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3)
晚上在溪边的农家乐办篝火晚会,顺便把湿漉漉的衣服烤干。竹筏上的人无一幸免,全都成了落汤鸡。夏耳穿的是一件棉质的上衣,很不容易干的料子,安梁车上有替换的T恤,带她过去换。
停车的地方离溪边有一段距离,他们原本是并肩走的,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牵着手。他打开车门,把后座上的衣服拿给她:“进去换吧,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他换了辆车,所以后座宽敞了很多。她钻进后座,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路灯透进来的一点点光。她脱掉上衣,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套上他的T恤,隐约是红色,洗得有些旧了,袖口的边卷了起来,但是穿在身上干净而柔软。她一直觉得他很瘦,没想到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大了很多。
她从车窗里望出去,他站在离车两步外的地方,背对着她,站得很直,所以看起来长身玉立。她在车里坐了一下,然后才出去。
他转过身,笑了笑:“好了?”
“嗯,谢谢,现在舒服多了。”
“走吧,回去吃东西。”他把车锁上,过来牵住她的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什么都不用说,就已经很好了。来的时候只觉得路太长,此刻又觉得太短了,很快就回到火光边。蒋子渊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事要跟他们分享,老远就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快走进人群的时候他松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今晚不要回去了,留下来……”
夏耳回到座位上,看蒋子渊在偷笑:“怎么去了那么久?”
“路比较远……”
“也够两个回合的时间了,”蒋子渊实在是很不厚道,又凑过来问:“刚才安梁跟你说什么了?”
夏耳对这位老友已经无可奈何:“那么远呢,你视力怎么这么好?”
“不瞒你说,到现在还是1。5。”
夏耳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农家庄园拿出了自制的青梅酒,装在一个三节的竹筒里,打开的时候香气四溢。每人分到一小盅,她低头尝一口,清冽的香气绕在舌尖。很容易上口的酒,她却知道不能多喝,否则一不小心就醉了。还有自己腌制的白萝卜,切成条,酸酸甜甜的,非常爽口。一群人围着火光谈天说地,都是其貌不扬却深藏不露的人,倒真有点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味道。
听说她跟蒋子渊都是学俄语的之后,两人还被鼓动着唱了一首《星星》,难得C市还有一片灿烂的星空,便十分的应景。她没有跟安梁坐在一起,但是不经意间,总能在火光间捕捉到他的注视,好像是,一直等在那儿。
到最后都是唱着歌走回去的。
大家在车前告别,开了车一一离去。蒋子渊拉开车门,回头看夏耳跟安梁站在一起,明知故问:“夏耳,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夏耳笑着不说话,安梁用手搂住她的肩膀,故意给了蒋子渊一个挑衅的眼神。
蒋子渊不服气,正要说话,谢新海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塞进车子里:“走,回家了!”
车子启动,蒋子渊开了车窗朝他们挥手,夏耳也朝她挥了挥手,不知为何眼眶有点湿润。
她和安梁是最后走的两个,他很专心得开着车,她坐在副驾上,两人依旧没说什么话,车上CD里随机播放到萧亚轩的《类似爱情》,夏耳听到手袋里手机电池电量过低的提示音,随后滴得一声,自动关机。
他递给她一瓶水,她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然后放到一边。
回到市区,这个城市休息的很早,马路上灯火通明,却已经没什么人了。最后车子开往一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他们关掉发动机,然后接吻。
夜半淅淅沥沥得下起雨,夏耳在一室昏暗中睁开眼,觉得有点冷。身边那人气息绵长,睡得正熟。她用指尖触了触他的睫毛,他动了动,用手去抓,这个动作让她觉得十分孩子气,差点要笑出声来。
她捡起掉到地上的被子帮他盖上,然后去厨房打算煮一点姜汤驱寒。不过真的不能指望在他这里找到姜和红糖,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找得到咖啡豆、茶叶还有几枚鸡蛋。最后又在橱柜里找到两盒泡面,于是烧开了水煮面,又加了两枚鸡蛋进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睡意朦胧地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靠近的身体很温热,她想转头,他微微加重一点力道,嗑在她锁骨上,手收在她腰上,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跟了我吧……”
她笑:“让我再考虑考虑。”
这个答案让他很不满意:“都是我的人了,还考虑什么?”
“……看不出来你这么保守……”
“……看不出来你这么开放,那么,还有时间……不如回房去考虑考虑?”他作势要把她抱起来。
她笑着拉开他的手:“别闹了,吃点东西。”
他们在吃完后洗了澡,又回到床上。夏耳拉开了窗帘,所以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室内一片清凉静谧,时间好像慢下来了。这样的时光总是美好的,夏耳躺在床上,刚洗完的皮肤凉凉的,觉得内心很宁静。安梁的手指摩挲到她左胸口上方的一个纹身,支起身子问她:“这是什么?”
“小时候贪玩留下的一道疤,后来觉得太难看,就去纹了朵玫瑰。”
他的手指停在上面,没有说话。
她笑了笑:“吓到你了吗?不良少年。”
他也笑了笑,躺回去,看着天花板,说:“你一定还有很多故事,没有告诉我。”
“以后慢慢告诉你。”她闭起眼睛,觉得有些困了。
“全都要告诉我。”
“好。”
他们聊起他的工作,这样简陋的地方,毕竟是委屈了他。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事情可以做,每天的工作是给采好的新闻配音,录成节目,然后准时播出。他从前总是忙到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现在一天只工作三四个小时,反而觉得很不习惯。
“我在考虑转向幕后,不少主持人,到最后都去幕后做了。”他说。
“你更适合呆在荧幕前,台上的你跟台下的你,差别很大。我一直记得那次你带我去看你做直播,我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这么说,你是从那一刻开始爱上我的?”他调皮地吻一下她的唇。
夏耳咯咯笑了:“不知道,只是觉得认真工作的你看起来比平时要正经和稳重,像是可以托付的人。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终于把我当回事了?”
“那次在便利店,其实不是分开后第一次看到你。有好几次,我在窗外看到你在货架前理货。”
“然后呢?”
“我觉得你好寂寞,跟我一样寂寞。”
夏耳睁眼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好久。
直到他握住她的手指:“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吗?”
她沉默,等着他说下去。
“以前有个长辈是很资深的主持人,台上很儒雅很正派,私底下却是个行事另类的人,一直没有结婚,喜欢军事、摄影和到处旅游……当时觉得这样拥有两种人生是很有意思的事,台上是别人看到的,台下是我自己……我其实不是个合格的主播,私人情绪太多了……”
“我们大多数人,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她说,“只要活得开心,觉得问心无愧就够了……”
“那就一起做个普通人吧,”他笑了笑,轻轻吻一下她的额头,“我会回来的……”
“嗯,我等你回来。”
“给我唱首歌……”
“不行……我困了……”
“那我给你唱?”
“行啊……”
第二天,他们在屋里呆了一整天,睡觉,躺在床上看碟,聊天,饿了就叫外卖。她把衣服洗了晾起来,又帮他把公寓打扫了一遍。傍晚的时候他开车出去帮她买了一条连衣裙,她把裙子换上,然后一起出去吃晚饭。招牌的麻辣小龙虾辣的她脸通红,回来时去超市买了很多水,顺便帮他把冰箱塞满。
她跪在冰箱前把东西一样一样分类放进去,他坐在她旁边的地板上,从她颈后开始吻她,一路吻到她裙子里面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1)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么就花一点时间在他身边。
还有句话说,最好的恋人,其实是朋友。
夏耳跟安梁磨合了很久,所以拥抱、亲吻,都变得水到渠成。
蒋子渊很羡慕他们恋爱状态,在电话里哀怨地叫嚷:“被你们一刺激,我也好想谈恋爱了……”
夏耳哭笑不得:“难道你跟谢新海没有吗?而且我们怎么刺激你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激情,你知道恋人是有磁场的,你们现在的磁场已经强大到排斥我的了,上一回我打电话约你喝酒,结果是安梁那家伙接的,还二话没说就把我电话挂了,是不是你们正忙着,我打扰到你们办事了?”
“是,当时忙得很……”
“忙什么?”蒋子渊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忙着烤饼,我手上脸上都是面粉,”夏耳摇头失笑,“我怀疑你要是去测一下脑内,里面的内容肯定除了黄还是黄。”
“对不起,结了婚的女人脑子里只有这个东西。”
“你没结婚的时候脑子里也只有这个东西。”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对了,看不出安梁斯斯文文的,倒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真够威猛的。”
夏耳好笑:“你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啊……”
“我只是很惊喜,你们还能走到这一步,作为媒人,我心甚慰。”
夏耳仿佛能看到她拍着胸口做出欣慰的样子,笑了笑,说:“如你所愿,下回他回来,让他请你吃饭。”
“当然,就算不请我也要来。”蒋子渊厚脸皮地说。
第二个礼拜安梁回市区,在她屋里呆了一天。公司忙着十月下旬莫斯科的展会,她本来要加班,因为他过来,她便把工作带回家做。她在沙发上开了电脑做宣传卡和说明书,他在厨房里大显身手帮她准备午餐。结果他实在不是做饭的料,米倒在电饭煲里,加了水,却忘了按到煮饭的那一档,所以一个小时后,那一锅米还是那一锅米。
最后还是去外面吃。
吃过午饭之后他们去逛街,从花市逛到书店,买了几株水生植物。他看财经历史类,她逛文学和家政,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小时后在门口碰头。
“你买了什么书?”她问他。
“《加菲猫》。”他说。
“你是看《加菲猫》的人?”她不相信,而且他刚才明明在看财经类书籍。
“我是会看《加菲猫》的人,”他确定,“不然你以为我会看什么书?”
“至少《藏地密码》之类吧。”夏耳尴尬地抽动了下唇角。
“那你买的什么书?”他作势要打开她的那个袋子,“《白夜行》,你看推理小说?”
“不然呢?”夏耳好奇地睁大眼睛。
“我以为是世界名著,”他抿了抿唇,“至少也要简?奥斯汀吧。”
夏耳笑了起来,看来他们还有待互相了解。
她陪他去咖啡店挑现磨的咖啡豆,店员推荐新出的“哥伦比亚美景”和“苏门答腊顺滑”,他拈了未磨的豆子给她闻,半透明的青色,有清甜的香气。等待的时候他去架子上挑咖啡杯,在一组杯子中选了很久,她疑惑:“你不是有咖啡杯吗?”
“只有一个,”他说,“我得给你买一个。”
“是不是你每交往一个女生,都会送她一个杯子?”
“当然没有,”他笑着否认,“这可不是轻易就能送的。”
杯子,一辈子,她看着架子上的各种系列咖啡杯,心里有静静的喜悦,虽然她并不是太爱喝咖啡。
“你喜欢哪个城市?”
“Chicago。”她在他指的那一列里,挑出一个绿色和白色相间的。
“这是Series City Mugs今年新推的限量版,我那个是LAS VEGAS的,用了很多年了。”他让服务生把杯子包起来。
最后去音像店淘了一堆碟,随意打发了晚饭,然后开车回家。
他开了咖啡机预热,把两只杯子倒过来扣在咖啡机上,然后去洗澡。她坐在床尾的地板上,一张一张得看淘回来的那些碟。
“选好了吗?”他从背后搂住她,双手环过她的腰,捡起地板上的碟,头发上的水滴在她脖子里。
“这个……”她侧过身拿起他扔在床上的毛巾帮他把头发擦干,“这张是西班牙电影,《对她说》。”
“什么故事?”
“一个卑微的男人,喜欢上他公寓对面那个舞蹈室里跳舞的女孩,有一天,女孩子出了车祸,成为植物人。男人是医院的义工,主动申请去照顾女孩,并在四年里坚持每天对她说话,相信她能听到并且醒过来……后来男人违反了职责,让女孩怀了孕,女孩因此醒了过来,男人却坐了牢。女孩最终康复,但是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有这个男人存在过。”
“听起来是个很悲情的故事。”
“但我觉得这是他爱她唯一的可能,爱情就是这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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