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夏荣光同样紧张,“宁局长知道了吗,算了,你先去吧,我得他打个电话去。”
沈少川一路上都心绪不宁,其实不止宁采,出车祸的还有秦洛。
可是无法掌控的事实总让他莫名的不安。
他冲进急诊室的时候医生护士正在犯愁。
从血库过来的小护士拿着调度的血浆说:“对不起,陆医生,今天动了好几台大手术,血库的血浆库存已经不多了,这是最后几包B型血,现在已经从别地调过来了,可这两个,肯定是不够用的啊,怎么办。”
陆向天穿着蓝色的手术服,蹙着眉,手术室里躺着两个伤重的女人,一个是宁采,另一个便是秦洛。
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这生死关头,根本耽误不起路上延误的时间。
于是他当机立断:“先救秦洛,她伤的比较重,别愣着了,剩下的人马上去组织捐血,快。”
在陆向天的指挥下,医生和护士马上动了起来,陆向天也朝着急诊室的手术房走去,然而,及时赶到的沈少川在背后叫住了他,同时又撸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的胳膊:“陆伯伯,用我的吧,我跟秦洛一样,是B型血,用我的血救她吧。”陆向天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沈少川,他清俊的脸上镇定又坚持的表情让人无法忽视。而他漆黑的眸子与陆向天对视着,并无任何的退缩。
陆向天略一沉吟,便对另一台手术的医生道:“拿血浆救宁采,用他的救秦洛。”
沈少川很快被安排躺上了旁边的手术台。
陆向天亲自给他插得针,他带着白色的大口罩和蓝色的手术帽,可是他的眼神却十分和蔼,他对沈少川说:“少川,看来你骗了所有人。”
沈少川侧头望着一边带着氧气罩的秦洛。
她的情况看起来的确十分严重,一身的污血,如此触目惊心,他回答陆向天:“陆伯伯,你是懂我的。”
陆向天一怔,旋即笑了:“好小子,别说话了,闭上眼睛休息吧。”
他体内殷红的血液开始透过那根软软的皮管逐渐往她的身上流去。
陆向天亲自为秦洛做的手术。
外科主任为宁采操的刀。
手术室内瞬间变得很安静,只有剪子与剪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医生都很紧张,也很谨慎,护士不停的为陆向天和主任擦汗。
沈少川看着身上的血缓缓流向秦洛,心随之安定下来,困意也逐渐袭来。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不过他不敢睡。
陆向天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护士吩咐拔了他的针。
他立刻惊醒,从床上坐起:“陆伯伯,我还能坚持,为什么拔了,我还可以——”
陆向天安慰他:“你已经到达身体的极限,现在十分的虚弱了,不能再抽了,而且秦洛也够了,她会没事的,你放心吧,你就在那躺一会儿吧,等你醒了,秦洛就平安无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抽血太多,他的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就连秦洛的身影都看不清了,虽然他极力睁大眼睛,他想看着她平安无事,可到底还是忍不住,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在昏睡前,他看了一眼宁采的方向,她的手术已经结束,正被护士送往病房。
*****
秦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不停在她眼前跳跃,她很努力的试图看清什么,或者抓住什么,但全都失败了。
她只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在这个漩涡里浮浮沉沉,身体的某些器官都被莫名的挤压,让她只能靠拼命的呼吸来缓解内脏的不适。
她又累又困,还很疼。
她听见有人在说话,可是茫然的在原地转着圈,就是找不到说话的人在哪里,声音来自何方。
她跑的累了,疼得死去活来,终于停了下来,躺在原地,哪里也不想去了,就这么死了吧也好。
“啊——”手背上传来清晰的疼痛,令她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
真疼啊……
“醒了,洛洛醒了。”旁边有急促的呼叫声传来。
秦洛那千斤重的眼皮,慢慢张开,眼前攒动的人头还是虚幻的,她还没看清面前的人,却真切的感受到了比梦中还要疼上千倍的痛苦,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恨不得重新昏过去,至少做梦的时候没这么疼。
“秦洛,你睁开眼看看我,”秦海兰在旁边按着她的手说,“跟我说,哪里疼?”
秦洛呻吟着开口:“妈,”她很想说不疼,可事实是,“我浑身都疼。”她只是开个口,却是嗓子眼都在拉扯。
“洛洛,浑身都疼吗?怎么会这样,妈,要不你再给洛洛检查检查吧。”站在秦洛身边的何振光着急的对秦海兰说道。
秦海兰却十分冷静,她安抚着秦洛说:“没事,你只是麻醉药刚刚退掉,所以才会觉得全身都疼,你也确实全身都受到了撞击,不疼个几天是好不了的。”她看着秦洛,不免叹气。
她又叫来了内外科的医生,帮秦洛做了个详细的检查。
内科主任说:“秦主任,秦洛除了断了一根肋骨还有小腿骨折以及脾脏劈裂出血与轻微脑震荡——”
秦洛听着,不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竟然搞得这么七零八落的,难怪这么疼了。
此时,她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她想起了出事前与宁采坐在车上,聊着聊着宁采就走神了,她的车子闯了红灯,与侧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
“砰——”她的脑海里似乎还回想起当时出事时剧烈的碰撞声,她下意识的扑过去抱住了旁边的宁采,她心一跳,忍不住开口问,“妈,宁采怎么样了。”
“洛洛,你放心吧,宁采没事。”何振光弯腰看着她,“刚刚宁局长和他夫人都来看过你呢,说是十分感谢你救了宁采,还说……”
秦海兰截断了何振光的话,对他道:“振光,你先回家去,帮秦洛整理一些换洗的衣服过来。”
秦洛想起当初他回家去拿张文英衣服时的情形,刚想开口,他却已经爽快的应下了:“好,妈,我马上就回去,你帮我好好看着洛洛啊。”
“知道了。”
目送何振光离开,秦海兰用棉签湿润了一下秦洛的嘴唇,她终于感觉好多了。
不过她身体虚弱,根本说不了多少话,便又感觉昏昏沉沉了。
秦海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伤痕累累的身体,叹了一口气:“洛洛,睡吧,妈在这儿陪你,啊。”
其实秦洛很想说,我没事,你先去忙吧,可到底,还是先睡了过去。
秦海兰坐在旁边冥想。
病房门口有人敲门,她抬头,是张文英他们来了。
她立刻站起来招呼他们:“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来了。”
“洛洛怎么样了。”何铁军忧心的问道,“怎么就出了车祸呢,伤的严重吗?”
张文英的脚伤已经好了,不过走路太不太利索,看着病床上的秦洛不免说:“老何,你说咱们家最近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灵啊,你看看我脚还没好利索呢,这洛洛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哎。”
听着他们唉声叹气,秦海兰心里总是不好受的,她招呼他们坐下,又给他们泡了一杯水,这才将秦洛的情况与他们说了说。“什么,断了一根肋骨?那以后会不会影响生孩子啊。”张文英忍不住叫了起来。
秦海兰虎着脸站在那里,冷硬的回答:“不会,亲家母,你放心吧,我是医生,我女儿的身体我知道,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的。”
何铁军在旁边拉了拉张文英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张文英这才讪讪的笑了笑:“亲家母,你也别介意,我只是关心洛洛的身体啊,你说万一这闹个不好的……这到底怎么出的车祸啊,也太不小心了,不过就是出去玩了一趟嘛,回来就这样了,真让人糟心啊。”
秦海兰有些头疼,但还是尽力解释:“这不是洛洛的问题,她做朋友车回来的,朋友不小心出了车祸,她为了保护朋友才弄成这样的。”
“朋友,哪个朋友?”张文英又激动起来,“你说洛洛这个傻孩子,为了别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真是的,这多影响她怀孕啊,这一出车祸,少说也得休养个半年吧,这可怎么办啊。”
秦海兰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她耐着性子道:“亲家母,这样的意味谁也不想的,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当务之急是照顾好秦洛的身体,不过你放心,我在这里上班,我会亲自照料她的。”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你看我这条腿也没好利索,还有振光,工作那么忙……真是麻烦你了,亲家母。”
秦海兰的怒气隐忍而不发,冷笑看着他们。
*****
不远处的特殊病房内。
宁采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白皙的手背上打满了吊针,不过她已经醒了,看起来并无大碍。
“采采,你说句话啊,到底是怎么了,你真是吓死妈妈了,采采。”宁采的母亲范素素担忧的看着宁采。
可宁采始终毫无反应。
病房内只有她们两个人,范素素唯有叹气。
直到五点钟,沈少川下班了到来。
范素素站起来招呼他:“少川,你来了。”
沉默了一天的宁采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视线慢慢聚焦,落在病房门口的男人身上。
“少川,进来坐啊。”范素素招呼着他。
可是沈少川却摇了摇头:“伯母,我先去看看秦洛吧,待会儿再过来。”
“哎,那也好,那孩子我去看过了,伤的太重了,真是多亏了她啊,要不是她,吃苦受罪的就是我们采采了,你好好谢谢人家啊。”
沈少川点点头,便提着一篮水果朝秦洛病房走去了。
范素素回头,见宁采在那里落泪,不由错愕:“采采,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宁采强忍着泪光,别开头,不愿意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即使那个人是她的母亲。
沈少川走过她的病房却不入,反而先去看秦洛,这样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她如何能够不伤心?
*******
沈少川在秦洛的病房门口正面遭遇了正要离开的张文英和何铁军。
秦海兰当即走过来客气询问:“沈秘书,秦洛还没醒,你先回去吧。”
沈少川将手中的果篮放下,瞧内望了一眼,却被秦海兰身体一侧,给遮挡了。
张文英是不认识沈少川的,但听秦海兰的称呼,立刻联想起来:“你是市长秘书吧?”
沈少川这才打量张文英,淡淡点了点头。
“啊,真是太好了!”张文英突然激动的握住了沈少川的手,连秦海兰都十分诧异。
何铁军在后面拉她:“你干什么,注意点形象行不行。”
“哎,老何,你别说话,沈秘书,是这样的,我是秦洛的婆婆,我们家振光有个表妹今年中考啊,缺了几分,我一直想跟洛洛说这事儿,但振光说找你比较有用,是不是啊,沈秘书,你看你能不能帮这个忙呢。”
秦海兰站在背后,看张文英如此直接又坦然的要求沈少川帮忙,一时间,无比怔忪。
“文英,快放手。”何铁军都看不下去,直接将张文英拽到了一边。
沈少川深锁着眉头,在张文英殷切的眼神下,他说:“你让何振光有时间把那孩子的信息发给我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背脊挺得很直。
可是张文英却高兴的跟中了头彩似的,嚷嚷着去外面打电话。
秦海兰脸色不太好看,何铁军与她抱歉的说了几句,立刻追上外面的张文英,然后将她给带走了。
秦海兰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秦洛一眼,阳光从薄纱外面透进来,照着她的脸庞近乎透明,毫无血色。她单薄的面皮下面,似乎还可以看到毛细血管里静静流淌的血液。
她这个当妈的,心里也很难受。
人都走了,病房又恢复了安静。
秦洛闭眼躺在床上,只感觉身体各部位,依旧隐隐作痛。
他临走前的那一眼,要多痛就有多痛。
他们中间隔着的,岂是一条长江黄河那么简单,分明就是整个沙哈拉。
不论是谁,都拼了命的要将他们拉开。
明的暗的,各种警告,势如破竹,铺天盖地。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
沈少川往回走,即在半道上遇到了满脸着急的范素素。
“怎么了,伯母?”
范素素拉着沈少川的手道:“少川,你快去看看采采吧,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发脾气了,她砸了所有的东西,真是吓死我了。”
范素素一脸的惊慌,沈少川大步朝宁采的房间走去,正好与一个被抡出来的花瓶擦身而过,花瓶在他脚边碎裂,瓷片飞舞的到处都是。
宁采披头散发的赤脚站在地上,脸上充满愤懑与悲恸,那种夹杂着强烈恨意的扭曲表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狰狞,满目怒红,她的脚边还有其他碎裂的玻璃片,整个房间内一片狼藉。
范素素站在沈少川的背后看着她脚背上嘤嘤血渍,顿时心疼极了:“采采,你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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