是玮杰就是言辰诺,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宁愿来的是梁玮杰,而非言辰诺。
这是人面临险境时,出于本能的第一反应,它是蕴藏在人心底的暗格,抽开之后才是最真实的心灵袒露,不经思考无关对错。
或许她懂,却不愿正视。
她一点也不想言辰诺和梁玮杰为她和她的孩子以身涉险,但如果让她选择,她更不愿意看到言辰诺出现在这里。
但是上天怎么可能听得到每个人的诉求呢?世道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上帝实在太忙,哪里顾得上他们这些无名小卒?
伴随着楼梯嘎吱嘎吱摇晃拉扯的声响,仿佛下一步那人脚下腐朽潮湿的木板就会彻底断掉,慕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不要是他,拜托千万不要是他!
但是结果却令她失望,当蒙着黑布的言辰诺踏上了最后一阶楼梯,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视线紧紧抓住他的身影不放。
为什么每次她遇见危险的时候,都是他挺身而出,第一时间挡在她的面前,但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又是推她入地狱的人?
天使与恶魔的合体,就是他,言辰诺。
“你们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清点一下我就可以带人离开了吧。”言辰诺将一个黑色的旅行袋掼在了地上,鼓鼓囊囊的,拉链一开,里头一大沓一大沓红彤彤的毛爷爷,用白色的小纸条在外围扎了一圈,看得出来是从银行里刚取出来的。
然而从他的身后,蓦然有一个握着木棍的歹徒悄悄靠近,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根本没打算放过慕惜,甚至送钱来的言辰诺都危机四伏。
“小心背后!”慕惜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却被绑住的绳子反弹回了柱子上,脊骨撞上硬冷的水泥柱,生扯出一阵酸痛。
言辰诺眼明手快避过了那根棍子的袭击,立马和那群歹徒搏斗起来,扭打成一团,这伙人将近五人,个个是彪悍魁梧的大汉,以一敌十完全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更何况打架的人实力相近,都是练家子呢,他逐渐落了下风。
所谓擒贼先擒王。言辰诺一点点地脱离包围圈,也将他们的老大引到外围,从西裤的皮带处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迅速回转身体,不偏不倚地架在那头儿的颈上。
“都别动。要你们老大死的就动一下试试!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也没损失!”言辰诺下了狠劲儿,将刀刃推进几分,堪堪刮过他的脖子。
那几个流氓痞子神情都慌乱了起来,根据他们老大的指示后撤了几步,慕惜倒是觉得其他人或多或少的还有些能耐。这老大却是个怕死的鼠辈,就这种段数的居然还敢出来混。
“把他们的绳子全部解开。”言辰诺继续发号施令,拿眼风扫了扫慕惜和两个孩子的手腕。
他们无法。只好照做,言辰诺护着他们三人一点点后退,直至抽身而出,右手在出门的一瞬间往桌子上捞了一下。
他让鹏逸拾起地上的一根麻绳捆住那头目的双手,朝着几米开外的歹徒喊道:“站在那里不许再往前。劳烦你们家老大跟我走一趟,我确定平安了自然会把他送回。”
语毕便拖着那流氓头目往丛林里一头扎去。那里四通八达,即便被发现也不易被捉住,亦是走回大道的必经之路。
慕惜没有想到这地方那么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简直可以用“荒山野岭”四个字来形容,这破房子好像是建在半山腰,四周全是原始丛林,郁郁葱葱的枝繁叶茂。由于这地儿荒弃已久,原本的路早已废弃,这儿就成了一孤房荒地,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就刚才的状况来讲,就算他们母子三人被杀了,一时半刻也不会被任何人知晓,等到有人找到他们,估计血肉早已腐烂,成了一具具骸骨。
鹏鹏尚且凑合,但晚晚年纪小,根本没法跟上大人的步子,言辰诺撤了手回过身想要去抱起晚晚,慕惜急忙阻止,指了指他身旁的那个歹徒头目:“别别别,你专心看管住他就好,这边我能处理。”
话刚说完她便抱起晚晚,一只手牵住鹏鹏的小手紧跟在他后面。由于带着两个孩子,几个人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后头的那群歹徒也不知道有没有偷偷跟着,如果再以这种步速逃跑,慕惜害怕他们还没逃出这片树林就又被抓回去了,但心急归心急,却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任哪一个她都不愿舍弃。
他们母子三人皆累得气喘吁吁,走在前头的言辰诺倏然转过身来低声道:“这样不行,我们走得实在太慢,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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