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用“来往”这个程度较轻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不,允晴,你别那么想。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怕我说了你也不肯听,这四年我没跟乔佩再联系过,唯一的那一次……”
“那一次?”
他的声音低下去:“对不起,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晚我喝多了,醒过来的时候……”
“够了。”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解释。她已经完全能想象,接下来的情节和发展。她用双手痛苦的按住太阳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陆子鸣,我们离婚吧。”
九十八、欠我一个孩子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解释。她已经完全能想象,接下来的情节和发展。她用双手痛苦的按住太阳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陆子鸣,我们离婚吧。”
他抬起头,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做着濒死的努力。
“允晴,你不要这样。我可以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的跟你说一遍,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他决绝的誓言在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停住。
“陆子鸣,你不需要这样。”
“不,事情还没有搞清,你不能就这样定我的罪,我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的情绪,像是看出她神情的认真,知道这一次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刚刚张口,欲解释清楚,搁在面前的手机突兀的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阵的铃声,他看了一眼,立刻就皱紧眉头,顺手掐断了电话,但几乎才一秒钟,电话又重新响起来。
雷允晴看了一眼,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接,我可以走开。”
说完就作势起身。
陆子鸣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纤细洁白的手腕被他攥在手中,紧紧抓着,再也不愿松开。
“允晴,你别走,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何必说对不起。”
“不,你要相信我。你知道我其实一直都爱你……”他是真的被逼急了,平常让他这样的男人在公共场合说爱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极力的想表达什么,可是语言怎么组织都好像不对,很快他就说不下去了,手机铃声一阵紧似一阵,仿佛在催促两人,陆子鸣一只手拉着雷允晴,另一只手抓起手机,果断的按了关机键。
雷允晴轻轻挣扎着:“现在说爱不嫌太晚吗?还是你对乔佩也这么说?”
两人的纠缠已经引起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的注目,雷允晴实在羞于将那些难堪的事实说出口,只好模糊带过。
“我只对你说过,我发誓。”他紧紧的凝着她。
雷允晴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将那张检验报告抽出来,狠狠摔在桌上,指着上面的红字厉声道:“这就是你说的爱?我不信你们之间是干干净净,你们要是清白的,那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陆子鸣放弃了辩解,直愣愣的看着那一张纸:“你早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你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
雷允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陆子鸣,慢慢的把手从他松下来的手心里抽出来:“乔佩怀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也想我的丈夫能够洁身自好,至少没有这么多尴尬的桃花债来让我收拾……陆子鸣,我真的累了,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
她摆脱了陆子鸣攥住她的手,转身朝咖啡厅外走。
他徒劳的看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雷允晴!是我错了,我道歉行吗?你要我怎么做都行,你想我变成哪种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改!”
只要你别走!
只要雷允晴肯回过头来,他愿意放下所有的身段,所有的骄傲,求她留下来。
可那个背影没有丝毫停顿,毫不犹豫的走出咖啡厅,然后投入茫茫人海。
他像是泄了气一般,重重的栽回沙发里。
她走得那么毅然决然,就像四年前,她不顾他的一切阻拦,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投入漫漫无边的黑暗中,整整四年,不曾看过他一眼。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应该醒悟过来,只不过重逢太过撩拨思念,当她活生生的就在眼前时,他竟以为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他的“囡囡”,只有他一个人还执迷不悟,那个雷允晴,早就在四年前的车祸里便已死去。如果活着,也只是活在他的记忆中。
他抓起面前的鉴定报告,疾疾的扫过一眼,然后就在手中变成一团废纸。
她不信他,从在超市遇到乔佩的那一刻,从四年后她醒来起,不,或许更早,从他们结为一对时便是。愤怒懊恼绝望冲刷着他的思维,他抱住自己的头颅,把手指伸进发间,发了疯一般撕扯着粗而硬的短发。
雷允晴坐在出租车上,傍晚又下起雨加雪,无数冰珠一样的颗粒撞击在车窗玻璃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如果五年前有人问她:你为什么要嫁给陆子鸣?
她会毫不犹豫的说,因为我爱他。
可如果现在再有人问她同样的一个问题,她自己也会变得困惑,搜刮尽所有的理由,似乎只有一个最靠谱:也许我曾经爱过他。
结婚五年,她独自在病床上躺了四年,时光匆匆流过,她把人生最该发光发热的年华,都奉献给了这个负心的男人,独自面对绝望的婚姻和冰冷的病房。
她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湛湛的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她为自己不久前的愚蠢和固执羞愧得无地自容,犹如被最狰狞的鬼魂附体,而这个鬼魂的名字就叫做口“爱过他”。
*
老太太的病情一天天好转,就吵着要出院。因为快要过年了,对老人家来说,在医院过年是很晦气的,在与院方交涉后,医院也同意老太太在过年这几天暂时出院回家住,但是对老太太的饮食和生活习惯特别做了叮嘱。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把老太太接了回去,芸姨看到老太太还有点讪讪的,因为肖辰峰的事,平时一直最喜欢咋呼的人,这时却安安静静站到角落去了。
老太太一到家就开始提让陆子鸣过年搬回来住的事,又问:“小晴怎么不在?”
陆子鸣只好含糊应付:“她今天去做复健了,等她回来我再跟她商量搬回来的事。”
“有什么好商量的?让你们陪陪我这个半入土的老人就这么难?”
一家人笑笑,劝着老太太,也化解了陆子鸣的尴尬。
这天陆子鸣不在家,吃完晚饭,一家人都在客厅陪老太太说话,芸姨却不知从哪弄了一摞照片,一张张摊在茶几上,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
老太太让陆子茵扶着她过去,拈起张照片一看:“咦,这不是子鸣么?”
照片上一个穿背心的小男孩,满头大汗站在太阳底下,皮肤因为暴晒发红,眉眼却很清晰。照片的背景都还是老北京的四合院,应该是年代有些久远了。
芸姨听了,忙回答说:“妈,就是子鸣呢,你看这孩子,从小就长得浓眉大眼,招人喜欢。”
听人夸奖自己的孙子,老太太心里自然高兴的。索性让陆子茵扶着自己坐下来,一张张翻看:“这照片有些年代了,你从哪找出来的?”
“要过年了嘛,家家都做大扫除,我怕阿柳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说能帮就帮点,然后在子鸣房间就找着了这些。压箱底怪可惜的,有些边角都发黄发霉了,打算拿出来晾晾,找个相册装好了再给他放回去的。”
陆子茵撇撇嘴,你会有这么好心?
“芸姨,要是让大哥知道你私自进他房间,又得发火咯。”
老太太看照片正看得高兴:“别这么说,你芸姨也是出于好心。”
芸姨一听,更加殷勤的凑到老太太面前,一张张照片陪老人家看,从陆子鸣抓周到上小学,有的甚至还在襁褓中。
翻到最后一张时,老太太忽然停住,低下头又凑近看了一会儿,对陆子茵说:“茵茵,把我的老花镜拿来一下。”
芸姨听闻,忙问:“妈,您哪里看不清楚,我说给您听?”
老人皱着眉,喃喃:“怪事,我怎么不记得子鸣有这件衣服?”
芸姨装模作样的凑近了,看了一眼后忙拍自己的脑门:“哎呦,看我这记性,怎么把别人的照片混进来了。”
“啊?”老太太一愣,把目光从照片转移到芸姨脸上:“这照片上的不是子鸣?”
芸姨的表情不太自然,仿佛刻意隐瞒什么,含含糊糊道:“一个朋友的儿子,刚过了两岁生日,拿照片来给我看呢,我这一不小心就给混进去了。”
老太太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立刻问:“你什么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孩子,这孩子……”
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陆怀年一家以及陆怀慎也被吸引过来:“妈,怎么了?”
老太太皱眉,也不欲说什么,直接把照片拿给他们:“你们看看。”
陆怀年先看了一眼,脸色顿时绷起来,默不作声的把照片递给陆怀慎,陆子茵陆子扬也好奇的伸过头来看,陆子茵眼尖,一眼认出照片里孩子身上那件童装的牌子,笑嘻嘻说:“没想到大哥小时候就这么潮,他那时候有巴布豆吗?”
陆怀慎忙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别乱说话。”
看到全家人的反应,老太太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紧紧看着芸姨:“阿芸,你给我说实话,这照片到底怎么来的?”
芸姨一脸惶恐,低着头挣扎良久,就是不说话。
老太太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看怒气要爆发:“你这是想急死我吗?你不说,你以为我就不会叫人去查?”
芸姨忙扶住老太太,恳求道:“妈,您别生气,我说,我全都告诉您。”
一家人都看着她,陆子茵却隐隐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身后掏出手机,想偷偷拨打陆子鸣的手机。
只见芸姨酝酿了一会,才吞吞吐吐道:“妈,您还记得一个叫乔佩的女孩吗?”
老太太脸上的茫然和疑惑在她的意料之内,她顿了顿,作出副豁出去的样子,说:“就是几年前,曾经纠缠过子鸣的那个女孩,闹来闹去好像还怀孕了,弄得您大发脾气,说要治她的。”芸姨小心谨慎的问:“您还记得吗?”
被这样一提,老太太自然想了起来。
一家人面面相觑,再联系到刚才看的照片,不由都猜到芸姨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当年那乔佩流产后就被妈您送走了,后来也没再听到她的消息。我也跟您一样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直到前几天,我在街上看到她带着这小孩,”她指指照片上的孩子,“那眉毛,那眼睛,我的天,真是绝了,跟子鸣是一模一样!我当时就吓傻了,赶紧找人去调查是怎么回事。”
随着芸姨的停顿,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仿佛哄的一声就静下来,每个人都屏息静气,老太太尤甚,离得近了,甚至能听到她沉重缓慢的呼吸。
芸姨继续道:“原来当年啊,妈您刚把她送走,子鸣又悄悄的把她接回来了,安置在郊区,一直瞒着您的耳目。要说子鸣啊,对这丫头也是够上心的,这么多年,瞒得密不透风。两年前,这丫头悄悄在美国一家医院生下个孩子,之后又拿了绿卡,就一直待在美国没回来。这孩子也一直在美国长大,还是个美国小公民呢。”
芸姨说到这笑了声,却发现全家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她的笑也就凝在了脸上。
谁都没有说话,目光全集中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缓缓睁开,问:“你就干脆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我陆家的种?”
芸姨也没想到老太太一下就问到这地步,干笑了两声:“这我哪知道啊……”
“哼,”老太太冷笑一声,“做事做一半,这可不像你阿芸的作风。你今晚拿这照片出来,不就为了告诉我吗?说说看吧,你手头有哪些证明。”
既然话都挑开了,芸姨也没必要装下去,有了老太太的“谕令”,索性直截了当的拿出复印好的DNA鉴定报告,递到老太太面前。
从芸姨拿出报告来那一刻,陆子茵不用看,也猜到上面会写什么了。虽然她心里也疑惑,但还是果断的决定打电话给陆子鸣。
谁知,她手指刚碰到键盘,老太太就点到了她的名字:“茵茵,打个电话,叫你嫂子回来一趟。”
“啊?”她愣着,关晴姐什么事?
“啊什么啊,叫你打就快打。”陆怀慎催道。
陆子茵只好匆匆删掉刚拨好的陆子鸣的号码,换成打给雷允晴。
*
临过年北京又下了场大雪,今天的最低气温已达到零下十度。
每次到年关,各种领导的拜访应酬都少不了,陆子鸣再三强调自己要开车,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灌了几杯。此时他扶着方向盘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陈酿的后劲上来了,不由的昏昏沉沉。
今天早上雷允晴把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快递到他的单位,帮他拿快递进来的传达室大叔好奇的看着他拆快递。他的手却想在拿出里面的东西时,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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