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恨自己。只怪自己,如此百般放不下。
其实除去卓思暖的事情,这些年客观而言,卓云眉真的算是一个好妈妈。她处事大方得体,进退皆以他们兄妹的利益为先,深得老爷子和梦窗的心。
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当初芥蒂太深,形同陌路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的相处方式。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卓思暖最不愿意伤害人就是卓云眉,因为知道,他亦不能。
当初不能,现在还是不能。
………………
思暖头一次觉得病来如山倒,她在国外这么多年鲜少生病,她时常在詹姆斯太太面前吹嘘自己精壮如牛。
詹姆斯太太笑她是吹牛,可是后来她跟着救援部队东奔西跑,时常在露天过夜,同组的女生都病倒了,唯有她还活蹦乱跳的挑大梁。
詹姆斯太太终是信了,她说“Lillian,健康的身体才能容下残破的心。”思暖笑嘻嘻的转身,可转身就泪雨滂沱。
她忽然好想詹姆斯太太,想她温润的眸子和温暖的掌心,想她历经沧桑依旧包容一切的慈悲心肠。
都说人有了依靠才会变得脆弱。
这一次回归故里,她精壮如牛身体也跟着矫情起来,才在外面过了一夜,就真的感冒了。
她摸了一把滚烫的额头,在自己的医药箱里捣腾了片退烧药吃下就躺进被窝里。
柔软舒适的棉被抵御不了梦魇的乳清,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生。
梦中是残破的出租屋,瘦小的她蜷缩在单薄的被褥里。那时候妈妈在镇上的小学教课,要很晚才会带着食堂里剩下的饭菜回家。
镇上到家有好一段的路,妈妈买不起脚踏车就只能走路,等到她回家的时候思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清楚,隐约间是妈妈柔软的背,驮着她到处找还没关门的小医馆……
思暖是被惊醒的,那段颠沛的过去根本不堪回首,她的脑海哪怕只是闪过一幕都会觉得心惊。
醒来就听见客厅的电话在响,她慢吞吞的爬起来去接。
是妈妈卓云眉,她一张口沙哑的嗓音就让妈妈听出了端倪。
她果然在电话那头就乱了方寸,就好像是从前一样。思暖只要一有头疼脑热的,卓云眉必定手足无措。
再强大的女人到头来也终究只是一个女人,那时候的她们只有彼此,思暖是她唯一的依靠。
而此刻早已不是当初,可是卓云眉语调里的焦虑却依旧不减当年。
思暖在电话这头扬了扬嘴角,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你待在家里等我,我这就来带你去医院。”卓云眉急着撂电话。
“哎!妈,你今天不是要去庙里祈福吗?”思暖提醒她,这事儿她早就提起好几回了,这会儿她自己忘记了倒是思暖替她记住了。“我没事,吃过退烧药了。”
“那哪儿成啊,你等着,我让家里的司机接你去医院。”卓云眉说罢,知道思暖定是要拒绝,又匆匆的补了一句“听话!”
思暖忽然就没了坚持。
她想起那一年妈妈也是用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暖暖听话,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她相信,所以又怎么舍得不听她的话。
………………
这正值感冒多发的时节,点滴房里三三两两坐满了人。
思暖择了一处靠门的位置坐下,给她挂点滴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护士,她边将点滴瓶挂上去边和思暖搭讪。
“这不是洛少东吗,你也喜欢他啊?”
思暖低头,看到自己膝头放着的那本杂志,这是她下车的时候顺带从车前抽屉里拿出来解闷的娱乐杂志,该是有些年月了,封面都起了褶子。
她很少看这样的娱乐杂志,是因为看到封面人物是洛少东才有了兴趣。
小护士见她没搭理,讪讪的走开了。
思暖低头将那张俊朗的容颜收入眼底,如此迷人的男人,明明静止在纸上都这般动人心魄,所以她一点都不讶异小护士为何用了一个也字。
喜欢洛少东的人何其多,她们都不过只是这偌大宇宙里的小小尘埃。
“卓思暖,怎么又是你?”
思暖才刚刚单手翻开杂志的第一页,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抬头,看见阮宁成站在走廊里,玩味似的看着她。
“你是办了医院的贵宾卡吧?动不动就上这来消费。”
思暖仰头瞪他一眼。
他走了几步靠近她,低头看到插在她静脉上的针头才收敛了面上的不正经。
“病了?”他问着,扬手就捂住了思暖的额头。
他的掌心很暖,思暖本就燥热的难受,被他一碰好像都快着火了。
她抬臂挥开了他的手,他全然没有防备,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阮宁成缩回了手,没好气的道“都发烧了还这么大力气,什么点滴这么管用。”
“瞧你踉踉跄跄的样子,要不要也来一瓶?”思暖不甘示弱的顶回去。
阮宁成笑起来,转身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你不就是想让我陪你吗?何必说的这么委婉。”
思暖真想不顾形象的大喊一声“呸”,可到底是忍住了,她转头问他“你不是医生吗?到处闲逛不用看着病人吗?”
他理所当然的挑眉,“你不就是病人?”
思暖挫败,转头不再去理他。
阮宁成正义凛然的伸手夺了她手里的杂志。
“你少没良心了,我看你是无聊到翻那么老的杂志,我才坐下陪你一会儿。”
思暖扬手去抢杂志,来回几下没抢到便索性作罢。
她佯装生气闭眼靠回到椅背上,这一闭眼,困倦倒是先上来了。
阮宁成在耳边咕哝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也不想听清。耳边忽然很静,静到只剩下他翻动杂志的声音。
书页在他的手掌间扇动,扬起一阵小小的旋风,撞在思暖的皮肤上,凉凉的,格外的舒服。
思暖吸了吸鼻子,鼻尖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阮宁成身上熟悉的味道融作一处。
她忽然觉得好安心。
………………
今天多更了一千哟,下周日万字更,注意是下周日,不是这周噢~
爱你们~
章节目录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6
“这不是你哥哥么?”阮宁成望着杂志上男人精致的容颜,很轻的咕哝一句,轻到几乎微不可闻。0
杂志上的洛少东眉目凛冽,与那日见到的一模一样,他自是不会认错的。可他也记得思暖那日失控流泪的场景。
他是个聪明人,几次的接触下来,这各中端倪虽参不透全部但也了然了大概。他在她说话之前噤了声,故作姿态的翻了几页。
空气却忽然沉寂下来。
身边刚刚还张牙舞爪似要吃人的女人却忽然没有了反应棼。
阮宁成扭头,看到她后脑勺抵着墙壁闭着眼,他低头轻轻的凑近她,听闻她平稳的呼吸之后忽然笑起来。
怎么说睡就睡,难不成真的是睡美人么?
他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检查一下点滴,塑料胶管里的水流缓慢,照这速度,大概还得一个多小时瘩。
阮宁成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又俯下身来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白净的小脸。
这嘴是樱桃嘴,眉是柳叶眉,蒲扇似的睫毛轻垂出妥协的弧度……怎么非得生病了才有女子该有的纤弱乖顺气质。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揪了一下她的鼻尖。
睡梦里的卓思暖像是有了反应,她皱了皱鼻子,挂着点滴的手下意识的就要扬起来。
阮宁成瞪大了眼,眼明手快的将她的手轻按回去。
岂料,被他一碰,她的身子忽然又了往右倒的趋势,他见状,似得了什么高人的真传,挪步身轻如燕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而她的脑袋顺势就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切精巧的好似每一帧都是剪辑过的。
阮宁成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来来回回之间硬是折腾出一身的冷汗。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睡着了还不放过他。他没好气的轻轻抖了抖肩膀,卓思暖只是蹭了蹭,就又没了反应,阮宁成哭笑不得。
她冰凉的小手还在他的掌心里,他似乎可以感觉到能量正在一点一滴的流进她的身体。他忽然就舍不得再松开。
穿廊而来的清风撩动这空气里不安的因子,他呼吸之间已满是她发间的馨香,一时间心魄皆乱。
他从来就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是这一次他结结实实的感觉到自己沸腾的血液无关***。0
阮宁成的笑意凝在嘴角再也散不开,这么多年来,他万花丛中过,却独独快要忘了,这样心动的感觉。
………………
思暖是被邻座上小孩子的哭声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视线之内的一切都是歪斜的,她没有在意,只是抬眼去看自己的点滴,瓶口还余这一小半,她醒的正是时候。
“还记得自己在挂水啊?还知道要醒来检查吊瓶啊?”耳边的声音满是揶揄。
思暖这才猛然想起睡着之前身旁还坐着阮宁成这只妖孽。
她侧眸,看到他满眼的笑意。
“你怎么还在这里?”
“大姐,你压着我我怎么走啊?”
他说罢,站起来松了松肩膀。这本就不大的空间里,他一打开双臂似乎一下子又狭隘了很多。
思暖摸了摸自己压得有些麻木的侧脸颊,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再说话。
阮宁成朝着远处的护士打了个响指,在小护士的目光移过来之际,指了指卓思暖的吊瓶。
小护士屁颠屁颠的朝着阮宁成跑过来,只顾看着他关切的问“阮医生,你都连着两天没睡了,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
阮宁成好脾气的笑着“你拔了她的针头,我就回去睡了。”
小护士转过身来酸溜溜的看了一眼思暖。
思暖没管,只是抬眸上下打量起阮宁成,他穿着便服,的确是一副要下班走人的架势,她忽然心生出满满一大盆的愧疚。
“你怎么不早说?”思暖有些嗔怪的看着他。
“说什么啊?”他扭头。
“说你两天没睡啦。”
“说了你就不倒头就睡了?”他笑着,满脸的玩世不恭遮挡着他眉宇里的倦容。
思暖大窘,一时间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护士看看阮宁成也看看卓思暖,转而低头麻溜的拔了她的针头,将止血的棉花球按在她的手背,阴阳怪气的说“拿稳咯!”
阮宁成拿起她的杂志,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说完就率先迈开了步子,思暖愣在原地,看着他又隔空伸了个懒腰。
她忽然就冲上去说“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阮宁成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这句台词显然在他意料之外,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为什么?”
思暖低头搓揉着棉花球,似是漫不经心的答“云城不许疲劳驾驶。”
那些随着空气中尘埃一齐跳动的分贝都好似在那一刻静止下来,阮宁成眨眨眼,回神之间分明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跳乱了节奏。
身上的某一处好似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可是涓涓而出的却是暖流,他有些动容,所有的情绪都逼仄着他的神经,他极力克制才忍住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只是不动声色的问她“你确定?”
思暖一直站在他的面前等他的回复,自是没有将他眉目间的风起云涌给忽略,她以为他是信不过她的技术,连忙补充“放心,我什么车都开过,四个轮子的都不在话下……”
思暖话还未说完,阮宁成已经笑出了声,他眸光星星点点,流窜着温情与轻松。
“你不相信?”她扬手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我当然相信。”阮宁成点头,他抬手裹住了她的手背,另一只手抄进裤袋将车钥匙掏出来放在思暖的手心里。
像是怕她反悔,他轻轻的按下了她的五指。
等到车钥匙完完全全的落进了她的手心,他才满意的挑了挑眉,刚刚的温情也一扫而空,他的眸子里又满是戏谑,“小红认生,你先去车库自我介绍一下。”
………………
阮宁成火红的兰博基尼在医院一众中规中矩的车型里分外的惹眼。
思暖那日只是在黑暗里与这车匆匆打了一个照面,未曾料到竟是这般顶级的豪车,她忽然有些心虚的扭头看一眼站在她身后笑意吟吟的阮宁成。
阮宁成闲散的抱着手臂朝着思暖耸了耸肩,好像是吃准了她会回头讨饶一样。
思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拍了拍引擎盖,挑衅道“阮先生,你一小小的医生凭什么开这样招摇过市的车,不是借的吧?”
阮宁成看着她小脸铮铮的模样,都快笑岔了气,逗她“您老放心的开,坏了我赔,成不?”
卓思暖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她撇了撇嘴角,潜台词明显:果然是借的。
阮宁成跟着她坐进车里,这车自到他手里,他还是头一次坐副驾驶的位置。他是典型的爱车如命,完完全全可以归类为“唯老婆和车子不借人”的那种别扭男人。可是今儿却像是着了魔似的全乱了套。
他想,“唯老婆和车子不借人”也许并不是一个死命题,因为没人告诉过他如果想把借车子的人变成老婆该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