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三个小时,表演滑开始后,每个人都按照主办方规定的顺序登场,何翩然一直在场边等着自己登场,这时,刚刚结束表演的伊维特笑着走了过来,“冠军的感觉如何?”
“挺好的。”何翩然嘿嘿一笑。
“你原来只是有点呆,可拿到冠军后人都有点变傻了。”伊维特笑着坐到何翩然旁边,“我是真心恭喜你,当然,也恭喜欧锦赛上夺冠的夏天,你们的小插曲也算是我告别前的最后挑战。”
伊维特说得真诚,没有一点倨傲的感觉。
“你已经决定奥运会后退役了?”何翩然意识到这一点,竟莫名有点失落。
“不必感同身受,”伊维特笑了笑,“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可惜,你体会不到我之前的感觉了,你的这个时代对手太多,每个都不比你差,看来下个奥运周期一定精彩。”
伊维特的时代她独孤求败难逢敌手,但何翩然呢?她的道路则将布满荆棘。
“对了,”伊维特打断何翩然的思绪,“下赛季的编舞有着落了吗?李之森不再编排之后你还有人选吗?”
“没有。”何翩然实话实说,“陈教练也一直在替我考虑,我打算听他的建议。”
“也好,你的教练很有经验也很有水平,听他的不会有错,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奥运赛季的选曲不同于别的赛季,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很多人都在这方面吃过亏,你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些。”
没想到伊维特会提醒她这些,何翩然连忙点头,其实她也考虑过自己到底想滑什么样的节目,可是思来想去也没有个答案。
“一会儿就是双人表演滑了吧?”伊维特站起来,声音里有点疲倦,“你加油,埃文的滑行很快,不过以你的速度应该不会配合不好,我先休息去了。”
“谢谢。”
冰面上,舒涵和萧旭松正在进行双人冠军的表演滑,两个人配合默契,每个动作都仿佛心有灵犀,眼神和肢体语言都表达到位,一会儿她也要有这种效果,但是这实在是个挑战。
很快,就到了她和埃文登场的答谢表演,场边,两个人都穿着自己表演《了不起的盖茨比》时的服装,竟然莫名搭配。
“比赛最后一个出场都没见你紧张,怎么现在表情这么僵硬?”埃文已经熟悉这种流程,看着何翩然无比紧张,笑容十分玩味。
“你第一次夺冠加场演出的时候没紧张?”何翩然问道。
“倒是也紧张了,当时生怕把伊维特摔下来摔伤,要真是这样,恐怕全法国就要通缉我了。”埃文耸耸肩。
何翩然被逗笑,紧张也驱散了不少,这时全场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司仪报出两个人的名字国籍和本次比赛取得的成绩,何翩然深吸一口气,把手轻轻搭在埃文伸出是手掌上准备登场亮相。
追光灯亮起,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埃文握紧何翩然的手,低声说道:“将来你也许会拿无数次冠军,会和无数个人一起表演,但我希望你记得,你第一次夺冠时,是和我一起演出这《了不起的盖茨比》。”
☆、第61章
两个人一起滑上冰面;致意后再分开;埃文站在冰场中央;而何翩然则根据编排;滑到冰场的一角。
追光灯熄灭;黑暗笼罩,音乐响起。
这是一个纸醉金迷中看似与爱情有关却又无关的故事。
爵士和电音相结合的《HappyTogether》前奏沉重缓慢,追光灯倏然亮起,埃文白衬衫黑缎马甲再配上领结;头发整齐西裤笔挺;举手投足都是美国爵士年代上流社会的风范。
这样一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来自纽约的神秘富豪,随着音乐缓缓滑动停在冰场中央;像是豪华宴会上最孤独的身影,从黑暗中窥伺,像是在寻找,又像是在迷茫。
直到另一道光束打亮冰面角落,年代感十足的红黑舞裙丝缎发带,何翩然变成了一个人,她第一次美得俗艳张扬,让所有人觉得无比陌生,浓妆红唇的她再没有东方风韵,含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璀璨和迷离。她慢慢地滑向埃文,踩着音乐拍子,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再最后一刻猛地抽回手,旋动刀刃,红黑相间的裙摆转开一道光芒,她闪身,就在马上要错过时,纤细手腕却被埃文捉住。
两个人的动作张力十足,冰面变成舞台,何翩然化身有妇之夫黛西,与阔别许久的初恋情人盖茨比在最不应该相遇的地方重逢。
再无法回到最初的两个人只能沉浸在回忆中,逆水行舟,越退越远,却不得不仍然挣扎在现实中。
拥抱,滑行。何翩然第一次滑双人编排,第一次有人在冰上拉起她的手,带着她滑出曾经自己也可以滑出的速度,两个人的压步默契踩在同一点上,就像配合多年的双人组合,当花式步伐和变刃滑行结束,音乐推至□,摇滚的重击高亢环绕,何翩然伸手猛地将埃文推了出去,对角线最远的距离,两个滑行质量在这个时代顶尖的选手用飞速的接续步交错舞动,直到相交刹那,蹬冰纵身一跃,两个擦肩而过的阿克谢尔两周跳后,何翩然和埃文再度握紧了双手。
观众疯狂的尖叫,在两人跳跃交错的瞬间,一直到两人握紧双手为止。
快节奏后音乐柔缓下来,埃文的教练亚历山大·霍尔特别为他们做了音乐剪切以达到效果,激昂的是*,沉沦的是现实,埃文也是第一次尝试双人托举动作,何翩然能感觉自己被举起时他手心的汗水和微颤的指尖,在彩排时他从来不敢完全用力,虽然力量足够,但仍然小心翼翼怕把她摔下来。
可何翩然一旦沉浸在节目中便会不顾一切。
毕竟不是专业双人选手,托举不难,动作很快结束,落冰时何翩然靠在埃文怀里,按照许伊传授的要领,将重心全部放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盖茨比和黛西,埃文和何翩然。
重叠后,现实和影响没有嫌隙,完美结合。
瓦伦蒂娜在场边粗鲁地吹口哨,兴奋地脸上通红;灯光倒影在夏天深褐色瞳仁里,闪烁出光彩;伊维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她一面激动一面怃然,矛盾刺破埋藏最深的情愫;许伊捂住嘴的手早就忘了拿下去,陈教练的手早已攥起拳头汗湿欲滴,而袁铮则沉默着,目不转睛。
冰面上,掌声中,两个人用内刃大一字步滑出完美圆形,音乐缓缓流动,女声代替男声,音色略带沙哑,何翩然跟着音乐绕着埃文转动,捻转步速度恰到好处,两人距离刚好是他伸直手臂却只差咫尺无法触碰。
如果说最开始的一幕是盖茨比的演绎,那么现在则是黛西的独白时间。
“I'veseentheworld
Doneitall;hadmycakenow
Diamonds;brilliant;andBel…Airnow
HotsummernightsmidJuly
WhenyouandIwereforeverwild
Thecrazydays;thecitylights
Thewayyou'dplaywithmelikeachild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youngandbeautif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chingsoul”
我阅遍繁华,历尽沧桑,拥有一切。我爱金钱爱这纸醉金迷却也深爱着你。往昔在目,昨日重现,都不及你我此刻欢愉,当我年华老去时,容颜不再,你是否会依旧爱我,就像活在我记忆里那个夏日午夜的少年,爱我的一无所有,爱我的贪慕虚荣。
圆形接续步始终围绕着埃文,何翩然的肢体语言与歌词意境完美结合,最后的燕式步缓缓绕行,她就像他的梦靥,摆脱不掉,层层叠叠。
歌词唱到“Iknowyouwill;Iknowyouwill。Iknowthatyouwill。”时,两个人配合着再度紧紧相拥。
第二个拥抱动作比之前第一个象征*的紧紧束缚要温柔得多,埃文用上肢力量轻巧地将何翩然托起,再缓缓落在自己怀中,像是呵护自己脆弱的梦境。
梦里他爱的姑娘还没有嫁为□,单纯美好,这个世界还没有把她的灵魂染得色彩斑斓,她就是他的梦想,他的一切,为了两个人能再度重逢,他用最不齿的手段得到金钱与地位,他放弃曾经的自己,曾经的一切,却惟独留下了那颗对她矢志不渝的心。
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谁也不能。
急转直下的音乐,旋律再度加快,死亡与背叛,抉择与绝望,埃文飞快滑行松开何翩然的手,在与她越行越远的滑动轨迹之上,点冰起跳!
后外点冰四周跳落地瞬间,音乐爆点炸开,观众来不及鼓掌,故事进入了最终□。
何翩然鲍步向后极速倒退,埃文拖刃单膝跪地飞快追逐。
突然,埃文起身加速,他的滑行比何翩然要快,一把捞住她弯下的腰将何翩然整个人拖进怀中。
最后的拥抱,最后的温存,阴谋战胜爱情,浮华背弃真心,当盖茨比决定替黛西顶罪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意味着结束。
可是如果回到最初呢?黛西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她仍旧会为了不能嫁给身份低微的盖茨比而哭泣,但同时,她仍然会义无反顾的放弃他,放弃这段感情。
残酷的爱在双人的演绎下比两个人曾经单独的表演更牵动人心。
何翩然身陷浮华的纸醉金迷与埃文渴望留住虚幻的执着奢望交相辉映。
两人的身影再次分开,远远地滑行到冰面的两端,随后,跟着音乐旋律,向着同一个方向,他们一起开始压步。
当再次交错的瞬间,他们一同起跳!
路兹三周擦肩而过,距离如此的近!
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掀起的气流,耳边充斥着观众的喊叫。
稳稳落冰后,他们曲线绕出的圆形回到原点,音乐马上就要结束,紧促的节奏,近乎迷离的纠葛,旋律攀升,爱恨尘埃落定。
何翩然用力一推,埃文已经滑得很远很远,她在最后一个音节尘埃落定前飞快摆出结束动作,双手抱臂站立不动,而埃文顺势躺在冰面上,如同编排一样,缓缓的停止了滑动。
就像小说,就像电影,盖茨比最终结束生命。
亲爱的,如果你不愿意放弃一切与我重回往昔,那么,请允许我永远得停留在这一刻,至少这一刻,你真正属于我。
音乐结束。
结束的突然反而造成了绝佳震撼的戏剧效果,所有人为这精妙绝伦的安排而纷纷起立喝彩,掌声雷动,欢呼震耳,鲜花雨点般投向冰面,场面几乎混乱。
何翩然胸口剧烈起伏,觉得自己又完成了一项挑战。
她所挚爱的花滑就是这么精彩。
这时,埃文站起身,微弯的唇角和伸出的手臂示意她过来与他一同致谢。
两个人再度双手交握,用从冰舞选手那里学来的双人谢幕姿势向四面观众致意。刚刚滑到场边,激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在表演滑赛场上,这意味着观众期待选手返场演出,一般冠军都是会有这样的待遇,但之前两人作为单人滑的冠军已经表演完各自的演出也返场过了,观众的热情简直超乎想象。
“怎么办?”何翩然问埃文。
“走吧,”埃文笑着说,“再滑一段。”
“可是滑什么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
“不如一人跳一个阿克谢尔三周怎么样?”
埃文的提议让何翩然震惊,也让她莫名血脉贲张,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两个人重返冰场,埃文示意可以开始后,他们像之前编排里那样开始压步,但这次两两交错时起飞的却是激动人心的3A。
埃文的正常编排里3A屡见不鲜,但何翩然只是在正式比赛中误打误撞跳了一个,这次她难免紧张,心底不断告诉自己只是一个表演,放轻松。她继续力量,向前用力起跳!
虽然高度远度都比不上埃文的3A,但何翩然还是成功了!
她成人组的第二个赛季,站在世界之巅的赛季,以一个完美的3A宣告终结。
☆、第62章
飞机落地,因为等候的记者太多;这次机场方面经过协调给国家队开辟了特殊通道。坐上大巴;大家都说这次是借了风扇的光,就是为了这个,她也得以后次次拿冠军。
玩笑归玩笑;回到学校;队里就开始忙碌。倒不是为了训练的事;而是安排编舞和新赛季的各项日程。
奥运赛季的氛围果然是与平时完全不同,冰雪中心上下弥漫着严阵以待的硝烟味;陈教练一天都不见人影,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打开电视机,体育台已经开始播放明年韩国平昌冬奥会的宣传片,另外播放最多的,就是何翩然的自由滑还有她夺冠时的情景。
每次看到这一幕何翩然都忍不住想要播台,但其他队友们乐此不疲,不给她一点抢到遥控器的机会。
回放画面里,何翩然坐在等分席,呆呆地盯着显示着分数的屏幕,余教练和陈教练已经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