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那倒也是,一辈子伺候个没腿的残废,换谁谁受得了?”
…… …… …… ……
秦季额头的青筋猛地暴起,豁然转身,叶倾澜见他一副马上要揍人的模样,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对他使了个眼色,坚定地摇了摇头。半晌,秦季松开攥紧的拳头,低低骂了句粗话。
快到邵京病房门口时,叶倾澜对秦季说:“要不你先走吧,我想单独跟邵京谈谈。”
“你是想……告诉他截肢的事?”秦季立刻猜到了。
叶倾澜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显然这件事已经在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了,早晚会传进邵京耳朵里,还不如她自己告诉他。
“那你进去吧,我在你的病房等你回来。”
秦季先行离开。叶倾澜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调整呼吸,换上一副笑容之后才推开了门。邵京听见动静,脑袋微微转向房门的方向。这两天他伤势有所好转,每天都能清醒三四个小时。
“澜澜,你来了。”声音虽然虚弱,但已经比较清晰了。
“你感觉怎么样?”叶倾澜将笑容调整得更为明快些。
邵京没有直接回答未婚妻的问题,反而关心起她的病情:“听李纳真说你生病了,怎么不在病房好好休息呢?”
“一点小病而已。我也真是娇弱,吹点风就感冒了。”
“还是要当心点,你最近太累了,免疫力容易下降。”邵京不放心地嘱咐她。随后又问道,“对了澜澜,我不是应该在X镇吗?怎么回E城了?”
叶倾澜笑容顿住:“你……还记得地震吧?”
邵京想笑一笑,可是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变成了苦笑,“我当然知道地震,我脑袋又没摔坏。虽然过程记不清楚了。”
她松口气:“人民医院的直升机接你回E城的,毕竟这里医疗条件比当地好多了。”
“原来是这样,李纳真帮的忙吧?”
“嗯,这回多亏了纳真。”她故意略去重要过程不提,省得邵京多想。
“那真要多谢她。”邵京移动目光,看向自己缠满绷带吊在支架上双腿,“我的情况……,医生是怎么说的?这两天我一直问你那个师弟欧阳,他只说不清楚,……是不是很严重?”
终于来了——
叶倾澜深吸一口气,正思索着该如何向他委婉地说明真相,邵京忽然很轻很轻地说出一句话:“要截肢,是吧?”
叶倾澜当即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向眼眶,沉默了好一会,才咬着牙缓缓点头。她又迅速补充道:“还不是最后结论,医生们还在想办法……”为了让他好受些,她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看到她点头之后,邵京便移转视线,看向床边的医学仪器,安静了很久很久。
“邵京,你……”她一开口,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听到哽咽声,邵京的目光终于回到她身上:“澜澜,你别难过啊,你还在生病呢。”他停顿一下,又说,“……其实,老天能放我一马让我活下来,还能再见到你,当面对你说句……对不起,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没想到,邵京反而安慰起她来。叶倾澜的泪水越发不可收拾,如果说邵京有错,那她自己错得更加离谱……如果不是她自私任性,他也不会有此一劫……
“你知道吗?在被倒下来的家具压住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还不能死,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见你一面,要不然……”邵京没有说下去,包裹在纱布中的脸颊肌肉抽动了几下,眼角也沁出一道水迹,“想必,老天爷是听到了……”
叶倾澜抓住邵京没有缠绕纱布的右手,紧紧、紧紧地握在掌心。她心头热血奔涌,当即有一种冲动,想要跟邵京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再离开他。可就在这时……一张脸孔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在脑海中出现,让她几乎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打住。
她……还有这个资格么……?
“我以后不会再和姚薇见面了……”邵京祈求地望着她,眼含泪光,“澜澜,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遇到地震,也是我应得的惩罚,我只能怪我自己……澜澜,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叶倾澜只觉得嘴巴里苦涩难当。乞求原谅的人本该是她,然而,现在她还不能告诉他真相,以邵京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他承受不住……
面对邵京充满期盼和哀求的眼睛,叶倾澜只能流着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回答他:“如果我还怨恨你,也不会到X镇去接你了。”
“澜澜……”邵京眼里顿时闪耀起激动的光彩,他正想说话,视线无意间落在她的左手上,笑容立刻僵住,半天才说,“你的戒指呢?……是因为怨我……摘,摘掉了吗?”
叶倾澜也望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同样怔忪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过得去的说辞:“啊,不是的,在X镇我不小心把戒指撞了一下,有点受损,就送到珠宝店让他们去修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邵京不疑有他,便说:“澜澜,以后再也不许你随便冒险了,X镇那么危险,你怎么能亲自去呢?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
叶倾澜敷衍地答应着。正当两人各怀心思之际,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叶倾澜以为是秦季,进来的却是身穿白大褂的李纳真。
“倾澜,有人找你。”
她点点头,草草擦干眼泪,对病床上的邵京说:“我去去就来。”
走出病房叶倾澜才转头问李纳真:“谁找我?”
李纳真说:“你自己看吧,人在我办公室里。我还要去查房,就不陪你了,回头见。”
叶倾澜独自推开实习医生办公室的门,里面没其他医生,只有一个背向她的修长身影,坐在李纳真的位置上。她脚步一顿,不禁愣在了原地。
☆、迟到的承诺
第104章
叶倾澜再也迈不开步子,双腿仿佛钉在了办公室门口。此时此刻,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莫过于眼前之人。
当初她离开晓雾山别墅时对他说,自己和邵京之间必须有个结果,然后才能考虑他和她的事情。当时,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一去,你会不会就不回来了?她则说,无论结果如何,总要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没想到,她真的……一去不复返……
不速之客听到脚步声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急急地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对不起倾澜,我才得到消息,来晚了。”
叶倾澜没能躲开,被他抓住了左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机械地重复这几天说的最多的两个字“谢谢”。
原容与眉头顿时皱起,不胜讶异地瞥了她一眼,却被她明显的红眼圈转移了注意力:“你哭了?”
叶倾澜没有否认,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骗不了人。她挣开他的手,直截了当地问:“你找我有事?”
原容与眉心深深地打了个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心底便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叶倾澜客气疏远的态度更证实了他的直觉——她好不容易向他迈出了第一步,现在却又缩了回去,甚至……退得更远……
但原容与知道眼下不是谈这件事的时机,于是他按捺下心中不安,转入正题:“我先去见过邵京的主治医师吴教授了,倾澜,你先别着急。中国的专家束手无策,不等于全世界的专家都没办法了。我已经让人去找国外的专家,很快就会赶到。不管多大代价,邵京的腿……一定会保住的,你放心!”
叶倾澜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听着他一遍遍的安慰,一遍遍的保证。她又何尝不希望奇迹能够出现,然而,这份情,这颗心……,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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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容与很有效率,先将邵京换到了条件更好的特殊病房,就是以前他自己生病时住过,叶倾澜去探视过的那间病房。又请了两位经验丰富的特别护士,24小时专门护理。用最好的药物,最好的护理,尽量不让邵京的伤势恶化。
不到一星期时间,两位美国专家,一位德国专家,一位日本专家陆续赶到人民医院。这两天这些来自异国的骨科权威一直在做各项检查,和吴敏行教授一同会诊了好几次,似乎并不急于下结论。
有了两名特别护士照顾邵京,叶倾澜不再需要值夜,她也多次劝说秦季欧阳涵不必再来医院。可能被她说烦了,秦季索性打着自己右臂有伤的旗号,办了住院手续住进单人病房,名正言顺地“小病大养”起来。
不过这位“病人”基本不呆在自己病房,有事没事地整天在她身边晃悠。叶倾澜怀疑秦季从网上下载了什么笑话大全的,只要逮到机会,他就不管荤的素的,冷的热的,在她面前显摆个不停。搞得叶倾澜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欧阳涵相形之下安静许多,大多数时候都捧着一本书阅读,或者拿着画夹画画,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一旁,不主动打扰,也不离开。
由于原容与和秦季欧阳涵经常出入,李纳真私底下跟叶倾澜开玩笑说,这些天医院里的小护士们工作热情空前高涨,下了班都不肯走,就为了看帅哥。李纳真还说,应该在邵京病房外挂个牌子,就说,此地帅哥出没,花痴禁止入内。
邵京还是睡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自从知道要截肢之后,他表现得出乎叶倾澜预料的镇静。尽管每天都要接受好几遍医生巡查,以及各种各样的化验检测,他一直都很配合医生护士的工作,从不抱怨。
清醒的时候,邵京总在重复同样的话题,要么就是劝叶倾澜回学校去,不要耽误了学业,要么就是说她这么不辞劳苦照料自己,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叶倾澜举出他们往昔的例子:“还记得我大三时打羽毛球伤了跟腱吗?整整半个多月躺在床上行动不便,你那时忙着准备开题报告,还要天天照顾我。现在总算轮到我还你这个人情了。”
忆起往事,邵京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我记得很清楚,尤其记得,你脸皮薄,为了尽量少去上厕所,拒绝喝水也拒绝吃水果——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两人说笑了一阵,邵京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叶倾澜问他怎么了,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澜澜,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依赖你了?也许……我应该……学习一个人独立生活一段时间……”
叶倾澜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邵京垂下眼帘,不再看她:“前些日子找不到你,我发现家里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怎么找也找不到。没有你提醒,信用卡我也忘记付钱了,结果过期被罚款。澜澜,你对我……太好,把我快宠成废人了……如果离开你,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生活下去,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但始终没有说出下文。叶倾澜却听明白了,邵京这样绕来绕去的,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她知道,这几天邵京表面上冷静淡然,内心却必定十分惶恐也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害怕她就此离去,丢下他一个人,另一方面,他的理性和他的善良又在告诉他,不应该拖累她,一切痛苦全部由自己一人承担。
邵文方的事情了结,叶倾澜以为邵京的厄运也该到头了,没想到命运之神轻轻一个覆手,竟然将他打入更可怕的深渊!叶倾澜忍不住想,假如将要失去双腿的人是自己,她说不定已经崩溃了,甚至宁可自己在那场灾难中死去,也不要活过来面对这无情的现实。命运对待邵京,何其的残酷!
叶倾澜在感慨造化不公的同时,也在深深地自责。她其实很清楚,邵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也不是她的照料,他需要的是她切切实实的保证,保证她会信守曾经许下的诺言,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为什么……这样的保证……她至今无法说出口……
刚听说邵京出事的时候,她不是暗暗发誓,只要能救回邵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那她还在犹豫什么……
“澜澜?”
叶倾澜猛然回神,正对上邵京疑惑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邵京好像还在等待她的回答。于是赶紧集中精神,故意做出嗔怪的表情,白了他一眼:“难怪伤势总不见好转,原来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医生不是反复叮嘱过嘛,你现在必须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专心养病!”
邵京马上顺从地点头:“是我不对,我不想了。”
“这才对嘛,你要赶快好起来。”叶倾澜露出欣慰的微笑,柔声说,“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一天又该轮到你来照顾我了。”
重伤的邵京精力不济,聊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叶倾澜坐在病床旁,久久凝视他的睡颜,刚才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
如果换了以前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帮邵京扛起一切,可是现在……她心中有了杂音……
有一个声音在说,这可不是学雷锋做好事,不是偶尔到敬老院里日行一善那么简单,你确定自己扛得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