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七点钟了,他怎么还没回来?我关上电脑,深吸口气,“没关系,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这是《飘》里赫斯佳的话,原梦蝶只有半年的时间,而且她再也不能回来,我有二十年的过去,还有大把的未来。
来到附近的街心花园,远远的,我看到路灯下的他,脸色疲倦而迷茫,心很痛,我爱他,非常爱,在另一个世界我不敢想起他,想起时心痛如绞,现在,当我终于可以拥抱他时,我又何必去与不能再存在的人争风吃醋?
“你这个习惯倒没改,有了烦恼事,就会在这里。”我站在他面前,他抬起头,目光迷蒙地望着我,然后目光渐渐清明,我伸手给他:“回家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他握住我的手,握得我的手都发痛,我没有抽手,静静看他,他猛地用力,我跌入他怀里,他低头紧紧吻住我,深而热烈,我回应着他,泪水滑入我们的口中,苦涩而辛咸。
晚上,我俩抵死缠绵,他进入我的瞬间,我心里一片空明,“梦儿,”他叹息般低唤,我哭泣着叫他的名字,“天立,不要叫我梦儿,叫我原梦。”
“原梦。”他喘息地叫我,我又哭又笑:“是,我是原梦!”眼前金花飞舞,心似炸开一般,这一刻,我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第三十章
“妈,酒酿园子怎么这么甜?”我尝了一口叫。
“咦,上回还说不够甜。”母亲过来尝了尝:“还可以吧,天立,你爱吃,再来一碗。”
天立刚把碗递过去,我伸手挡住:“好了,吃这些够了,又是糯米又是糖的,少吃多滋味。”
天立笑着央道:“就再吃半碗。”
“不行。”我断然:“你本来就不该吃宵夜,近来胖很多,明天去医院查一下血糖,又升了吧,还有甘油三脂,到正常值时,你吃多少我都不管。”
天立只好讪讪地收回碗,母亲劈手夺过他的碗:“甭理她,好好的又开始发疯,偶尔吃一点有啥关系,妈给你盛。”
“不了,梦儿说得也对。”天立摆手。
“你这孩子就是这样,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要总让着她,都是给你和她爸惯坏了。”妈妈说。
“哎,你可别光说我,你不惯她?”父亲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反驳她。
“我说的做的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我说。
“做什么都要上书上线,科学,我教了一辈子书,反倒不科学了。”妈有点生气。
“您有些做法是不科学么,有违健康之道。”
“看把你能的,你还是失忆时好,多乖巧,嘴又甜,又贴身,这会子记忆回来了,牙尖嘴利也回来了!”妈妈顺口抱怨。
啪地一声,我手上的碗掉了下来,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说,拔腿就走,妈妈在后面叫:“梦儿,你到哪去?好好的发什么鬼脾气?”
爸爸也站起来:“老婆子,就你啰嗦,难得孩子回趁家。”
“没事的,我去追她,爸,妈,今天我们就先回家,明儿她气消了就没事了。”天立打个招呼追出来。
天立赶上来:“梦儿,老人家说几句正常,干吗这样?以前妈不也总这么说你,又不见你生气。”
“天立,”我幽幽地问:“我失忆时,很好么?”
天立笑:“是,很可爱,象个小宝宝。”
“比现在可爱?”我握紧拳头,指甲戳得手心生痛。
他笑:“都可爱。”
“你喜欢失忆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明知道这话问得很白痴,这是我以前决不屑问的话,很讨厌纠缠不休的女人,从来以为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手,简单明了。
“还不都是你,”天立奇怪地说:“问这干嘛?”
“我是认真问的,不要打马虎眼。”见我脸色严肃,他收了笑,认真想了想说:“都好,各有各的好,哎,梦儿,有时候你不要那么顶真,你失忆时真的很可爱。”
我脑中轰地一声,几乎站不稳,晃了下,他急忙扶我,我用力摔开他的手,“别碰我,沈天立,你自己先开车回去,我一会再回去。”
“这么晚了,你去哪?别闹了,上车回家。”他拉住我,我用手袋砸他,他急:“梦儿,你真疯了?快上车。”
“是,我疯了,别管我,你去找正常人的过日子。”我大哭,心里委屈又说不出口,他不理会我的挣扎,强把我塞进车里,锁上车门,我一路哭泣到家,车停好,他来拉我:“好了,我错了,别哭了。”
“你错哪了?”我抽泣着问他。他皱眉:“下车罢,回家再说,管理员看着我们呢。”
理智回来了,我整了整衣服,擦擦脸,下车低头回家。
“洗洗睡吧,明天打个电话给妈道个歉。”回家后,他说。
“我哪错了?”我瞪眼,他无奈:“你哪都没错,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我不依不饶。
“梦儿,你从来不无理取闹的,”他揉揉太阳穴:“太晚了,明天我上第一节课,我要休息了。”
“天立,”我叫他,他回头,我扑过去抱住他:“不要走,别丢我一人。”他回抱了我一下说:“好了,你也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放开我回了他的房间。
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我一个人站在客厅,直到脚都站麻了,这才回房,洗澡时,热水与泪水混在一起,烫得心痛。
第三十一章
我与天立一直冷战,正常说话,正常生活,只是,我俩都清楚平静的表面下是翻滚的火山岩浆,总有一天会爆发。
文化局的工作很清静,与同事相处得很好,这是我回来后唯一高兴的事,我喜欢工作时的感觉。
手机响了,是白婷婷,我大学时的死党,这次回来后找她,说是去九寨沟取外景了,不知进了哪个山沟,手机一直没信号。
“原梦!你好了!”她的大嗓门依旧。
我微笑,鼻子有点发酸:“是,要多好,有多好。”
“我今晚到上海,这会在成都机场,死丫头,你真能吓人,坐飞机还把个脑袋撞坏了,上回去看你,竟然不认识我,我快哭死了!”她夸张。
“晚上我请你吃饭。”我吸吸鼻子。
“晚饭来不及,我八点才能到上海,到了约你出来喝茶,有事找你。”
“什么事?”
“还记得毕业时你得的那个剧本《三生石》,我找到投资人了,一起干!我制片,童老师导演,你副导演。”
我热血上冲,《三生石》,我从一个小编剧手上买下来时,花了二年时间找投资人都没找到,人家不信我能导出好作品,这个白婷婷,居然说动著名导演童施朗,又找到了投资人,真有她的。
“可是,我答应了天立不再出差。”我犹豫。
“你疯了!那么喜欢《三生石》,那么想做导演,我就是为了唤醒你,才拼命筹拍这部片子,看你伴在沈天立身边的样子,我心都要碎了,那怎么会是你,哪里是理想大过命的原梦!”她在电话里大叫。
“婷婷,”我感动:“知道了,答应你了。”
“臭丫头,晚上见面详谈,原梦,很想念你。”她放柔了声音,真情毕露。
泪水喷涌而出:“Metoo。”我哽咽。
“呆会我出去一下,约了白婷婷喝茶。”吃完饭,我对正看新闻联播的天立说。
“哦,要我送吗?”他问。
“不了,我自己开车去。”我说。
他点头:“那你开车小心。”
我收拾碗筷,我们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生分。
站在天立身后,他头上已有白发,我的心有点酸,他感觉到我在身后,回头:“约了几点?还有时间的话,就一起看会电视。”
我顺从地在他身边坐下,“天立。”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告诉他。
“嗯?”
“天立,我有个好剧本,毕业时就拿到了,没人投资,一直搁了下来,现下,可以做了。”
“文化局的工作不是很安定吗?为什么又要做,你不是说倦了那些了?”他诧异地问。
我看着他笑一笑:“谁说我倦了?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做导演。”顿了下,接着说:“只是两年前,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从此在你身边再不分开。所以我托人在文化局找了个工作,所以我回来了,所以,我在那架飞机上。”我说得缓慢,声音里却渐渐有了怨怼。
他有点吃惊地望我:“你从没与我说过。”
“有的事,没来得及说,就永远迟了。”我冷然。
“不,”他抓住我的手,“还来得及,你去拍片,圆你的梦,回来后,我们还来得及……”
我打断他:“来不及了,你已经爱上了别人。我一直想原谅你,可是妒嫉就象毒蛇,盘踞在我心里,压得我透不过气。天立,你知道我是眼中不能揉进半点沙子的脾性!”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气得脸发红。
我拿出在书房里找到的朱纹碧玉:“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医院交给我的,说你昏迷时,手上紧握着这块玉,玉被你头上撞伤时流的血浸透了。”他说。
我点头:“原来如此。天立,我的血浸到这块玉上时,我的灵魂与另一个时空的一个叫原梦蝶的女孩交换了。”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
我一字一句的说:“没错,不是失忆,根本就是两个人,我在那里挣扎求生,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你浓我浓。那个女孩才十四岁,很可爱吧?”
他仔细思索着,似信非信。
我冷笑:“我的梦儿,现在如此的可爱。她对什么都好奇,我就象带着一个婴孩,一点点手把手地教她,她的眼睛现在纯净如天池之水,整个人如一张白纸般透明,笑容天真灿烂,我越来越爱与她在一起。沈天立,你QQ空间装饰的彩蝶,是她的主意吧。”
他脸色发白,嘴唇哆嗦,抬手指着我:“原梦,你偷看我日记!你怎么会这样!”
“哈,你能在网上公开晒你的幸福,我就不能进你的空间看你的日记?”我尖声。
“你不可理喻!你怎么会有我的密码?你是不是一直偷看我日记?卑鄙!”他骂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他第一次骂我,我气得手足冰冷。
强压着愤怒:“是啊,我卑鄙,但至少我没有背叛,你光明正大,我配不上你,让原梦蝶回来配你!我是小人,让那个白痴来配你这个君子好了!”我大叫。
他气得发抖:“好,你去换她回来,我已厌透了你的一切!”
我听到心碎裂的声音,一片片,落地有声,瞪着他,我咬牙:“好,我让她回来,你永远不能再见我,我也永远不用再面对你!”转身冲出家门。
泪水在脸上疯狂地流淌,外面下着大雨,电闪雷鸣,他追了出来:“不要,梦儿,回来!”
我摇头,用力咬破手指,血流到玉上,朱纹闪耀起来,我举起手,对着他凄然一笑:“别了,天立,永不再见!”一道闪电击中了我,我觉得心脏一麻,颓然倒地。
第三十二章沈天立(番外)
沈天立(番外)
我去接机,半路上接到电话,原梦在飞机上发生了意外,飞机抵达后已由机场直接送至医院。
我心急如焚,赶到医院时,她已经醒了过来,惊得象一只兔子,彷徨而茫然,握住她的手,她吓得挣扎:“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小莲呢?”谁是小莲?她同事吗?我没问她,她的惶恐让我心痛,我紧紧抱着她,安慰着:“梦儿,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看着我:“你叫我梦儿,你认识我?”语气迟疑不定,“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不认识你。”我痛心地说,发生了什么,我睿智干练的原梦会变成如此模样。
她审视了我许久,我真挚地望着她,我眼中执着的爱意打动了她,她吸口气,靠进我怀里,泪水滚滚而下,这刹那时的娇弱让我心动不已。
回家后的原梦与以前判若两人,从来她都是独立而自信的,有时候执着起来让人头痛,她永远会有理由指挥我做这做那,而我永远是那个从者。都说在爱情中,谁爱得多,谁的让步便多,我永远是那个让步的人。
现在的原梦如同初生的小孩,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我离开半步,她便惊得四处寻我,直到抓住我的手,才会放心地一笑,她原来嫌我睡觉打呼,一直坚持分房睡,可现在,她说若我不在,她就不敢睡,我的梦儿,现在如此的可爱。她对什么都好奇,我就象带着一个婴孩,一点点手把手地教她,我好强聪慧的梦儿,居然也有问我为什么的时候。
她的眼睛现在纯净如天池之水,整个人如一张白纸般透明,笑容天真灿烂,几十年的社会生活一夕之间都消散无痕,我给她请了长期病假,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