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两种方案设计理念迥然不同,折衷的方案是不可能的。这和煮稀饭不一样,稀饭可以将大米和小米放在一块煮,环境设计是不可以互相掺和的,如果硬要搞一个折衷的方案,到头来只会不沦不类。”
“那你看好哪个方案呢?”慕容沧海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看好的当然是我设计的现代型方案。”原来如此,这小子,也学会抖包袱了。看他那种“舍我其谁”的神态,到是很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慕容沧海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盯着碧波,目光里包含着太多的内容,比如关注、探询、疑问、赞赏,当然还有警示和期待。
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目光的“照射”。
“这虽然是我毕业后做的第一个环境设计方案,但是我对自己的理念、灵感和激情充满信心。当然效果如何,需要方案实施之后,让众人来评价。”
“这可是关系到整个秀宛小区能否顺利售出的大事,这一点你考虑到了吗?”慕容碧泓对弟弟说道。
“我怎么会考虑不到呢?”碧波自信满满。
“那好,你就坚持你自己吧。”说罢这句一锤定音的话,慕容沧海的脸变得舒缓而轻松,他夹起一只辣椒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显得悠然而自得。
饭桌上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看过刚才那一幕,兰晶才知道,原来慕容家就是这样决策重大商业事务的,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刚才慕容碧波说话时那种踌躇满志的样子真有趣,像一只朝气蓬勃的小老虎。
“嘿,小弟你怎么也另类起来了?”慕容碧浪笑问。
“怎么了?”
“你在手腕上怎么系了个手帕啊?”
兰晶朝碧波手腕上一看,顿时心里一惊,他手腕上的白手帕正是那天她给他擦脸的那只!
她心里不由得想:他为什么要把这件白手帕系在手腕上呢?
面对姐姐的追问,碧波用一种不经意的眼光扫了兰晶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我的右手腕经常酸痛,裹上只手帕,既挡风又保暖,手腕就不那么痛了。”
“既然手腕痛,怎么不到医院看看?”碧泓用长兄的口气问。
如果是以前,碧波对这种关怀肯定会心生感激,可是现在,他不但没产生一丝一毫的感激,反而对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孔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他在心里悄悄地验证了一下,没错,就是反感。
“这种不大不小的酸痛,到了医院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
也许只有兰晶能够听得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碧波对自己还是念念不忘,她真的不敢相信如今的世界上还有这种“情痴”。刚才在球场上,自己错怪了他,她感到很后悔,一直想找机会对他说句“对不起”。可是回来后碧泓一直不离左右,她一直没能找到道歉的机会。
正在她思前想后的时候,饭桌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热烈的话题。
话头是碧浪打开的。
“对了爸爸,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您六十六岁大寿了,我跟哥哥和弟弟商量过了,一致认为应该好好地操办操办,一定要办得大张旗鼓、轰轰烈烈!”
“不就是过个生日吗?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买个蛋糕意思一下就行了。”老人家倒有一颗平常心。
“那怎么成呢?六十六大寿可不是一般的生日,说什么也得办得热热闹闹的。”碧波接口说道。
“小弟说的没错,这也是一个展示我们家族形象和实力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做得热火朝天。”碧泓从商业角度说道。
“晶晶,你的意见呢?”老人家看着兰晶说。
“我?我在这儿发表意见合适吗?”她确实也没想到老人家会征求她的看法。
“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嫁过来了,我可没有把你当外人呐!”
“既然伯父您这样厚爱我,我只好谈谈自己的想法了。我觉得伯父的六十六大寿,是得办得红红火火的。伯父立家创业辛苦了大半辈子,如果这次大寿办得马马虎虎,那做儿女的会心生愧疚的。至于展示家族形象,也许由于我没有商业头脑,所以并不觉得特别重要,不必刻意强求。伯父的身体健康,一家人的和和气气,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象模象样地办一办吧!”
丽丽一个人吃过晚饭,便小猫似的卷卧在床上看起了电视。她把声音开得很大,这样她就能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也就不再想那些怎么想也想不清楚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处境和命运。电视上正播放一部港台产的电视连续剧,剧中的人物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又声嘶力竭,用一种让地球人都听到的嗓门大喊大叫。
她皱了皱眉头,干脆换了个频道。
电视屏幕上一个女歌声正在唱那首哀怨悱恻的《囚鸟》: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
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
不知还有谁能依靠
……
听着听着,眼泪便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如今,也许地只有眼泪是自己的了,正像歌中所唱的“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鸟,有的鸟拥有天空,而有的鸟却拥有牢笼?也许有人羡慕那鸟笼是金制的,闪闪发光,笼中的鸟儿只需清脆地鸣叫几声,便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但是又有谁能了解一只笼中鸟的忧伤和无奈,“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如林间自在啼。”习惯了享受和悠闲的鸟儿也许真的忘记了天有多高,即便打开笼门,还它们自由,面对那片已经陌生的天空,它们是否还能飞得起来?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丽丽侧耳验证了一下,确实是敲门声,而不是她听到过无数次的错觉。
她关掉电视,一边起身开门,一边用手拭去满脸的泪水。
来人是慕容碧泓,他已经很久没到这里来了。
在翡翠山庄吃过晚饭,兰晶执意回家,他开车把她送到家后,便直奔他刚刚建筑好的一处香巢,不料却正好撞上了那个小情人的“红灯”。既然小情人不方便“接待”自己,他跟她调笑了一会,便勃马转向来到了这里。
不知强颜欢笑为他开门的丽丽想没有想到:在他不断吐故纳新的“红粉方队”中,她已经沦为“替补”队员?
“你今天怎么这么楚楚动人呢?”一进门,慕容碧泓便问。
“没有啊,我还是以前的样子。”丽丽尽量平静地回答。
“你好象哭了,为什么?”
“不会吧?好好的干嘛哭呢?”她一边说,一边试图用手去抹眼角的泪痕。
“别擦,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梨花带雨的样子。”他急忙抓住了她的手。
一种深深的悲哀漾满她的双眼,难道现在,连眼泪都不再属于自己了吗?
想着想着,眼泪便不自觉地涌了出来,像泉水一样绵绵不断。
“怪不得古人‘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诗句,原来泪雨缤纷的女人果然有一种别样的娇丽。我说的是真的,你流泪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慕容碧泓一边说话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看那一颗颗泪珠从她的眼角缓缓地划过她的脸庞。
透过自己的泪水,丽丽突然发觉眼前那张载着眼镜的面孔一下子变得那么陌生,而且连笑容都不再儒雅,露出一种狰狞的气息。
“你的审美愉悦总是建立在别人的泪水之上吗?”
“丽丽,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怪怪的?”
“没什么,世界那么大,一只小鸟的悲欢是不值得关注的。”
“噢,对了,那上次在商场,谢谢你给我留足了面子。”
“我哪敢不给你留面子呢。”
这是一句实话,虽然他最近不大来了,但每月的生活费却都按时打到她的帐户上。虽然不怎么“玩鸟”了,倒没忘了喂鸟。
“那天我答应你要满足你一个要求的,你想好了没有,?”要想自己爽,先得把“鸟”逗乐才行。
“这个嘛……那天在百货商场我看中了一件貂皮大衣,价格才二万八。”
“是吗?这个……”慕容碧泓显出犹豫之色。
看来他已经变了很多,以前别说二万八,就是十万八他都不皱一下眉头。
“那就买下来吧!”虽然不是十分情愿,但既然已经允诺,他也不好反悔。
“谢谢,”这一回,丽丽没有扑上来在他脖子上印梅花,只用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回应。
“碧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如果我们现在分手,你会有什么感受?”
“可能会有一些留恋。”
“那你打算如何补偿我的青春呢?”
“别的先别说,十万、二十万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丽丽心里一惊,亏他说得出口,十万、二十万就想把我打发掉,像打发要饭的一样。这绝对不行!
兰晶回到家,妈妈正在灯光下等着她。
“妈,我回来了。”
“噢,回来了?到碧泓家去了吗?”
“去了。”
“他的家离这儿远不远呐?”
“不远,还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玩的开心吗?”
“还好。妈,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兰晶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的眼前晃动着那个身穿黑色运动衣的矫健身影,他打球的姿势真的很好看,动作敏捷而充满力度。
接着占据她记忆画面的便是他那只宽厚上的手掌,轻轻地按摩着她受伤的膝盖,全神贯注的脸上写满了小心翼翼,真没想到一个阳刚十足的七尺男儿竟然有着如此体贴入微的情怀。
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气息,像一坛储藏多年的美酒,启封后芬芳四溢,飘扬着醉人的香味。她以前真的不知道,一个雄性十足的年轻男儿的身体,可以散发如此令人迷醉的自然气息。她当时甚至产生了一种在这种醇香的引导下随波逐流的想法,像一片漂在水面的树叶,闭者双眼任凭水流把自己带向无论什么地方。
当他把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的时候,她顿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一股酥痒、温暖的热流,从她的右手中指发射到她的全身,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她迅速地意识到他的举动是在侵犯自己,她奋力挣脱,使劲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当他告诉她,吮吸她受伤的手指是为了用含有杀菌成分的男性唾液防止她的伤口感染时,她顿时呆住了。
看来,是自己错怪他了。后来,她一直想找机会向他道歉,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要不要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向他道歉呢?
她想来想去觉的还是发个短信好。
她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着键:
今天我在球场上错怪了你,真的很抱歉!兰晶。
信息发出去了。他会给我回信吗?
等待是焦灼的。
此刻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慕容碧波在饭桌上侃侃而谈的神态,镇定自若、气定神闲而又胸有成竹,好象天底下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他,好象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他前去征服。但是兰晶还是从他深邃的眼光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忧伤。
手机响起来短信的铃声。
她打开一看,正是慕容碧波的回信:
不必抱歉,我的心早以习惯了受伤。碧波。
兰晶的心涌起一股内疚,唉,她真的无法预料今后自己还会伤害他多少次。
心烦意乱,她想打开电脑,上网聊会天,可自己心如乱麻,又能说些什么呢?算了,还是别上网了。
床头灯睁着橘黄色的眼睛温暖地望着她,她知道自己此刻是睡不着觉的。她伸手以枕头下拿出那个日记本,企望姐姐的日记能让她纷乱的心情宁静下来。
翻开第一页,一行行整齐而娟秀的字便进入了她的视线。姐姐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这次“星光新人”杯模特大赛的冠军。站在灯光聚焦的舞台中央,手捧金灿灿的冠军奖杯,面对如潮的掌声和漫天飞舞的花雨,我情不自禁地泪如雨下。可这并不是什么激动的或欣慰的泪水,而是屈辱的泪水!只有我自己知道它的源头。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此刻的荣耀我付出了多少沉重的代价!
昨天在彩排现场,我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兴奋的是经过一路过关斩将,我终于杀进了决赛;不安的是明天就要进行最后的决赛了,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失败还是成功。
彩排结束了,正在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便听到一个童声问道:“请问哪一位是乔亦梅小姐?”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怀抱一大束鲜艳的白玫瑰站在门口张望着。
“请问哪一位是乔亦梅小姐?”小男孩在一次喊道。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我的身上,我低着头匆匆走到小男孩面前。
“我是乔亦梅,你是在找我吗?”
一见有人答应,小男孩脸上洋溢出兴奋的神态。
“你是叫乔亦梅吗?”小男孩急切地问,显然他是想确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