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百章 玩票玩砸了吧
花少青中了冷枪,流着血倒在了草地上。
副官们团团围护着他们的司令。
愤怒中的副官们准备辣手杀死涉嫌偷袭花司令的所有疑犯,却被朱长捷带着龙家骑兵队及时赶来,拦了下来。
等叶小楼见势不妙,远远赶过来的时候,花少青已经快要不行了。
小楼心中难过,忍不住流泪道:“我的司令大叔,你真傻……”
花司令咳嗽咯血,强自微笑道:“哪里傻啊?”
小楼埋怨道:“你耐心多等15、20分钟,等龙家军赶过来控场,收缴了这些投降弟兄的枪械之后,再出来冒头不行吗?你非得要玩格,臭屁得瑟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几千人队列当中……你看吧……这一次耍大牌没耍好,玩票玩砸了吧……”
说着说着,眼泪珠儿扑簌扑簌掉了下来。
叶小楼心中十分明白花少青是为什么中枪的……花少青本来就是个文官系的师爷出身,他举止一向谨慎……耐心多等15、20分钟,等龙家军赶到并且控场,全数收缴了彭氏投降马匪的枪械之后,再出来大摇大摆地受降……这样的操作,花少青懂得不能再懂。
他之所以鲁莽冒失地冒险赶来,摆明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赶到刚刚浴血鏖战过的前线战壕上去,去看护叶小楼,或者说,与叶小楼站在一起。
举止一向谨慎的师爷秀才花司令,平生大概这还是第一次热情冲动,为了一个女人着急焦躁。不顾安全,冒险赶来,结果就中枪仆倒在扎西郎镇郊外的草原上。
这还真是件有点邪门的事儿,老天爷似乎特别苛待花少青,一逮住机会,就趁势摆布折腾了他。
花少青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叶小楼的安危,担心过甚,这才会冒险草率出头。结果才导致中枪受伤。
在场所有人中,叶小楼审视和判断形势的能力最强。她一看就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儿。
可怜的花司令!
“你看吧……这一次耍大牌没耍好,玩票玩砸了吧……”
这是玩笑话,却也是疼惜不忍之情的表达。
随侍一旁的副官们刚才已经割开了花司令身上穿的军服,为他敷上了止血消毒的药剂,然后绑扎好了伤口。
接下来的事情,本该是尽快送到镇子里去休息。并火速召来擅长外科手术的军医,或者是成都城里的洋人医学博士。
但是,在叶小楼赶到花少青身边之前,花司令显然已经跟部下们交待过了一些什么说法。
大家都没有找来担架搬走花司令的意思……
看样子……自己的伤情自己心里最有数……花少青似乎自己已经绝望放弃了尽快接受治疗的打算。
“咳咳……我没有耍大牌……”
花少青吃力万分地辩解道:“我只是不冷静……一时心急……今天见的血太多,那么多弟兄眼睁睁地死在面前……我的心有些乱了……结果就着急起来……不够冷静啊!我死得很没水平是不是?你会笑话我的对吧?”
“你究竟伤在哪儿了?干嘛非要咒自己死?”小楼不爱听大老爷们儿矫情哀叹。
“好像是被打穿了肝脏……”花少青一边咳血,一边勉强笑道:“我这肚皮里面,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大概正在洪水血崩似的大出血呢……肯定是来不及救治了……”
倘若在成都城里,半小时内获得输血和手术处理的话,兴许有救。在黑水草原上,肯定来不及了。
这是潜台词,花少青没必要多说,叶小楼一听就懂。
小楼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救。
她也不打算多做毫无意义的煽情言论,于是,大大方方的道:
“好吧!我们不说伤势了,也不说生死的事情。花叔叔你有什么遗愿,都说出来吧。”
“遗愿?我若说出来……你保证就会替我完成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花少青忍着伤痛。脸上带着坏兮兮的笑容,不怀好意的道。
小楼皱眉啐道:“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胡说八道!老没正经的,难怪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难怪我家明珠妹子不肯痛痛快快嫁给你!”
花少青是个聪明解意的大叔,他这是听出来了小楼话里的意思。
叶小楼适才说道“花叔叔你有什么遗愿,都说出来吧。”这句话本身就不够诚恳。叶小楼只是说“都说出来吧”,并不肯接上通常必接的下一句“我都会替你办妥的!”
小楼的态度有所保留。她的潜台词是:你的遗愿,尽管说。说出来之后,好的一部分,我自会替你完成,倘若有邪恶的成分在内。我并不曾许诺一定帮你达成。
这个含蓄的潜台词,当即被花少青听了出来。
花少青是个俏皮促狭的性格,人都到了临死最后一刻,还是忍不住恶搞穷开心。
其实,他并没有任何猥琐邪恶的遗愿要留给叶小楼去代办。
他只是觉得,叶小楼的临终安慰之语,不够痛快啊!花少青觉得,叶小楼到了眼下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还在有所保留,只接喜欢接的活儿不肯大包大揽全力承担下来。
这让花少青感觉不够给力。
换做别人的话,恐怕就此一个细节,就会导致两人翻脸绝情,割席断义。
但花少青不是别人,他是个很有爱心的温情大叔。他喜欢的人,是柳2小姐。
在花少青的眼中,叶小楼就是他的女儿,当然,是他一厢情愿倒贴上去的,对方并不会承认他。
作为干爹,对于干女儿的态度,那是不分是非对错,一味全都是溺爱的!
花少青没娶媳妇儿,当然更没有儿女。
但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要怎样照看自己未来或有的儿子和女儿。
并且,在柳姓四姑娘的身上,略做过一些试炼。
花少青对于儿女的溺爱态度是:如果我的孩子跟别人怄了气,我一定替孩子出头护短出气。不论是非对错。即使是我的孩子不对在先,招惹和欺负了别人家的孩子在先,我也无视真相,我一味护短偏袒。因为我花少青不是大法官。我是个父亲和干爹。我不讲道理,只讲亲情。
基于这样的一套心里定式,虽然叶小楼的拘谨和保留,令花少青心头颇觉失望。
但他还是为叶小楼护起短来。
花少青不但没有为这个生气。
反而倒过来,进一步惯适和纵溺着她……小楼这么谨慎,那肯定是对的!此事原是我的不对,我是个啥玩意儿啊!我不就是个在柳家兼职的管家吗。我怎么敢痴心妄想大小姐会把我的遗愿照单全收下来呢?我原是有些不配。
花少青心中作如是想。
嘴上却不肯服输,所以嬉皮笑脸促狭的道:“好的心愿,没啥可说的,小楼你肯定会帮我搞定的!那个我一点儿都不担心。我想的是:坏的心愿,你若是也肯接了,花叔叔就能死而无憾含笑九泉了!”
……
第三百〇一章 少女的游戏
花少青这么一说,就把事情性质弄得严重起来。
叶小楼立即hold不住。
小楼原本是个无法无天,不守俗套规矩的人。她本来就很奔放任性,喜欢胡作非为。她其实并不太在乎美丑好歹,她和真正的江湖儿女一样,一味重视情感和义气,不大在乎名誉和节操。
尤其是五四运动刚刚过去不久的1921年背景下,大家都在矫枉过正。在破除封建传统陋习的时候,不小心把很多健康积极的传统美德,一并都破除掉了。
叶小楼胸中的豪情涌上来,眼中含泪,用力点头道:“放心说出来吧!特么的劳资豁出去了!就算是见不得人坏事儿,我也要替你给办了!”
“快说!你的遗愿究竟是啥?到底有多损或者多邪恶?”
花少青嘿然笑道:“没有啦!我其实没啥坏心思儿。我就是哄你说出这句话来,听到了小楼为我说出这句话,哈哈哈,本司令心中甚是宽慰……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精神变得萎靡,头也向着一边耷拉了下去。
小楼原本最怕花少青留下话来,想要跟柳2小姐合葬在一起。
那是件最符合人之常情的心愿,偏生却是叶小楼最头疼的。柳2小姐只能等到尹一氓死去之后,跟尹司令合葬一处啊。把她的骨灰跟叶大爷花七爷弄在一起,十分的囧人,太混乱了。叶小楼可以不在乎混乱不混乱的俗世老古董破烂价值观。但柳2小姐本人肯定是特在乎那个的。叶小楼只能揣摩着柳2小姐的心思儿。去做些她所能够接受的安排。
倘若花司令的遗愿想要与柳2小姐合葬一处,那是绝不敢答应的。
但是,叶小楼刚才热血冲上脑门儿,贸然许诺了花少青,这就将自己置身于头疼为难之地。
还好!花少青的善良忠厚度,大超叶小楼的预期之上,花司令竟然连这个奢望,也没有提出来。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去了。
他好像任何遗愿都没有留下。
叶小楼心中怅然。
没有留下遗愿,其实就等于全面留下了全套的整体遗愿。
小楼站起身来,离开了刚刚瞑目而逝的花司令。
她向身边的副官低声询问起花司令遇刺时的详情来……
叶小楼弯腰在花少青的遗体旁边,摘了一朵野花,含在嘴角……然后,她便跳上自己的战马,踢踏踢踏地催马走进了弃械投降的战俘群中。
揪出凶手。为花司令殉葬,这是必须的。
剃头要趁着热挑子。
此事断不能拖到隔日再办。到时候更难甄别凶手的身份了。
按照副官提示的,枪声发出的方向。
环顾周遭,黑压压的一大群彭氏余众,或坐或蹲或跪,密密麻麻地满地都是。
他们所骑的战马已被牵走,远远地归拢在了数百米外的一片带有溪流的草场边上。
他们随身携带的枪械弹药。也被龙家军士兵搜缴得干净了。
“是谁打的冷枪!自己站出来!”
叶小楼冷冷的号令道。
大家沉默着,一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于作答。
“砰”的一声枪响。
叶小楼手中的乌克兰式哥萨克龙骑兵马枪枪口里冒着一缕青烟。
一名看起来最是剽悍的马匪一头栽倒在地,血溅草地。
小楼把骑兵枪挎在鞍轿上,摘下一瓣花瓣,口中念念有词道:“不是他?”又摘一瓣道:“是他?”……
花瓣不断被一片片的扯了下来,“真的不是他?”……“真的是他干的?”……
马匪俘虏们一个个汗出如浆,战栗俯伏在地,怀着惊恐之心,期待着叶大小姐的花瓣占卜大法。最终裁定出一个相对和谐的结论。
这个年代的人,暂时还没有见识过这个扯花瓣猜枚的狗血梗。
这是后续的几十上百年间广泛流传的一种少女怀春小游戏。
20世纪40…80年代的怀春少女,内心纠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找一朵花瓣最多的雏菊或者玫瑰,一片一片地慢慢扯光那些花瓣,口中或者心中默念道:“他是爱我的”……“他不爱我”……“他真心爱我”……“他根本不爱我”……直到最后一片花瓣扯下来为止……
有50%的概率,这个少女游戏会玩出一个令人悲伤的结局。
此刻,叶小楼忽然唱起这一出来。这是土匪大叔们从未见识过的稀罕花招。
1921年的土匪,介乎于迷信鬼神和科学昌明之间……
眼看着叶小楼指尖拈着的花瓣就快扯光,紧挨着被击杀那名大汉的另外一名土匪实在按捺不住,他精神崩溃。猛然蹿起身来,声嘶力竭狂吼道:“他妈的!不管是谁干的!反正不是劳资!”
“砰!”
枪声再响。
大家都没有看清叶小楼是怎么快速取枪装弹开火的,也没有看见她手上的那多野花去了哪里。
贸然大喊大叫的那名豪汉,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弹孔,摊手摊脚死在了疏疏落落的人堆当中。
“他答错了题目。”
小楼冷酷的道:“他说:不是他干的。这不是我提出的问题。我说的是:是谁打的冷枪!自己站出来!”
“他站出来了,所以被打死了。”
“可是!他嘴里又在说:不是劳资干的……这可就奇怪了哈……看来,咱们还得继续玩下去……”
龙家军中的朱营长看不下去,走近前来,劝解道,“大当家的!求你别这么玩!把人交给我,挨个审讯吧!”
“闪开!朱长捷!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小楼竖起眼睛怒呵道:“带着你的人,退到一边去!”
又徐徐的道:“刚才那朵野花,是在花司令倒下的地方,拮取得来的……花司令刚刚死去,尸骨未寒,魂魄未散,自会替我选出那个仇人来。”
“有仇报仇,杀人偿命,你们对这个没意见吧?”
一众彭氏马匪低头不语,谁也没有答话。
朱长捷带着士兵们退到一旁,跟身边的卫兵耳语了几句,卫兵会过意来,翻身上马,朝后方跑去,看样子去找龙家骏求助去了。
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龙家骏本人带着另外一队人马,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这是预先商议好的行动计划之中所没有的部分。
龙家骏又一次背着叶小楼,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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