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知道这双眼睛睁开看他时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如果有人现在问他,三年多前的那个决定后悔吗?他会依旧做出那个选择。
其实他到现在还捋不清对念染的感觉,自幼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母亲常常交代他要多照顾比他小一岁多的念染,他的个xing偏冷漠,对念染也是这样,所谓照顾也就是偶尔教教她功课。
高中以后,男女生间开始有了异xing吸引力这东西,他也明显感觉到了念染对他的不一样,他既讨厌念染粘着,可长时间没看到她在眼前晃又不习惯。
每次关系到念染,他的心情总是能被搅乱平静,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讨厌她的纠缠不清,但却又会被她吸引注意力。渐渐地那种讨厌的情绪弱化,习惯与她常常在他面前笨拙的讨好。
大学时某年冬天,漫天大雪,早上苏念染约他去看电影,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她没有理会他的拒绝,把票塞到了他手上,说着不见不散就跑了。
他最讨厌别人这样的强迫,可想而知,那天晚上他没有去,后来半夜姜灵打电话给他,说念染到现在还没回宿舍。他皱了下眉,披了件衣服去约定的地方找她。
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双手抱膝的蹲在电影院门口的角落,那样瘦弱可怜。
他踹了踹她的脚,她抬头看到他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微笑,接着就倒了下去。他背着她回学校,一路上她还含糊不清地告白:“邹景生,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当到了宿舍楼下,苏念染就是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鼻音浓重地问他交往好不好?
他也不知当时是敷衍还是怎么了,就那么点了点头,苏念染欢欣鼓舞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害怕他反悔似的,亲了一下他的脸庞,就撒丫跑进了女生宿舍楼。
后来不咸不淡地就算是交往了,在和念染的这段感情里,他一直处于被动接受,可是接受得多了,她就变成他身边不可缺少的部分,他对她潜移默化的产生了一点点爱情的成分。
不过那并不多,至少三年前分手时他觉得不多。可他低估了念染的长久影响力,去留学之后,他会时常想起她,他把这种思念归类为习惯。
回国之前就知道她早已嫁人,虽然心里稍有不舒服,可也只是隐隐的。
但是那么多人可以选择,为什么她偏偏嫁给了顾家的人?
他不想再伤她一次,可又不得不,顾家的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那日晚上在学校门口,他所说的放手祝福,不过是缓兵之计,起码让她不会对他唯恐避之不急。看来也颇有成效,她在难受的时候还会打电话给他。
邹景生略带薄茧的手轻抚着念染的脸庞,不经意间看到她锁骨处的还红艳着的吻痕,手像触了电一样的收了回来。
那新鲜艳红的痕迹在提醒着他,她昨晚在顾易航身下娇羞承欢的模样。
眉心不由深蹙,他闭了闭眼睛不让自己去细想,睁开时看着念染略苍白的唇,不禁想起在那一片向日葵开满的田野里,她闭着眼睛,点着脚,主动亲向他的景象。
明明看上去一副柔顺可欺的样子,但他知道苏念染比任何人都要大胆勇敢,起码在爱情这方面是。
苍白的唇瓣还有些干燥得起皮,邹景生的目光没有从那里移开,鬼使神差地,他微微俯身,将唇印上了她的唇。
她的手那样冰凉,唇却温热柔软,让人不由想要深入,在他准备探进她的口腔时,听她不安地嘤咛了几声。
他直起身来,眸色深了深,如果他没有听错,她是在说顾易航别闹。
她在麻醉的沉睡里,想到亲吻她的竟是顾易航。他们的十多年,难道抵不上顾易航和她的三年吗?
不,他不相信。
凭他的了解,苏念染是个很固执的人,喜欢某样东西之后就很难改变,三年的时间并没有长到她足以忘记他。也许她现在只是习惯了顾易航在身边,那他就来改变她这个不好的习惯。
盐水滴答滴答地落下,冰凉的输进她的脉里,血液也跟着冰凉起来,尽管邹景生一直握着她的手,也未让她暖上半分。
顾易航一天庭审下来,甚是疲惫,但一想到回到家,念染已经做好了饭菜等他,又觉得没那么累了。
开门走进去时并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玄关处也没有摆放今天念染穿得鞋,他拧了拧眉,走向画室,没有看见念染的身影。
抬起手表看看,已经是七点多了,难道是和姜灵出去了?
顾易航抿了下唇,进浴室洗澡,换了家居服,自己煮了面吃,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新闻。
地方台正在播今天的这场官司,标题是陈年旧案翻底,顾氏卷入其中。
顾易航拧眉看着,有些烦躁,这回对方来势汹汹,像是幕后有一只黑手在操纵全局。这场官司很棘手,连他都没有太大把握。
上次顾昭然那么笃定顾氏不会受影响,这个时候却甩手给了他,究竟是太过相信他的能力,还是太过自负,以为能全身而退。
顾氏的事情他想来不爱参合,若非爷爷临终嘱托,又将百分之十七的股份给了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顾昭然的。
顾易航闭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时,新闻已经播完,他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八点十几分。
念染很少这样晚归不报备,顾易航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拨了通手机给她,却是关机中。
又等了会儿,时间走到八点半,打过去还是关机。
第八十六章。夜晚守候
等到九点,顾易航隐约觉得不安,再次拨念染的手机没打通,他便打到了顾宅,是佣人接得电话,说念染没有来过。
挂了之后,他在手机通讯录里翻出姜灵的号码拨过去,很快就接通了。
“念染和你在一起吗?”顾易航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啊,”姜灵在看到来电显示是顾易航的时候惊了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反应过来后,急问:“念染不在家吗?她中午打了个电话给我,我正在开会所以关机没有接到。”
“你知道她还有可能会和谁一起吗?”顾易航听到姜灵的回答后,眉头又拧了几分。
姜灵想了想,除了她以外,念染很少跟朋友或同事混到那么晚,且还不打电话和顾易航交代。
莫非是。。。。。。
姜灵脑中闪过一人,她迅速对顾易航道:“你等一下,我问问看,一会儿联系你。”
说完立刻挂了顾易航电话,拨了邹景生的手机,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邹景生的声音还明显得在压低。
“念染在哪里?”姜灵有一种直觉,她很笃定念染正和邹景生在一起,问话的时候也就很直接。
邹景生也并没有打算隐瞒,顾易航迟早是要知道念染住院的,要让念染放下对他的防备,那就要先表示出诚意,瞒着只会让她起疑。
“在市人民医院,做完阑尾手术正睡着。”邹景生撇了一眼念染,对姜灵道:“你联系顾易航来守夜了,半夜麻醉退了,伤口就会疼,我要回家了。”
他的语气很淡,像是一个普通朋友要把病患交还给家属一样。
姜灵听到念染做手术,心里咯噔了一下,眉头深拧:“好,我知道了。”
当顾易航接到姜灵电话,得知念染在医院,立刻收拾了东西,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住院部的长廊里,白色的灯暗暗地亮着,顾易航询问了病房号,走过去时,看到长廊的休息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邹景生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侧过脸看向他,待他走近,邹景生站起来,向他走了两步。
“她还在睡。”邹景生率先开口,又道:“麻醉没醒,一直也没吃东西,医生说暂时还不能进食,醒来可以喝点水,保温杯里有热水,她渴的话可以喝,只是别喝太多,现在伤口还没愈合,不宜勤下床上厕所。”
在邹景生说这些的时候,顾易航的脸渐渐沉了,她是他的妻子,不需要别的男人对她这么关心。
“我知道了,谢谢。”顾易航面上并不表现出不妥,依旧从容的模样。
邹景生越过顾易航,打算离开了,忽然又停住脚步,背着身,对顾易航道:“我想你应该检讨一下,她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打给我,而不是你这个丈夫。”
邹景生说完就举步离开,顾易航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掌收紧成拳,眸色暗了暗。
进了病房,打开一盏小灯,顾易航走到念染身边,她闭着眼睛,浅蹙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在念染身边坐下,拨了拨她额上垂下的头发,轻抚她的眉心,拇指又抚过她的眉骨,试图降低她的不安稳感。
念染睫毛颤动了下,并没有醒过来,顾易航替她拉了拉被子,触到她的手指,冰凉的没有一丝生气,眉峰不由蹙了下。手上还贴着止血带,应该是刚拔了针管没多久,顾易航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轻轻包覆住。
医院的夜晚格外安静,顾易航看着念染,也不敢闭眼睛,今天上了一天的庭,其实他也已经疲惫得不行,但看着念染苍白的脸颊,心里又极不舒服。虽然是小手术,还是要担心会不会夜里发烧感染,而且夜里麻醉退了,肯定是要疼的。
顾易航握着她的手,靠着椅背,静默地守着,不知过了多久,念染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喉间发出略带痛苦的嘤咛。
是麻醉要退了,伤口开始感觉疼痛了,念染眉心紧紧地蹙起,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动,疼痛让意识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顾易航的脸模模糊糊地映入了她的眼里,她略有些虚弱道:“疼。。。。。。”
顾易航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温柔地安抚,口中低喃:“觉得难受不要忍着。”
念染捏着顾易航的手,有些用力,似乎这样就能转移她的痛楚。
意识渐渐清醒过来,顾易航的脸也清晰起来,她看着他,有些疑惑地拧了下眉,问道:“我还在医院?”在手术前,她就疼得几乎没有意识了,但她清楚的记得送她来医院的邹景生。
“你做了阑尾手术,现在麻醉刚退。”顾易航说完,顿了下,又补充道:“是邹景生送你来的。”
念染抿了抿干燥的唇,垂眸看到自己握着顾易航的手,他的手背被捏得红通通的,她惊了下,立刻要放开他的手。
顾易航收拢了下手掌,握紧不放,对念染道:“没事的,你要是觉得疼就掐我。”
麻醉退后,伤口确实不免疼痛,念染向来忍痛能力一般,但真让她捏顾易航减轻自己的疼痛感,她是不做到的,她摇了摇头道:“其实也不是很疼,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顾易航看了下时间,刚过十二点,想起邹景生说她一直没吃喝,便问道:“要喝水吗?”
“嗯。”念染点了点头,醒来后就觉得口干舌燥的。
顾易航将保温杯里的水倒在小杯子里放凉,再将念染的病床向上摇了一下,调到最舒服的姿势,又给她多垫了一个靠枕。
“不烫了。”顾易航很自然的先抿了一口试水温,再坐到念染身边。
念染伸手要接过来喝,没想到顾易航直接把杯子喂到她嘴边,她低着眸子,就着顾易航的手,慢慢地小口小口喝水。
喝完之后,还是觉得咳,看着保温杯,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顾易航抚了抚她额际垂落的发,轻言轻语道:“不能喝了。”
念染抿了抿还有些干燥的唇,收回目光。
顾易航轻拍了拍她的头,像安抚小孩一样,柔声说了句:“乖。”
第八十七章。不好意思
喂念染喝完水后,顾易航把床位下调扶她平躺,再将被子严严实实地替她盖好。{本书首发站}(《界》xian jie。me《说》网)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见念染闭上眼睛入眠,他便伸手将小灯光掉,靠在椅背上闭目。这几日为了顾氏官司的事,他都未有一日好眠,今天庭辩更是累得不轻,再过两日还要二审。
念染闭着眼睛其实并未睡着,伤口还是作痛,只是她并不想表现出脆弱。闭了很久都未入眠,她索性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顾易航被月色朦胧笼罩的脸庞。
他靠着窄小的椅背,姿势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眉峰拢起,薄唇紧抿。
她对他的工作虽不了解,也看得出来这几日他很是忙碌,甚至有些焦躁,她很少看到顾易航这个样子,这代表今天庭审的案子是有些棘手的,明天也许还要忙碌一天。
“怎么还没睡,伤口疼吗?”顾易航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念染黑亮的眸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月光从窗帘漏进,顾易航脸上明明白白的担忧落进念染的眼里,心下一片柔软,她轻轻摇了摇头,道:“从中午睡到现在,已经不困。”
顾易航漆黑的眼眸看着念染的脸庞,张了张唇又抿紧不语。
气氛有些沉默,念染随口问了句:“今天的官司怎么样?”她向来是不关心他工作上的事,彼此对这方面也都不过问,就像顾易航从来没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