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蕊蕊是不是你?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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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将纪晨睿安顿在病床上,护士收拾完混乱的现场离开时,孟伊蕊还是一眼就看到他一片青紫的手背。
先前折弯的针头被从他的手背里面夹出,血液倒流之后这样那样的折磨,再加上他自己的用力去扯,这下好了吧!整个左手手背都肿了起来。
她抬手用指尖去碰他红肿的地方,只是刚碰上就被他用力一抓,“刚才,你去哪里了?”
“我的手臂有点疼,医生让我到楼下换药去了。”
“你的手臂?”他一急,用力去抓她,因为看不见的关系,力道也把握不好,那样一抓,一时便让她疼得轻叫了起来。
她一叫他的心便更慌,慌忙想要抚一抚她的脸,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可是伸出去的大手怎么都触摸不到她的脸。
他一阵心慌烦闷,重重砸了自己床边的铁质边缘。
那一声响极大,一下就让她看到他血流了一地的大手。
“晨睿!”她慌忙出声唤他,取过一旁的毛巾想要替他先把伤口裹住,让它不要再流血了。
可是纪晨睿却是咬了牙撇过头,“算了,你走吧!你的心意早在车上我就已经知道了,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你出去,打电话给伊夏就行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一会一个样子,刚才还焦急万分地在找自己,怎么这会又一下仿若坠入冰窖的冷漠。
她的小手有些颤抖,想要触碰上他,却还是犹豫着捏紧。
车祸发生时的情形,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他们两人在车上争吵,他拼了命地要吻她,她不依,就在这你推我打的当口,是他第一个发现对面来车的车灯。
他侧头去看那急冲过来的大车,下意识的反应,迅速扭转方向盘向着驾驶室所在的左面开了过去。
左面撞上路边的护栏以前,他还是迅速侧身向着她的方向扑了过去。她只看见他重重压挡住自己,而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正好重重将他们挤压在座位上。
她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头晕,彻底失去意识以前,是他身上汩汩的热血烫染了她每一寸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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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腰上的伤口流血了,我跟护士要来了药和绷带,我帮你换……”
“你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吗?我说,你可以走了!现在就出去给伊夏打电话,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找你了,你不是要跟高曦结婚吗?那你去吧!”
她盯着他的模样沉默了半晌,还是低头继续折腾着自己手上的绷带,“纪晨睿,我跟谁结婚关你什么事情?我想结婚就结,我愿意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提醒我,你管不着!懂吗?”
坐在病床上的纪晨睿一怔,睁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一片青肿的大手紧紧捏在一起。他不过是不想要她继续待在这里看到自己所有的狼狈,他也不过是在强压自己用力扑上前将她抱住,即便已经拥有了无边的黑暗也还是想要自私地占有她的一切的冲动。
他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车祸,只是车祸发生时他什么都再顾不上,他担心记挂着她的安危,不想要看她出任何事情。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挡住她,却还是害她的手臂受了伤。
作为一个男人,连全心全意地保护自己的女人都做不到,他还能用什么去要求她?
现在自己的眼睛也看不见了,他自己就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关于脑子里压住视觉神经的那点血块,如果真的没事,早就通过脑部手术抽出来了。但是住院至今,仍然没有人帮他开刀做手术,他的眼睛看不见,但心里却是明镜的。
院长亲自来探望和慰问了他的情况,却在说到病情的时候三箴其口,谁都不愿意把实情说出来。
他想也想得到,那点血块可能并不是呈块状分布。如果是星状分布,那不管是抽取出来的难度还是日后的康复都会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他可能就一直像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继续在一片漆黑中度日。
这样的他,又拿什么去拥有她、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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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晨睿用力推开孟伊蕊让她走。里个里想。
手上还拿着绷带打算帮他处理伤口的孟伊蕊一个踉跄,还是险些被他这样的力道给弄了一个大跟头。
她赶忙扶着一旁的柜子站定,抓过一侧的枕头用力打他。
纪晨睿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怔,就听她在自己耳边叫嚣:“我说过别惹我!别惹我!我现在的脾气不好,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我说让你老实呆着,即使要我给你的女人打电话也得等我帮你把伤口处理完再走!”
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纪晨睿抬手去挡,可再怎么挡也挡不住这当真发了狠的小女人。
她打完了他,侧身就去把病房的门给锁了。
他冷哼一声:“所以你从来就是这么不温柔,我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不温柔!之前我巴巴地求你要你留下来,你就是铁了心的要害我难受!现在我不想要你了,我看透你了,我让你去给伊夏打电话,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你看透我了那也没门!”她恶狠狠说完了话,冲上前单腿压在床边,就着他病服上的纽扣,正要低头去解,却被他反手打得狼狈向后退开。
“纪晨睿,你是不是非要跟我对着干你才甘心啊!”她怒急大叫。
他别过脸不想听她说话,“你走吧!我说过我不需要同情,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留在这里,现在你都可以走了!请把你无聊的同情心收起来,以后我的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
“我也是这样想的!”孟伊蕊点头,见这男人态度强硬,索性一个箭步上去,一把用力将他身上的衣衫扯开,“你给我老实点别动弹!帮你把这药换完我就走了!”
他一听到她说要走,心间还是狠狠一抽。即使眼睛看不见还是慢慢闭了起来,拳头捏得死紧,没有想到她一句话就让他什么都再说不出来。强烈压抑着想要抬手抱住她的冲动,这一回他总归是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回不来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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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单腿跪坐在病床上的孟伊蕊眼睁睁看着他腰间的伤口,直到把那块已经沾满了血的纱布取下来时,他腰间直达大腿的那一处长长的划痕,血肉模糊的境况,还是看得她不得不颤抖了起来。
“这伤是怎么弄的?”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自己只是伤了一个手臂,而他却弄到满身是伤的地步。
她知道这次车祸如果不是他奋力护着自己,自己身上的伤也许还要重。
车祸发生的当口,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地冲过来护住自己。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生死攸关的当口,他还会想得到自己。
把手中满是鲜红的纱布放下,再取了小瓶的药酒帮他清洗伤口。
拿着棉签棒的小手刚一触上他的伤就见他轻轻瑟缩了一下身子。只是那一下后,他又定住不动。她以前就知道他是个忍耐力多么强的男人,若不是真的疼到骨子里去,他是万万不会闪躲。
孟伊蕊的动作于是轻了几分,那棉签棒每轻点上他的皮肤一次,她都要跟着他把那疼感受一遍。
他未着上衣的胸膛肤色均匀、肌理分明。她以前就知道他有练击剑的习惯,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紧实的肌理,他有读书人的文化和休养,可脱开了衣服,那每一寸肌理的线条和诱人好看的小麦色肌肤,每一样都能让看到它的女人变得疯狂。
她帮他擦药,轻轻点点的碰触,眼神亦说着手指的动作一寸寸扫描过他的肌肤。
原来,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呵!
他的身体带着强健的体魄和雄姿,她还记得自己的小手触上它们时澎湃泛滥的情潮。就算是这么长时间的思想洗礼,她告诉自己不能再靠近不能再为他所动。可是那些暗夜里独自一人躺在小床上的孤单,她的脑海里还是会不自觉想起与他有关的一切--他手指的感度,他身上每一寸所散发出的不容拒绝的广藿香气!
“不用了!”
孟伊蕊拿着棉签棒的手腕被人轻轻一握,在抬起头时,对上的就是纪晨睿冷漠到极致的表情。
“你去叫护士进来帮我擦药就行,你走吧!这里的一切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明明是想要平静说话,可他话语里浓重的轻喘和胸口的起伏,还是一眼就让孟伊蕊看出,刚刚她帮他擦药的间隙,他一定也同自己一样,为这似有若无的接触想起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她故意用棉签棒狠戳了一下他的伤口。
这一弄,纪晨睿立时一声惨叫,抓着她的大手也更紧了一分。
“我说过帮你换药你就不要再闹!我现在脾气不好,所了一遍又一遍,可你们怎么就是没人信呢?你想让我跟你的伊夏打电话,好,没问题,我待会就去打!你想让我跟别的男人结婚,好吧,我也成全你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把药换完!车祸的时候是你救我的,我对你不是同情而是感激!”
纪晨睿想要张口说话,却马上又被孟伊蕊给打断,“少在那扯些有的没的!总之你让我走,这话我记住了!可我告诉你可别后悔,姓纪的!你现在要不老实给我待着,我就拿棉签棒戳死你,你信吗?”
她的危岩果然是有些作用,纪晨睿抓着她的大手犹豫了几下,还是轻轻放开,没有再掣肘她的动作。
她继续沾了瓶子里的药水,为他清理着腰腹上的伤口。
她每碰他一下他都要轻轻地再紧绷一下。
从他微微凸起的精瘦却也结实的胸膛上滑下了几滴细汗,不用猜她也知道他肯定疼得不轻,就连放在床侧的大手也紧紧捏紧成拳。她想他一定很痛,很痛很痛,所以才会强忍着所有的一切。
可是真正的情绪只有纪晨睿自己心里清楚,身体上的疼痛那是其一,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生生叫他心疼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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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彼此混乱和强忍的急促呼吸中帮他擦上了药也换完了绷带,她起身想将手边的东西丢出病房,却在刚起身的瞬间被他准确地抓住手臂。
“你……”
“我出去丢东西!”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他明明是想要赶她离开,可在她挪开脚边的凳子站起身时,他还是骇得赶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他该怎么说?
说他没有她觉也睡不着饭也不会吃了?
还是说这没有她的一年半里,他每天都过得机械而没有生气?
他当初是与沈伊夏结了婚,因为一个承诺,他要养她一辈子的承诺,所以他还是给了她名份。
他只是没有想到,预期的开心和快乐没有到来,原来不是她,他的世界便会这么冷清这么空。
他想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式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把她留下。他知道自己曾经的决绝和冷漠确实是害她伤心难过得再不想要回头。可是拜托老天,到底谁能给他再多一点的时间?他不求时间能够倒退,只是希望再有一次机会!再有一次,对她好、好好照顾她,再不让别人欺负她或是害她伤心的机会!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该是自己欠了她的。。
他惶惶不可终日,只是为了再寻找一个机会,重新弥补这些年对她的所有亏欠!
可是现在,他却瞎了。
一个废人,能够自理已经不错,何谈什么弥补和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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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伊蕊丢完手中的东西回到病房,看着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上,正竖起耳朵去听门边动静的男人,就好像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也要用耳朵去判断她出门之后走了多久,又有没有顺着原先的轨道再走回来。
她站在门边盯着床上的他细看了一会。
他似乎有些弄不懂她的脚步声怎么突然消失,整个人刚有一丝浮躁,就听见门边又多了一名护士的声音,是交代孟伊蕊的,说他家里已经来过电话,纪太太跟她妈前几天回了老家,是才接到电话知道他出了车祸的事情,这就在定机票往回赶的途中,因为打不通纪晨睿的电话,所以只有让他们医院的护士进行转达。
孟伊蕊听着点了点头,这些天她在医院里的日子,所有让都当她是他的妹妹。
她平静地应了一声,说:“好,我知道了,谢谢护士。”
再转头去看那男人的方向,就见他眉头紧皱,直到闭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向着床头靠去时,似乎一切的生气都已没有。
她几步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的时候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晨睿,你想不想吃苹果,我帮你削一个……”
“你走吧!”
她的动作一顿,还是抬头笑了起来,“好,那我现在就走!”
纪晨睿听声想要急抓,可是空气里,除了那小女人的脚步声外,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的心脏距离起伏不断,喉头还有鼻尖憋着一股酸气,想要出声唤她,告诉她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现在的狼狈而拖累了她。
孟伊蕊从病房里出来,背靠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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