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寻眼眸浅眯,眼里的恨意达到了最浓烈的稠度,盛书兰慌忙起身,却不料眼睛一黑,摔倒在地上。
床沿的那抹血色,瞬间染红了厉景寻的双眸。
他忽然怒吼了一声,犹如困在笼中的猛兽般挣脱不得,那种狂野和绝望伴随着嘶吼,他痛到心肝脾肺都被狠狠揪在了一起,厉景寻硬是侧过身去,单手握紧床沿,“书兰。”
她捂着小腹,坐在地上,“景寻,你别这样,”看到他这样,她害怕极了,“我求你了……”
厉景寻眼睛圆瞪,一抹晶莹顺着眼角淌了出来,他静静躺在那,像被剥夺了半条命一样。
盛书兰蜷起双腿,身子缩成一团,厉景寻的眼里总算有了焦距,他朝盛书兰伸出手,“快去喊医生过来,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汗水一串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盛书兰两条腿不住乱蹬,她在地上开始翻滚,厉景呈拼尽全力才让自己挪到床沿,可手臂伸过去,根本就够不到地上的盛书兰。
“书兰!”
“好痛,景寻,救救我,我好怕。”
盛书兰原本想,自己能走过去将手术给做了,可没想到失血过多,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厉景寻伸着手,差点要栽下去,盛书兰流着眼泪,“你别管我了,是我对不起你,连我们的孩子都没保住。”
不止这样,还白白被人糟蹋了。
厉景寻单手抓着床侧的栏杆,“别说这些了,孩子没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他看到地砖上,已经有血在蔓延出来。
盛书兰抱紧腹部的两手松开,厉景寻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男人伸出的手隔在半空,他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他就像个废人般躺在这,在盛书兰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根本没法保护她。
厉景寻手掌握成拳,狠狠在床上砸了几下。
想到那段视频,心里更是痛得犹如一百双手在撕扯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些事,带来的伤害会那么大那么深!
厉景寻躺在病床上,他真得感觉到了绝望,孩子没了,盛书兰又变成这样,他想到那段视频的最后一幕。
荣浅。
荣浅。
若不是他们对他步步紧逼,他又怎么会被困在这个医院里面?
如若不是这样,盛书兰又何须孤注一掷?
男人眼角的泪痕犹在,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
他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将眼泪擦干净。
厉景寻用盛书兰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待那边接通后,他的声音已然冰冷寒冽,“喂,我需要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你别忘了,那个地方你也是中途斥资进来的,我如果现在招供,对你来说,什么好处都没有。”
那边犹豫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厉景寻将通话删除。
他目光看向地上的盛书兰,尽管不甘心,但他还是抬起手来。
目光触及到床头的警铃,他没有犹豫,伸手按了上去。
他朝床边艰难地挪动,厉景寻将身上的管子全部拔除,他狠了狠心,然后一个翻身。
掉落在地时,那股撞击力令他痛得几乎要昏厥,全身的伤口似乎都在顷刻间崩开了。
厉景寻在地上躺了会,等到疼痛感散去些,这才挪到盛书兰旁边。
他伸出双臂将她纳在怀里,下巴贴紧她,想给与她最好的温暖。
厉景寻手掌一遍遍在盛书兰后背拍着,“你说,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个傻子呢?脑袋这样不灵光,只有被人算计的份,你没一次能帮到我的,可是书兰,我就是爱你,怎么办呢?”
他将她更用力地抱紧了些,“书兰,我下辈子还是不要爱你了,”他鼻尖酸涩难耐,声音有些变调,“不,下辈子,还是你变得聪明些吧,好吗?没办法,我可能还是会爱上你。”
医护人员很快冲进病房,看到这一幕时,都惊呆了。
厉景寻朝他们看眼,“快救她!”
他们七手八脚上前,厉景寻眼看着盛书兰被抬出去,自己也被送回了病床,医生开始给他做全身检查,男人躺在那没动,都这样了,也没了继续装下去的必要。
翌日。
厉景呈听到手机响起,他将被荣浅枕着的手臂抽回来,又酸又麻,他侧过身,拿起手机接通。
“喂。”
“喂,厉少,二少醒了。”
厉景呈还沉浸在方才的美梦里,“不是早醒了么?”
“据说是凌晨醒来的,今天一早,警方接到消息都赶去了医院,医生做过全面检查,也确定了。”
厉景呈眼里的朦胧瞬间消散,“好,我知道了。”
看来,老二是彻底暴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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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荣浅的黑暗
荣浅动了下,睁开双眼,仍旧有种没睡醒的感觉,“怎么了?”
“老二醒了。”
她也有些模糊,“不是早醒了么?”
“我去趟医院。”
荣浅坐了起来,“我也去。”
两人赶到医院时,厉景寻的病房外面站着两名警察,询问清楚他们的身份后这才放行。
进到里面,看到几人围着厉景寻的病床而坐,一支录音笔放在床头,还有人在专门做着笔录。
厉景寻看到进来的两人,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我的大哥和大嫂来了,看到我醒来,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荣浅挽着厉景呈的手臂,越是这样,厉景寻就越觉得眼前的一幕刺眼。
凭什么别人都能幸福,而他要落到这样的地步?
厉景呈站定在他的床前,“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书兰肚里的孩子,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你连这个,也要怪在别人身上?”厉景呈和荣浅,其实并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盛书兰流产了。
坐着的警察起身,和厉景呈打了声招呼,“X的事,他已经供认不讳。”
厉景呈的目光落向病床上的男人,开弓没有回头箭,厉景寻的事被曝光出来,而且曝得很彻底,惊动了上头,恶劣影响又那么大,根本就没有能再藏掩起来的可能。
要不然,不会连厉青云都折了进去。
“老二,”厉景呈视线对上男人,“我劝你,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是将功补过吧,交代得越干净,对你才越有好处。”
厉景寻眸子内的光一点点阴暗,“交代?老大,你尽管笑吧,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荣浅见他还是这幅态度,她拉了拉厉景呈的臂弯,“我们走吧,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看看盛书兰怎样。”
厉景寻几乎要惊跳起来,“她不用你们去看,荣浅,你又存着什么心去害她?”
“你现在正好在住院,我建议你先看看心理医生,确定下自己有没有被害妄想症?”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荣浅目光清澈,潭底倒映出厉景寻歇斯底里的样子,“你既然不想她受到伤害,自己就不该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她唯一能倚靠的靠山都塌了,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厉景寻握成拳的手猛地砸向床沿,“你敢对书兰下手,我让你好看!”
“你这算恐吓吗?”
荣浅微勾下唇角,冲厉景呈道,“走吧。”
她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阵什么东西被掼到地上的声响,荣浅回头看眼厉景寻,“你有本事,你追我出门试试,你有本事,就拦到我跟前。”
正在做笔录的人看眼厉景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来到门外,荣浅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里面,多少带了些失望,“没想到,临到这会,老二还是这样的态度。”
她将手放到厉景呈的掌心内,“我自己进过X,而我应该算是进到里面后最最幸运的一个人吧?那种记忆,不是一刀划在身上,痛过后就算了的,多少女孩子,还不到二十,本该花样年华之时,却被推进了地狱。所有人,到了这会,可能都只看到了始作俑者的报应,可谁真正直面了背后那些受害者,那成百上千人的幸福,从此就被毁得干干净净了。”
从此,那些人,都将惧怕阳光,哪怕长得再美家境再好,也抵不过背负得这一个污点。
厉景呈将她揽到怀里,“所以,我还是那句话,老二欠过的帐,要他自己还。”
两人顺着走廊向前,荣浅去妇科打听下,来到三楼住院部,她找到盛书兰所在的病房。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骂声。
“你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巩裕的嗓音很尖,她气得直捂着胸口不放,“如今景寻这样,你是想让她断子绝孙是吧?”
荣浅推开道门缝,看到盛书兰脸别向里侧,正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她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哭哭啼啼,也许是太过绝望,连哭得力气都没了。
巩裕仍旧不依不饶,“现在警察都来了,你昨晚究竟是怎么陪着景寻的?为什么孩子会没了,他又摔在地上,你说啊,说啊!”
见到盛书兰这样,巩裕更加来气,她上前抓着盛书兰肩膀,将她拎起身后推来推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盛书兰就像是个傀儡娃娃般,本来就瘦,这会被巩裕摇晃着,头发凌乱,双眸内一片死寂,只是开始重复着一句话,“他答应我的,说要帮我们离开吏海,他明明答应我的,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你是疯了!”巩裕猛地将她一推,盛书兰额头撞在墙上。
荣浅前脚刚要进去,但还是被她硬生生收了回来。
从见到盛书兰第一面起,荣浅就已经意识到了,谁都帮不了她。
性格在环境中逐渐成型,想要扭转,就必须靠自己一点点历练成长。
盛书兰捂着前额,“妈,景寻怎么样了?”
“怎么样?都快被你害死了,现在好了,最后的路都被堵死了,说是接受法律制裁,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盛书兰放下的手落向腹部,她真是没用,连厉景寻的孩子都没保住。
巩裕说得对,那真有可能是厉景寻唯一的孩子。
荣浅缓缓将门带上,转身离开。
两人走出医院,厉景呈将荣浅送回家后,他就去了公司。
把小米糍送到学校里,回来的路上,司机开口道,“少奶奶,门口好像是二少奶奶。”
荣浅视线望向窗外,果然见盛书兰一身单薄站在铁门外。
她示意司机停下车,荣浅推开车门,盛书兰批了件姜黄色的披风,整个人因为虚弱而瑟瑟发抖,荣浅走上前步,“你怎么来了?”
“浅浅,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荣浅点下头,“进来吧。”
两人来到客厅,荣浅刚入座,就见盛书兰跪了下去,她忙将她拉起来,“你刚流产,你非要这么折腾自己吗?”
“浅浅,我求求你了,对你做的事,那是我做下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景呈好歹是景寻的大哥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保证和景寻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荣浅见她满脸的焦急,她也想心软,可事已至此……
荣浅轻抿下唇瓣,“这件事,要么不捅出来,一捅出来,谁都没办法了,现在媒体的关注度那么高,况且上面又要抓典型,书兰,你求我们也没用。”
“肯定还有别的法子,浅浅,我知道你有顾虑,你怕景寻以后再对你不利是吗,你放心……”
荣浅站了起来,“书兰,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她拉了把盛书兰的手臂,将她搀扶起身。
盛书兰抓着最后的希望,跟在她身后。
荣浅亲自开得车,她们来到市中心的一幢公寓内,进入电梯后,直接来到三十二层。
盛书兰小心翼翼看眼荣浅,不知道她要带自己来做什么。
荣浅径自走到一户人家跟前,按响门铃。
很快,有个中年妇人过来将门打开,看到荣浅,有些意外,“荣小姐?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