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禁有些不解。
高庸涵当然知道目前的处境大为不妙,不过那人先是讥讽天机门,跟着又极尽威胁,登时将他的火气给勾了上来。自从心魔出现以来,接连几次虽然都最终清醒过来,但是骨子里的血性却渐渐勃发,加上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波折,脾气不免越来越大。
那人面色一暗,绿色长袍下肚腹间急速起伏,似乎在强忍怒气,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缓声道:“你既然会布铁旗阵,想必曾在天机门学艺,可是聚象金元大法非玄元宗核心弟子不能修习,难不成你是叛出天机门才拜在了玄元宗门下,又或是从玄元宗转投天机峰?”
“我既是天机门弟子,又是玄元宗弟子,根本不曾有任何违背师门的举止!”那人的口气既然缓和下来,高庸涵也不再针锋相对,只是对那人末尾那句话十分不满,所以语气仍很生硬。不过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势,总算缓和了一些。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怔怔地看着高庸涵。
门户之见自古有之,尤其是九界坍塌之后,厚土界曾一度陷入烽烟四起的混乱局面,各修真门派之间的新仇旧恨,使得其间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日后玄元宗和重始宗崛起,开创了玄明盛世,也不过是将修真界内部的明争变成了暗斗。虽然有一些门派之间关系紧密,如天机门与丹鼎门就一向亲近,但那只是一种类似结盟的形式,并不曾在修真法门上有任何的交流。各门派对于自身的的修真法门均视若性命,敝帚自珍,断不会外传他人。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玄元、重始二位道尊在世时,极力消除门派之间的差异,以至于矫枉过正,一些较小的修真门派甚至因此消亡,就连九大门派也都有式微之虞。于是,一些修真者,不愿本门传承千年的法门就此失传,采取种种方法,来保证道法的传承,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大。就算到了这般田地,也从没听说过哪一个修真者,可以同时存身于两派之中。就像当年的拓山,也是在脱离巨擎阁之后才归入玄元宗,而且自此之后,再不能修习巨擎阁的法门。否则,一旦被人发觉,两派都不会容忍,轻者逐出师门,重者甚至会被废去修为。
高庸涵当然知道这种状况,所以当初才会对凤五的提议婉言谢绝,要不是当时形式所迫,只怕也不会轻易答允下来,所以此人的惊异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既是玄元宗弟子,可有什么印信?”那人并不在乎天机门,倒很是看重高庸涵玄元宗弟子的身份,似乎与玄元宗有些瓜葛。
高庸涵一声轻叹!当日离开焚天坑之际,凤五曾在他的紫府内留下了一团真元之力,为的就是必要时,能获得玄元宗的助力,不想今日却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他已然彻底冷静下来,知道此时不能再逞强,只得默默将那团真元之力释放出来。就见一朵蓝色的火焰从指尖弹出,火焰中一个凤羽族模样的人影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宝相庄严。
“原来是凤师道这个老家伙,他奶奶的!”
高庸涵一愣,随即才醒悟过来,原来凤五的本名叫凤师道。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不愿在自己面前吐露真名,想来一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吧。
那人的反应十分奇怪,先是破口大骂,似乎与凤五积怨甚深,随后却不住摇头,连声叹息:“罢了,罢了!既是故人弟子,今日我就破例,放你们两个离开这里!”说完挥了挥手,那八条银龙摆摆尾巴,钻进云雾之中转瞬消失。
“阁下与我五哥很熟么?”高庸涵与凤五相交不过一年,凤五虽然告诉他许多隐秘,却很少言及自身。每当高庸涵问起,总是流露出的那种不愿提及的神情,似乎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至于高庸涵一直对凤五的过往充满疑问。此时终于碰到一个与凤五熟识的人,岂能轻易错过?
审香妍虽未见过凤五,但是听高庸涵提起过几次,而且言谈中对凤五十分推崇,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审大小姐的好奇心是出了名的,再说还能顺带看一看,这九天聚雷大阵倒底是什么样子,也就不急于离开了。
“五哥?凤师道个老家伙的确是排行老五,”那人似乎还沉浸在往事之中,初时没有在意,这时才反应过来,大惊道:“你叫凤师道五哥?你原来不是他的徒弟,难不成竟是拓山老宗主的弟子?”
“是,是五哥代师收徒,破例将我列入玄元宗门下。”
这一来,那人看高庸涵的眼神都变了,心中默念:“凤师道个老家伙,一向不依常理率性而为,这代师收徒的事情,做的当真是有些儿戏。”暗暗摇了摇头,问道:“小子,我看你年纪不大,修为却很不赖,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高,双名庸涵,是天机门‘静’字辈弟子。”高庸涵已经听出来,此人与凤五的关系非同一般,言语间也客气了不少。
“嘿嘿,‘万象天成,神机难藏;权静观始,悉化当往’,你在天机门中的辈分可低得很呐。不过你现今成了拓山老宗主的弟子,应该是和‘难’字辈平辈,这辈分简直是乱七八糟,想来你的师尊一辈一定尴尬的很吧,哈哈哈!”那人对于“高庸涵”三个字毫不在意,似乎根本不知道双杰之名,倒是对天机门的反感尽显无疑,言谈中总是讥讽不断。
高庸涵不便接口,转而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你既是凤师道的兄弟,我就不瞒你了,我姓桑,叫桑独笑。”那人说道“桑独笑”这三个字时,矮小的身子猛地一挺,气度山峙渊渟,周身散发出一股傲人的气势。
“桑独笑?”高庸涵大为震惊:“你就是人称‘独倚高台笑,还戏此波中’的独笑翁?”
独笑翁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而世人一般都把他与另一个人相提并论,那人便是水穷叟,“危槛对千里,秋水去无穷”的冷秋水!
这两人是精铸鬼工一派自燕孤斋之后,最为了不起的机关学大师。百余年前,两人以符纸制成了一只鹏鸟,辅以种种精巧之极的机关,将鹏鸟放飞于天外直上九霄。后来两人又多加改进,这只鹏鸟自行汲取天地灵气,竟然生出了灵性,并幻化出肉身,时常飞临须弥山之巅,可谓是轰动一时。此即为符灵流派之始!
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由此名声大噪,后来更是受到玄元宗的邀请,赶赴须弥山参加论道盛典。在须弥山,两人以法术遥控机关符灵,连败十几位修真高手,一时风头无两。盛典之后,先后有好几个修真门派邀请两人,为本门设计机关或是制作法器。可是这两人的脾气很坏,兼且言语无状傲慢无礼,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后来不知是不是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就此再无任何消息。
虽然一向与精铸鬼工不和,但是天机门内部,包括权思、权变等人,对于独笑翁和水穷叟的评价却着实不低,并且对于两人开创的符灵流派,更是赞赏有加。高庸涵当年初习机关、阵法之学时,无意中从师长那里听到了两人的事迹,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想不到时隔百年,还有人能记得我们,哈哈哈哈!”桑独笑仰天狂笑,笑声远远回荡,其中说不出的凄凉,“冷老头,你可听见了么?”
“你那么大的嗓门,我怎么会听不见?”随着话音,一个两丈多高的身影慢慢从云雾中走了出来。二人一见均是大出意外,因为来的居然是一个机关傀儡,不禁面面相觑。高庸涵心中暗想:“莫非这个机关傀儡,就是那水穷叟?”堂堂“危槛对千里,秋水去无穷”的冷秋水,居然是一个机关傀儡,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个机关傀儡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隐隐泛出蓝光,脚下涌出一层蓝色的水雾,水雾从下而上缓慢流动,将周身都笼罩在里面。那个傀儡来到面前,斜着脑袋看了看两人,环抱在胸前的四只手臂突然伸出一臂,指着高庸涵说道:“这个小子有点意思,带他来见我!”
“你几十年没见过外人了,想不到这次竟然动了凡心,有趣,有趣!”
“你个矬子,那么多废话,老子今天就想见见外人,怎么了?你带是不带?”那个傀儡似乎十分恼怒,转过头去指着桑独笑一通大骂。
高庸涵这时才明白,原来这个傀儡并非冷秋水,而是可以倚为耳目的机关人而已。
桑独笑似乎很喜欢和冷秋水抬杠,嘴里虽然不干不净地对骂,但是手下却没有半分停留,一道乌光弹出,厚重的云雾再次翻滚起来。
第3卷 史笔标名画云台 第一六三章 破衡
乌光直没入云雾之中,原本归于平息的漩涡再次旋转起来,四周的云雾被吸了进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却原来已是日正当午。漩涡越转越快,片刻的功夫,云雾便退的干干净净,最后一缕墨色倏地没入虚空。四下回复平静,那些机关傀儡全部不见了踪影,地面上被雷电劈出的沟壑也完全消失,仿佛适才的剧斗未曾发生过一样。唯一显眼的,只有不远处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台,略微有些斧凿过的痕迹。
高庸涵抬眼看了看天空,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似乎在上空还有一层禁制。
“咦,怎么有这么多影子?”
审香妍突然一声惊呼,高庸涵低头看去,果然大为蹊跷。他和审香妍身下,居然有好几个影子,就连轻霜也不例外。仔细一数均有五个身影,影子多倒没什么,但是每个影子仿佛都是活的,摆出的姿势也各不相同,交错在一起竟然颇有几分符篆的味道。而独笑翁和那个傀儡身下,却是一点点阴影都没有,这就令人诧异了。
“不必惊慌,你们以外人的身份,身处九天聚雷大阵之中,当然会如此。”独笑翁得意地笑了一笑,随手捏出几个法诀轻轻一弹,打到那些影子身上。高、审二人同时觉得周身一麻,灵胎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几欲晕厥过去,轻霜则疼得一声长嘶。而身下那些影子一阵扭曲,随后爆裂消散,激起一股小小的尘沙,那种难受的感觉也随即消失。
“好了,这下你们就不会遭到天雷的攻击了!”独笑翁拍了拍手,转头对那傀儡说道:“你先走吧,我随后带他们回去。”
那个傀儡点点头,伸手往自己的胸口一点,一圈灵力散开,手脚瞬间折叠起来,化作一件精巧的法器,往地底一钻倏忽不见。
高、审二人这才知道,之所以会触动阵法,是由于这些身影的缘故。虽然不知道这么多的影子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是受到了阵法的影响,这个九天聚雷大阵当真是精深无比。不禁心下默想:“精铸鬼工,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独笑翁走到高庸涵身边,笑道:“小子,把我的临星冕影还给我!”
“临星冕影?”高庸涵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将那条“泥鳅”上的禁制解去,顺手递还给独笑翁,不解道:“这是个法器么?怎么名字这么古怪?”
独笑翁嘿嘿笑了几声,看着那条“泥鳅”在手中缓缓游动,面露沉思之色,不答反问:“我这法器是以精铸鬼工独门秘法所制,外人根本不可能收取,除非用巨力将它毁掉,你是怎么做到的?”
“前几年我认识了一个人,那人也是精铸鬼工弟子,我曾与他切磋过机关术数之学,恰好知道这种‘破衡’之术。”回想起当年,历山与自己共剪西窗,煮酒夜话,对于精铸鬼工的各种秘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高庸涵心头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滋味。
刚才在银龙体内,这个什么临星冕影机警无比,滑不溜手,几次都险险将它捉住,却总是差了那么一分。高庸涵周身遭到雷电的死命轰击,情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一旦无法抓住这道乌光,便再也没机会制住这条银龙。在当时,他当然不知道,银龙总数共有九条之多。不过幸好这道乌光只在银龙体内穿梭,高庸涵步步紧逼,总算将它逼到银龙头部,正要出手时,猛然看到乌光内隐隐有紫光逸出,心中一动,当即想到了历山曾言及的“破衡”之术。
据历山所说,精铸鬼工的所有机关术数之学,全部是源自《鬼工神算》一书。书中所载,有一种最基本的术数之法,就是依照天地雌雄徘徊于子午的道理,将日月灵光注入到器物之内,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出入更始之际的平衡,非如此不能循环不息。所以要想破解此类机关,最好的办法,便是破坏其平衡。只是此类机关多是吸取的天地灵气,气机浑厚悠长而且霸道,设计上也是十分的精妙,要想破其平衡,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因此,就有了“破衡”,以当时高庸涵和历山的情同手足,自然也就学会了“破衡”。
高庸涵所斗的银龙,便可以看作是将外界的灵气,存于器物之内幻化而来的。而眼前的这道乌光,无疑是银龙的核心所在,要将乌光擒住,只需将平衡破坏即可,“破衡”之术刚好可以办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