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女儿。
约莫过了三分钟。言辰诺带着晚珏回来了,晚晚的脸上没了泪痕,反而笑得十分开怀。抱着小熊轻柔地晃啊晃,不由得令人想起了那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晚晚似乎对那毛绒玩具十分依赖,慕惜疑惑地望了他俩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说是晚晚的两周岁生日聚会,实际上只是普通的大家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慕惜也不想搞得太铺张奢华,毕竟只是个两岁的奶娃娃,都还没定型。不可以给她灌输与众不同的贵族观念。
慕惜是打算等她长大到五岁或是十岁的时候,再给她好好办一回生日party,到时候她认识的同学多了。聚会热闹了,而她自身也有了基本的独立思想和是非观,对布置流程什么的或许还有独到的见解,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好好狂欢一次,顺便还能拍一段视频作纪念。这样才有意义。
待到晚晚吃完了长寿面,大伙儿也差不多了。尧迪说公司还有事儿先走,玮杰中途接到了一通电话说同事让他过去帮忙,而梓璇陪慕惜一直聊到两点半也离开了,估计是想趁着周末回趟家。
慕惜送走了梓璇,这才发现别墅里只剩了她、两个孩子和言辰诺,他平常不是大忙人一个吗?怎么今儿就这么闲呢?偏偏还闲得那么不是时候,居然还老神在在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陪晚晚玩泰迪熊。
“爸爸……”慕惜被这兀然闯入平静空气的声音吓到了,她紧走几步来到客厅,却依稀听到泰迪熊的胸腔里发出两个字,仔细辨别,居然是“爸爸”!
“对,晚晚真聪明,读得很标准。”言辰诺居然还在一旁鼓励着,双靥绽放出一个笑容。
但此时此刻,这个笑容在慕惜看来极度刺眼,她上前夺下他手中的那个小熊放在茶几上,冷着脸锁着眉道:“Davis总裁,能劳烦你借一步说话吗?”
言辰诺抬眸,那里澄澈得什么也没有,这让她刹那感觉到抓狂,凭什么她气成这种鬼样子,他还是一如既往无辜的神情。
他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气不打一处来的慕惜走到了客厅一角,她回过身就开始发火:“言辰诺,你这人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教晚珏叫爸爸的?”
“是啊,是我教她的,那又如何?”言辰诺一手插在裤袋里,倚在门框上不以为意。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孩子的心灵很脆弱吗?她生下来……生下来就没见过亲生父亲,如今你倒好,直接往她伤口上撒盐!”慕惜顿时觉得震惊,他竟坦然承认了,还承认得那么理所应当。
“我怎么就是往她伤口上撒盐了?你难道没看到晚晚笑得很开心吗?她有权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有权知道自己原本有个健全的家庭,有爸爸有妈妈,这样至少她会有感知和怀念,总比麻木不仁地活着强。”言辰诺丝毫不留情面地驳回了慕惜的话,态度无比强硬。
“怀念?你要她怀念什么?怀念一个不存在的,未来也不可能出现的父亲的幻影?言辰诺,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吧!”慕惜冷笑一声,双手抱臂和他对视。
“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她长大以后,听到别人可以叫爸爸妈妈,但她却只有一个妈妈,她的心里是什么感受。慕惜,你不可以那么自私,净顾着自己逃避,而去剥夺晚晚对上一代的探索权和知情权,去剥夺晚晚喊一句父亲的权利!”言辰诺神情凝重,而慕惜对自个方才的莽撞也稍稍有些后悔。
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她是最明白没有父母的感觉的不是吗?她从一出生到十多岁,一直没有父母的疼爱,她在孤儿院长大,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更别提和他们相处了。那时的她特别想叫爸爸妈妈,却始终没有呼唤的对象,乃至于从小在孤儿院都没被教过这两个字眼,但她在私底下却特别想知晓爸妈这两个字的含义。
直到有一天她明白了,心头虽有苦涩,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渴望。
或许在期待的尽头会是失望,但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慕惜,有些事情我没有跟你说,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晚晚听到别的小朋友叫着爸爸扑到父亲怀里的时候,你看到过她脸上的表情吗?你没有。晚晚第一次开口叫‘爸爸’的时候,发音并不标准,但我依然听出了那两个字的雏形。”言辰诺吐字如兰,染上了些许伤感,“你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再提及往事,就把这段时光彻底埋葬,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要顾及到孩子的心理,你可以跟孩子说爸爸出差了,跟她说爸爸在国外,这是善意的谎言,甚至这都不是谎言,他人确实在国外不是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都能理解,你以为我想瞒着她吗?我真的没办法开口,我害怕看到她脸上那种可怜的表情,我害怕她追问我爸爸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回家,我害怕她告诉我小朋友的爸爸对他们有多好,有多慈爱,我会受不了会崩溃,我甚至会觉得当初生下晚晚就是个错误。言辰诺,我很乱也很累,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插手我们家里的事情,还有就是请你别让晚晚误以为你才是她的父亲,离她远点,我不想波及到你,也不想把你牵扯到这么一大团乱麻的关系中来。”慕惜一口气把心里话都吐露了出来,总算是轻松了一点。
“其实慕惜,这么多年了,我期盼你会明白,我在等待,等待一个十年前错过的人,我不知道你是否懂得,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过往的一切我都不管,在这里我只想说一句,我愿意当晚晚和鹏鹏的父亲,愿意当你的丈夫,愿意一辈子守护着这个家,过去对孩子的照顾都是发自真心的,请问顾慕惜小姐,你愿意嫁予言辰诺先生做妻子吗?”言辰诺的眸子对上慕惜的,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深情。
就像他说的,两年多了,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的用意,她确实一直在闪躲,她恐惧听到这个话题,也担心他会就这个事情纠缠,但是避来避去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你不用那么着急回答我。”言辰诺顿时有些心虚,他几乎能够数出自己一分钟一百二十下的极速心跳,他的脸上虽然是万年不变的淡然,但确实已经紧张得不行,他第一次跟女人表白,居然会是在这种状况下,搁十几年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爱一个人,最感动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把你计划在了他的将来。
他的未来有她,她会是他孩子的母亲,会是他的妻子,会是他妹妹的大嫂。
因为未来有她,所以他每个黄昏都会期待明日的清晨。
如果没有她,他无法想像自己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糟糕的景象,就如在美国那七年。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映叠泉
那七年,恐怕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他不能说初入言家的那段时日不痛苦不揪心,但那种难受和在美国的七年间并不一样,那种痛苦和揪心更像一种磨砺,更像一种黎明前的雾霾,然而异国他乡的七年,则像一种煎熬,则像一种过渡至黑夜轮回的黄昏。
实际上,慕惜的心里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这段告白对于他来讲,就像是早早埋在心房的一颗炸弹被瞬间引爆,虽然知道这是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地雷,却始终捕捉不到点燃乃至于预警的信号,因此她一直蹑手蹑脚地在外圈转悠,所有危险的区域都绕道而行,小心翼翼绝不触及中心雷区。
这颗定时炸弹一引爆,她瞬间觉得思绪有点儿混乱,她从没料到他今天会和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但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三年他的付出她看在眼里,十年前她就已经不恨他只当他是陌路了,如今他再次拨动心弦,却是因为她和前夫的孩子。
坚冰是需要耐心地一点点捂化的,从前他没有这个觉悟,也没有这种想法,现在他懂得了,即便让他等到七老八十也没关系,他等得起,也愿意等。
这辈子认定了就不再改变,这仿佛是他言家的传统,言臻为纪丹青痴守终身,妹妹言辰伊为一个根本不可能爱上她的人至今未婚,而他言辰诺,一生都等候着一段看不到结果的爱情,虽然他和言臻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或许是潜移默化之中也受到了影响吧。
早前从未袒露过心声,这是第一次,他不知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但他唯一清楚的是。待韶华逝去满头鹤发,他亦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令他感到些许欣慰的是,慕惜并没有严词拒绝,而是露出了一种和他一样手足无措的神情,他不知道她是否爱他,甚至一直以来都非常纠结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对她造成了困扰,但又自问,如果真的打扰到了她的生活,他是否愿意安静退出。答案是:否。
他不想再重蹈十年前的覆辙,不想再做一个感情的弱者,归国的飞机落地的那一瞬间。他就告诉自己,他回来,是为了找回十年前的另一种可能。
再难,他也不会退缩。
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是喜欢他的。因为喜欢,所以每次都排斥他对她的好,曲解他的心意,她担心自己会就此沦陷。
“言辰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真是比职业演员还要专业哎。别逗了。”慕惜一边掩饰着自己异样的神色,一边竖起浑身的防御。
搁平时他一定就顺势下台阶了,玩笑似的附和几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演得那么真,火眼金睛哪”,但他今天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就是不想退缩。
“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慕惜。将近三年了,我已经能够正视自己的心。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你呢?”言辰诺逼近一步,不知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还是迫切地想揭晓谜底,任慕惜的神色再怎么抵抗,他就一直保持着两人亲密的距离,不肯往后退一步。
“如果你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那么我就趁这个机会全部说出来,十几年前我之所以要你去帮我完成那个任务,确实是因为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你的照片,知道你对他的意义不一般,所以我选择了你。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你慢慢开始上心,了解得越多,好感和喜欢就越深,越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女生,直至见到你的那一天,我沉睡的心也再度苏醒。”他认真地盯住她的眼眸,似乎想要透过那双汪泉眼般的明眸知晓些什么,“那天你我第一次相携跳舞,我前所未有的专注,唯恐有动作做错做得不到位,而那晚你照顾酒醉的我照顾了一夜,其实在门铃响之前,我已经醒了,却幼稚地想看看你的反应,也许我们的开始是因为别人,但是我希望结局会是我们。”
“从前是我不懂怎么去爱,但经历了那地狱般的七年,我受到了惩罚,也自知活该不敢怨天尤人。当初我离开,是因为你的身边有了守护你的人,如今我回来,是因为赎清我的罪孽,不求你作出任何承诺,只求你给我个机会,允许我爱你。”言辰诺第一回放下他骄傲的身段,手心早已一片濡湿。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不想再追究,但同样的,我……也不想你和我的关系有任何改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慕惜思忖了一会儿,终究给出了答案,或许这不是结尾,但也不该是个开头。
她一偏头,便看到鹏鹏和晚晚躲在门框后头,见她注意到这边,急忙将探出半个的头缩了进去。
听到也好,不过估计他们也不懂大人的世界。
她将言辰诺送走之后,却没了回去的欲望,原地绕了几个圈还是决定出去转转,她进了停车场将轿车开了上来,嘱咐周阿姨几句便出去兜风散心。
此时此刻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就像是方才喝酒喝断片了,一点儿也记不起言辰诺说了些什么,就这么机械地开着车,没有目的地。
三转两绕的竟上了山路,丛丛密密的树木分列两旁,慕惜熟练地驾驶着车辆,在隧道和盘山公路间穿梭。
直到前方的路上停了一辆黑色的宝马,她的神思才稍稍归位,着豪车乍眼看去有点儿眼熟,她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抬眼一看,不知不觉居然回到了孤儿院。
她在旁边的停车位上停好了车,解安全带下车,前方挡道的宝马上也下来一位贵妇,但装束十分朴素,一件驼色的呢大衣,一双高筒的黑靴,一只可挎可背的深棕色皮包,脖子里只戴了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铂金链子,头发挽成鬓别在脑后,但气质之高雅,无论穿什么都清丽似仙,任何装饰都只是附加的点缀。
慕惜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贵妇十分面善,但搜遍了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却找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