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赛场两端遥远的如同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宝贝,没关系,”亚历山大心疼自己的学生,他还没有见她掉过眼泪,眼妆已经哭花一片阴影覆盖,他伸手用自己的衬衫袖口小心翼翼擦拭,“我们还有机会的,没关系,来,擦干眼泪,下赛季世界冠军一定属于我微笑的瓦莱。”
瓦伦蒂娜点点头,可眼泪还是没有停下来。
女单比赛结束后,颁奖典礼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把赛场扑上绒毯,准备进行仪式,何翩然要接受冠军采访,等待颁奖的地方只有夏天和仍旧啜泣不止的瓦伦蒂娜。
“不要看了,”瓦伦蒂娜看着夏天盯着自己,哽咽说道,“你要嘲笑就尽情嘲笑吧!”
夏天顺手冲运动服口袋摸出纸巾递出去:“擦干净。”
“什么?”
“把眼泪擦干净。”
瓦伦蒂娜的眼珠已经完全花掉,她本来就皮肤白皙,看起来活像一只熊猫:“擦了也会看出来的,不要那么麻烦了。”她没有心情收拾自己的仪容,显得有些自暴自弃。
“哭是没有用的,你就算哭晕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把冠军给你。”夏天不理会她的话,把纸巾硬塞过去,“与其让别人看到你认输的眼泪,不如骄傲地去领奖,让所有人知道你只是输了这一次,却已经准备好下次的胜利。”
瓦伦蒂娜愣了愣,她从没想过夏天会鼓励自己,一时间忘记了流泪,犹豫之后,她拿起纸巾,不再啜泣,认真地擦掉眼泪弄花的眼线和眼影。
“小粉,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好人。”瓦伦蒂娜边擦边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天无语又不好对她发作,“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坏人?”
“很像啊,你怎么看怎么像美剧里反派女配角的性格啊!”瓦伦蒂娜认真说道。
夏天瞪她一眼,欲言又止。
结束了采访的何翩然这时走了过来,她看到瓦伦蒂娜的泪水也吃了一惊,在自己的印象里,热情开朗的瓦莱是个永远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姑娘,可是这一次她哭肿了眼睛,何翩然能感受到那种与希望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的痛苦,她走过去,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谁知道瓦伦蒂娜看到她后反应更快一步,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边哭边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我刚哄好她!”夏天对何翩然突然出现引发瓦伦蒂娜的再一次情绪波动无奈至极。
何翩然轻抚瓦伦蒂娜起伏的后背,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冠军只有一个,这才是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
“明年!我明年一定要赢你一次!”
突然,瓦伦蒂娜打破这温情一幕从何翩然怀抱里抬起头,抓住她的双肩猛烈摇晃,又恢复了自己以往张牙舞爪的性格。
“好啊,我期待。”何翩然笑着说道,可肩膀被抓得生疼,她觉得瓦伦蒂娜再不松手,自己也要疼得哭了。
或许是夏天的激励起了作用,瓦伦蒂娜真的又快速恢复了活力四射,拉着夏天非要和她一起发誓,夏天当然不会理会这种疯癫的行为,只当做什么也没听到,气得瓦伦蒂娜自己赌咒。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次真的是险胜,何翩然的衣服现在还是湿的,汗水根本没有干透,巨大的危机近在眼前,如果说一年前虽然有威胁,但与这次相比还只是微不足道,今天,她总算体会到竞技场上最紧张的惊心动魄。
下个赛季,她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取得胜利。
而屈居第三的夏天更是不甘心,瓦伦蒂娜奋起直追让她暂时跌落一名,何翩然相信明年夏天再一登场注定焕然一新,会拿出更令人惊艳的成套。而瓦伦蒂娜更不会善罢甘休,她今年的遗憾或许会变本加厉的变成努力和坚持,准备明年发起更猛烈的冲击。
她热爱的运动是如此不甘寂寞,不会让她停下来休息半步,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魔力,才让她们这些完全不同性格不同背景的人走上相同的一条布满荆棘的荣誉之路。
颁奖的时刻,何翩然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已经做好了明年鏖战的准备。
她无所畏惧,从前如此,以后皆然。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双更君重出江湖!同一时间放粗来!大家开不开心!
祝福风扇的同时也摸摸瓦莱和小粉,你们也都很优秀,只是这个天才的时代太拥挤了……
☆、第81章
后来何翩然才知道;李之森并不是陈教练请来救场的;而是他自己在美国听说自己没有编舞特地赶来施以援手。
陈教练也很开心;毕竟李之森为何翩然编出过问鼎世界冠军的作品,虽然这次时间短;但他也相信李之森能够力挽狂澜。
这种信任让三个人之间的相处极为融洽;在陈教练的办公室里;李之森的行李还在手边,他似乎是真的渴了;一连喝了三四杯热茶才开口:“时间很紧,选曲要快;最好赶在一周后的四大洲比赛前;这样翩然去比赛的两三天时间可以给我拿来编舞,她回来就可以开始练习新的成套。但有一点;之后的世锦赛她绝对不能参加,第一,准备时间不够,这时再滑之前的节目对她也没有帮助,第二,我希望她能在编舞阶段专心备战,因为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回美国了,还请前辈你多多督促。”
不参加世锦赛?
何翩然一愣,没想到李之森上来就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上次世锦赛夺冠后,冰雪中心的领导很重视这块金牌,还希望她在奥运会前争取卫冕,陈教练倒是一切以她准备奥运会为重,但是能不能说服领导可是个大问题。
何翩然还在犹豫,陈教练却已经露出笑容,“没问题,除了编舞,其他事都包在我身上,剩下的训练有我督导一定不会有问题。”
李之森很恭敬地说道:“翩然的基础和技术都这么出色全是陈教练多年训练的积累,我绝不会质疑您在训练方面的权威。”
没有想到陈教练答应的这么快,他真能顶住冰雪中心的压力吗?何翩然想要开口,却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她压下对陈教练的担忧,保持沉默不语。
“那么我们在你今天训练结束后就开始选配乐,”李之森看着何翩然突然开口,“你既然能够觉得自己之前的节目配乐和编排有问题就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不要耽误时间了,去训练吧。”
说完,她就被请出了办公室。
许伊因为着急一直在门口翘首以盼,见何翩然三步一回头地出来,她比兔子还迅速地蹿到面前,“怎么样!怎么样!定下来了吗?”
“嗯!”何翩然握紧她的手笑着说,“今晚就开始选曲!”
“太好了!”许伊山呼万岁般将手高举过头,显得比何翩然还兴奋。
何翩然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担忧告诉许伊,许伊听罢也沉吟片刻才笑着开口,“放心,这些事我们不如陈教练,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我觉得上面还是更期待奥运会的,这个利弊他们能分得清,你就不要杞人忧天啦!好好想想选曲的事!”
有了许伊的宽慰,何翩然心里顿时纾解不少,她照常去体育馆进行了冰上的基础训练,这次,她很难做到心无旁骛,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配乐的事,之前她自己也和许伊一起听了好多曲子,但到底也没找出合适的来。
李之森就住在学校内,陈教练为他安排了住处。训练结束后何翩然跑回宿舍带着她之前和许伊翻找出来的音乐原声碟踩着积雪赶到了李之森那里。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一见面李之森就问道。
何翩然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是没有想法,而是觉得自己的想法都不好,之前也听了些,但就是觉得没有合适的。”
“奥运赛季谨慎点是好的,但也不要太谨慎了,罗伦斯给你编的短节目还是世界一流的,但自由滑就是太过谨慎才在别人节目的对比下失去了竞争力,”李之森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度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有些道理每个编舞都明白,但想要编出好的作品不是说说就可以,这样,你给我讲讲你对其他人的自由滑主题还有配乐都有什么想法?”
李之森就是这样,他习惯什么都由选手先说,都由选手先做,然后他再加以指导,把自己的经验和技巧通过实践的方式灌输回去。何翩然已经习惯和他编舞时的那些细节,虽然已经一年多没见,但沟通起来却没有任何障碍。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特别强调了最喜欢夏天的自由滑,李之森听过之后了然一笑,“即使伊维特再出色,你和夏天更在乎的也是对方的表现。”
何翩然无从反驳,只能低声道:“大概我总觉得她是我最重要的对手,除了她,输给任何人我都不会心服口服。”
“那你觉得夏天的《流浪者之歌》究竟好在哪里?”李之森又问。
“第一次看我就觉得这选曲和寓意很符合她的气质,夏天不像我们,她虽然话不多,但骨子里总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叛逆,对外界的事情冷漠但对花滑的热爱却毋庸置疑,我觉得这个曲子把她艺术家的气质挖掘得淋漓尽致,她把自己当做吉普寨人的演绎也一点都没有违和感,好像……好像她天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何翩然觉得描绘别人节目时她的用词总是很匮乏,她想说夏天的节目真的是很美很美,那种美已经脱离了选曲,被夏天上升到了自身,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这种看一次就被打动的感觉。
“那是因为这曲子能够唤醒她的全部激情和热爱,让她真正表现出自己最出色的一面,而且在气质与感觉上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她这个人,所以就好像一种标签,人们想到可乐第一个反应是可口可乐,想到香水第一反应就是香奈儿或者迪奥,你说的其实是一个道理,所以我们要找的也是这种配乐。”说到这里,李之森忽然停顿住,低头轻轻一笑,“你给我出的难题是打败我的老师啊……”
何翩然这才意识到,叶戈尔尼一直是李之森的教练,大概李之森的编舞技巧与方法也是从他那里学来。
没等她开口,李之森就已经抬起头笑着说道:“不过你已经让我赢他一次了,我们就再赢一次吧!”
两个人一起找了两三个小时,不断试听,尝试剪辑,晚饭都是许伊送来的,许伊回去后和凌凯说,李之森和何翩然在研究花滑时散发出的气场太可怕了,就像是两个瘾君子被关在一个全是鸦片的屋里,结果可想而知。
第一次能参与给自己选曲,虽然时间紧迫,何翩然也不得不承认她很享受这个过程,虽然刚开始很多自己的见解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慢慢的,试听的音乐越多,她的想法也越多,说出来也不再觉得尴尬。
可两天下来,李之森和她还是没有选到合适的曲子,一些经典曲目虽然非常适合演绎,但两个人又都觉得对于奥运会来说,这些曲子始终是少了些什么。
四大洲越来越临近,按照之前的安排,何翩然要在出发去台湾前选好曲目,比赛的两天里由李之森为她进行初步的剪辑和编排,等到比赛回来,她就能马上投入到新节目的编排中,所以随着四大洲即将到来,焦灼的感觉逼近,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感受到了压力。
李之森抽身离开美国已经很不容易,他手上有两三个工作没有完成,这些天何翩然经常听到他接到不同的电话,通过这些电话她得知一些消息,比如李之森正在给一部电影做原声配乐,还有他和一家专门发行纯音乐的公司签订了合同要发行自己的作曲专辑,专辑已经到了即将发行的阶段,公司想让他回去听一下找到乐团演奏出的样本,李之森只能让他们把样本发到自己的邮箱里。
“李教练,真的很感激你。”何翩然言语质朴,但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李之森在这样忙碌的情况下还主动伸出援手,她真的无以为报。
“其实我在刚开始听说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过来,”李之森坐下后笑着说,“但一回头我就看见了自己的奥运银牌放在柜子上,那颜色真是刺眼,所以我想,这辈子我怎么样都要努力尝试一下得到一枚奥运金牌,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不适合当教练,也不想当教练,所以只给人编舞,可从某种程度上,你已经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弟子,所以我就自私的把你的成功当做自己的成功,这大概也是一直失败者的自我安慰。所以我这么辛苦你的目标可一定要是金牌才可以,我要打败我的老师,你要打败我的师妹,我们都得一起努力这块金牌才能到手。”
何翩然能够理解李之森的遗憾,一个出色的运动员,一个热爱自己从事项目的运动员,却屡次与这项目的最高荣誉擦肩而过,如果不是还有执着与不甘,李之森想必已经一心投入到自己的音乐事业中,也不会还像之前那样从事编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