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后半身,狐九那副大家已见惯了的身体便活生生的从传送门中迈了出来。
“嗨,有段日子不见,大家好!”环视一圈,狐九挥手招呼一下,苍老熟悉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狐老,怎么会?!”一圈惊叹之声。
怎么会?!影歌同样惊了,只不过别人是惊讶,她是惊骇!
这老头怎么会没死的?整个山都里,有那智慧能看穿自己图谋的,就这老头一人而已,而且,也根本无法收监或者调离了他,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布下杀局……
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啊,老头被密集的电磁炮火力包夹,几乎骨肉成泥,根本不可能活转了!别人说见鬼那是玩笑,影歌此刻的见鬼,可就是真的了。
不,不要惊慌,这肯定是假的,是那个人试探自己的计谋!影歌咬紧了牙关,却募然注意到,杨帆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中的神情……影歌略一寻思,顿时如坠冰窟!
之前说过,影歌有一个杀手锏,能保住自己小命,这杀手锏说穿了一文不值,那就是玉石俱焚。
假如杨帆真的不留情面打算要她的小命,她便会不顾一切的把所有事都诬赖到杨帆身上,不,那根本就不是诬赖,自己那批可靠的手下是按照他的洗脑方式培养的,那些处理问题的手法技巧与他是一脉相承的。
从始至终,自己都是打着他的旗号,就算当选为代理总长了,自己也仍旧是他的秘书,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一部分责任在,只要自己说主谋是他,没有人会怀疑的。
人们不会相信,自己一个小女子,一个代理人,竟然试图干掉域王并取而代之……
因为其荒谬,所以才有可行性,现在虽然失败了,也有转圜的余地。
甚至,揭露杨帆的资料与证据,她都已经收集并整理好,然后由自己最忠心的下属保管,只要自己出了事,马上全世界都会明白杨帆的嘴脸。
影歌考虑的不可以说不周全,准备的不可以说不充分,可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基本的前提,那便是杨帆真的犯了错,犯了人神共愤不可原谅的错误,自己预留的手段才能成为一种要挟。
可是现在……活生生的狐九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不仅仅是狐九,还有其它几个行事古板资格又老不得已被消灭的目标,一个个从传送门中走出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杨帆没有任何罪证握在自己手里了,罪压根就没有犯,证据还留在手里有意义吗?
本来不相信门中出现这几人是真的,可是想到这层以后,影歌却越来越不能不相信了!
迎着杨帆的目光,她只觉脑中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原来……一切,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的阴谋,所有的一切!从将自己升任为贴身的秘书,到将秘党交给自己,将那些阴暗之中的手法倾囊相授……
他三年多没有出现,就是在等着自己野心萌发,而他本人,则一直都在不远处看着一切,看着自己的表演,从始至终,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没有任何一步超出他的预计……
第三十九卷 姜太公钓鱼· 第15章 活路?死路?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在影歌心中几乎没有记忆,因为她已经浑浑噩噩不知该如何是好。
狡辩?面对这个可怕的对手,她不觉得自己有一丝机会。
逃跑,或者是挟持人质以抗争?开玩笑,一桌域将级的大人物,自己这个小小的军级还没出手就已经被捏死了吧?
这一顿饭,山珍海味,珍馐佳肴络绎不绝,可以说是自食物合成机出现以来,最集大成的一餐饭了。
一切都是杨帆的面子,无数小餐厅的老板听说了杨帆的行程,冒着配方泄露的危险,求爷爷告奶奶将饭食送来供杨帆品尝。
当然送也不是白送,近两日,独孤古于山都城内关于商品经济的演说,似乎触动了这些小老板们的神经……
席间设宴者说起来,杨帆才晓得,这些人联合起来,草草商定了一个《食品专利法案》的玩意,想让自己高抬贵手通过呢。
一餐饭,宴笑盈盈,所有人俱都沉迷于从未享受过味觉盛宴中,唯独影歌如坐针毡。
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整个宴会过程中,没有人询问狐九为什么没死,而且忽然回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肯定非同寻常,但这里并不是询问的场合。
所有人寒暄、问候着,一切如常,直到宴席完后,接下来本**开的最高议会,临时修正成了高层代表大会。
规模相对较小,但是与会者身份更高,保密措施更严密的会议,至于宴会上的其他人,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兴奋疑惑期待的对其他人讲述宴会厅上的奇闻了……
本来是以拒绝出席的方式,向杨帆表达对他的不满,表达对山都变革的抗议,不过听说狐九等人回来之后,敖云带着家族势力以及其它一些第三方代表来到了大会议厅。
新修的大会议厅是典型的球状结构,上半边的穹顶雕刻着美轮美奂的富有这个世代艺术气息的画卷,那上面有神一样的先人,有突如其来的灾变,有渐成瓦砾的废墟,有人类的挣扎与生存……
其实画卷所表现的内容并不久远,可是画卷所铭刻之事的意义,就仿佛上个世代人所知道的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补天之类的神话传说一样,代表了这个世代人朴素的历史观。
穹顶之下的下半球,是一环环的圆形座椅,粗粗数去约略有上千个位子,就从上而下,从外到内,仿佛众星拱月一样,衬托出了最中心处的悬浮主席台。
主席台又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面积不大,圆桌会议仅容得下十余人开会,下层就要稍大一些,从里到外统共三排,四五十席,像今日这般的临时扩大会议,刚刚好容纳得下。
“影歌,你是要我说呢?还是你自己来说?”座中落下,看着犹自神游天外的影歌,杨帆凝功在喉,针对性的声波冲击登时将影歌惊醒,在那同时,一道细不可闻的音波也传入影歌耳中:“是生是死,就看你此刻的表现了……”
是生?是死?影歌面上露出苦笑,仿佛很大度的选择题,可事实上,一个是生不如死,一个是死不瞑目,自己应该怎么选择呢?
“没错,一切都是我干的,是我意图谋杀狐长老、李厅长还有……”影歌用沙哑的声音,干涩的陈述起来。
随着影歌缓缓讲述出她是如何设计狐九以及其它几位高层人士,如何设计陷阱以不同的方式了解了他们,会议厅里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人们既心惊于这个女人的野心,慢慢的也愈来愈加好奇,这女人的陷阱阴狠毒辣,看台上的几人,究竟又是怎么样逃出生天来的。
潮水般的嘈杂声中,杨帆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最后的关头,这女人竟然没选择生路,而选择了死路……
他还以为,这个野心蓬勃的女人会为了东山再起保留一副残躯呢,却没想到,梦想破灭之后,她会是这般选择。
所谓生路和死路,不是看她是否老实承认错误,不说一句假话,坦然的将一切责任揽上身,生路与死路的定义是,她的坦白究竟有没有遵从杨帆的意愿,有没有让杨帆满意。
以影歌的政治智慧应该不难猜出来,杨帆既然费了这么大周章,苦心孤诣的给她创造造反的环境,教会她造反的手段,就差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了,所图自然不是干掉她一个。
她影歌何德何能,值得杨帆如此大动干戈啊?杨帆试图清理的,是山都上下依旧习惯于以家族为单位,依旧把互相倾轧当成第一要务的世家大族的腐朽本能……
所以,杨帆的本意就是让影歌攀附,不是攀附他这主人,而是攀附这段时间以来,影歌曾经密谋、合作共同瓜分过好处的对象,也就是……狐九出现之前,聚集在大礼堂前欢迎杨帆的那些个人。
看着影歌“你既然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如愿”那幽怨的眼神,杨帆轻轻摇头,何必呢!
弹一个响指,中心会议台四周的投影仪登时开始工作,环形的立体投影设备由下而上,在会议台的上空,投射出了三维全立体的拟真影像。
一段段叫人身临其境的录影开始上映,有狐九与其它一些人死的刹那,有影歌与手下党羽密谋的画面,也有她为了获得某些权利,跟在座的某些人密谋商议,然后或者栽赃陷害,或者排挤打压,或者采用其它一些手段的零碎片段。
会议台上,一个一个的人开始觉得屁股底下的座位不牢了,高效节能的恒温系统,清爽宜人的周遭环境,也难掩心底里透出来的尴尬,擦汗的毛巾湿了一条又一条。
不过相对于其它人的难耐,影歌才是那个最无法接受这些影像的存在啊!
“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安排了人,所有这些场合都安排了反监控……”在杨帆几乎无所不知的威压面前,影歌终于有些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
末世卡徒 第16章 墙倒众人推 七尺居士
影歌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那些反监控者在集体说谎,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杨帆的人?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这些人的能力一个一个都是经过她亲手测试的,而且,也是她按照杨帆的教程一步一步训练出来的。
他们对自己的忠诚度,绝对在对杨帆之上,这点影歌是很有信心的,可是……为什么,自己觉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机密,会毫不掩饰的被杨帆所掌握呢?
似乎是看出了影歌的疑惑,杨帆叹息了一声:“你难道忘了,刻意透露了反监控能力让你知道,并教给你甄别之法的是谁?”
这桩事有些久远,不过仔细回忆了一下,影歌还是很快想起来,自己对于这个概念的认知,来源于当初偷看的一份文件,而那份文件,理所当然出自杨帆手笔……
“既然敢透露这种消息与你知道,我理所当然会有应对的法门。”看着影歌茫然失措的眼神,杨帆摇了摇头,“其实说出来很简单……”
“反监控能力者可以感知他人的注视,不管是直接注视,间接的偷窥,还是通过影像记录这种机械的手段,甚至可以根据这种感应,追溯出偷窥者的容貌,所处的环境,达到完美的反追踪。”
“可是不要忘了,不管在什么场合,窥视这种动作,就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终究还是有你,有我,你安排在场的反监控者自己知道。”
“所以,我只需要忠实的营造出一个与你们密谋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场合,在场合之中投射出你们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将自己化身成其中的随意一个……”
“就算有反监控者感应到了我的偷窥与记录,也只会以为,那是来自于当时,你们当场其中某一个人的视线。因为我所处的环境,与你们完全相同,我的所作所为,与你们分毫不差……”
“瞧,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这还简单!恐怕全天底下,只有杨帆一人能做到这种事吧,几近完美的现场投射,丝毫无差的变形模拟,说不得还得根据情况临时修改数据……
以为终于摆脱了那个无所不在的监控,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错觉,影歌瘫倒在座椅上,身体虽然无力大脑却空前的清晰:眼前这就是一个变态,在他面前永远不要玩什么花样,任何违逆他意愿的挣扎都是没有用的,俯首帖耳是唯一的选择……
立体投影还在继续着,丝毫没有因为影歌的崩溃,因为某些人的坐立不安而有所改变……
画面所显示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全,也越来越让与会者意识到,上面显示的究竟是些什么内容,那都是山都各方势力,为了自己,为了亲属,为了家族,所进行的或者明面上,或者暗地里,一些心照不宣的交易。
有区别的只是,影歌及流营镇一群人的做法比较激进,有机会他们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他们也要上,而山都本地人则相对厚道,只有机会真正落到身上的时候才会争取。
假如系统完善的话,两者就是一个合法,一个违法的区别,可是杨帆对此并不满意……
他想建立的末世理想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至少不应该腐化堕落的这么快。
“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的,难怪当时觉得怪怪的,以砂干事的人品履历,断不至于做出贪墨之事……”
“哦,我说去年大水都的建材中心报表有问题,原来从订单报备处就开始作假了。”
“大礼堂!大礼堂奠基工程的款项,你们竟然也敢挪用?!”
“……”
一幕幕不堪的交易陆续上演,座中人俱是表演者,起始时俱都讪然,不过待曝露于天光之下的不适过后,他们迅速找到了度过尴尬的方式——谴责别人。
在所有人都被无差别波及到的这一刻,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不就显得自己比别人更干净一些吗?
于是,会议台上顿时一片嘈杂谴责之声,而所有被愤然戳指的对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