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眼眶都红着,哽咽不能出声。莱切尔早哭得梨花带雨一般。
海州说完在墓前跪下,磕了九个头。常山只在华人电影里见过这种仪式,他笨拙地学着海州的样子,恭恭敬敬磕了九下,磕一下说一声“妈妈安息”。莱切尔在一旁也鞠了三下躬。
磕完头,两兄弟在墓前席地坐下,海洲说要重新刻宇,常山说马上就去通知管理处,让他们加班干,明天我们冉来,就写我们两兄弟的名字。。电子书下载
海景公墓的墓道上种植着粉色的一球球下垂的日本晚樱,这一年的复活节迟至四月二十一日,正是晚樱盛开的时节,春天的晚风里,一片片粉色的樱花花瓣从树上飘下,不多时已在他们身周铺满地面。
海洲看着墓碑上落满的樱花花瓣说:“从樱花的飘坠可感知生命的短暂,所以古代日本人面对一开即谢的樱花盛景唱歌说:”色香俱散,人事无常,。“常山痴望了许久,开口说:“我也记得妈妈唱过歌,我后来还把调子记下来,可惜没査到是一首什么歌曲。”他轻声哼那个调子,那调子时常在他的脑海中回旋,他也曾经记下来告诉云实,云实没有答案。
海洲听了一会,也哼了起来,用他低沉的中音和着他的调子。常山一惊,回看他。海洲点点头,把歌词唱出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规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常山把歌词听得湥宄僖惨种撇蛔。餍苑派罂蕖:V尥蛱炜眨劾崛戳髁艘涣场
这首古歌是甘遂带茵陈在南京一间书场里听一个弹琵琶的女子唱过的,她当时转头对身边的甘遂微微一笑,像是在说:听,那是我的心声。而甘遂也回之以傲笑。这个情景一定深深烙印在茵陈的脑海里,她一直不能忘记。缒记住了那个曲子,在想他的时候,就会唱起。
而甘遂,也没有忘记,他同样记得。他和茵陈一样,在他们的儿子面前哼唱过。两个人都已经魂归天际,而海洲和常山,却由此知道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像太平洋的海水一样,永不枯竭。
他们的父母,一个说,不管过去和将来,他都只为她一个人受相思之苦;一个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爱得那样深,却只能人各一方,在极致思念中,郁郁而终。
莱切尔陪着他们,眼泪没有干过。她说她这一生,没有听到过比他们的父母更感人的爱情故事。她以为那些爱情传说,只存在于书本之上,原来人世间真的有这样一对相爱不能相守的情人。
第二天墓碑上已经是新刻的字:慈母茵陈安息。追忆延绵,至死方休。儿海洲、儿常山泣立。
CHAPTER 5 双重惊喜
海洲回国后,常山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在电脑边工作的时候就挂着语音聊天工具,他们要补上过去三十年留下的遗憾。海洲给常山看他和父亲的照片,还有沙湖的景色。常山给海洲看他和云实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云实的结婚照,以及梅的照片。
他把梅的那张照片手机里导出,做成了桌面。他对海洲说,我真希望这个女儿是我的,我想要一个家庭很久了。海洲说,现在努力也来得及。
常山说,不了,谢谢。我做不到像我们的父亲那样可以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我要结婚也只和云实。我还是比较看好你,你赶紧结婚吧,结了婚给我生几个侄儿侄女,长大后送到我这里来读书。
海洲哈哈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中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吗?
常山就问:那怎么有我们两兄弟?
海洲再次哈哈哈哈,说,你真是糊涂啊,你不是在美国出生的吗?不算在国内的账上。
常山哦了一声,说,那好,你们就来美国生,爱生几个生几个,我来给小家伙们换尿布。我十八岁时就会给婴儿换尿布了,那时云实在暑假替人照顾婴儿,我在沃尔玛打工的休息时间里,就去帮她的忙。
他再一次提到云实,海洲只好叹气。转过话题说:我和云先生不再有联系了,既然我们已经相认,就没必要通过他知道你的消息。以前是过一两年他就写一封电子邮件给我,把你的情况报告一下。
常山也顺着他的话题说:那就是你早就看过我的照片了?爸爸呢?
海洲说爸爸当然也看过,他也说你比较像妈妈。肯扬,你说要不要把他们俩人合葬?
常山一愣,飞快地说:我有事要出去,回聊。说完就关了视频连接。
常洲提议的合葬,总不会是把甘遂的骨灰迁到西雅图来和茵陈合葬,只就是茵陈的骨灰取出来运去中国和甘遂合葬,落葬地点要么是杭州茵陈的外祖父母的墓地旁边,要么就是沙湖,甘遂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海洲的注意多半是后者,那离他倒是进了,他爱几时去就几时去,开了吉普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而他呢?千山万水,让他去哪里看他亲爱的母亲?
他心里骂海洲太自私,可是有一个声音也在告诉他,那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注意。甘遂和茵陈那么相爱,至死不渝,却不能相守,如今万事俱备,有什么道理不让他们埋在一起?
中国人总是说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父亲的妻子另嫁他人,他已恢复单身,既然茵陈最后两年里唱的歌谣是《越人歌》,那这其实也是她内心深处的愿望吧;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虽然她不肯把常山的事告诉甘遂,用此来表达她的怨恨。但她爱他。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常山有意回事海洲的提议,很长一段时间不和他在电脑前聊天。海洲看他五一,也就不再提。
过了一年多,常山收到一封律师信,说有一位夫人在遗嘱中提到他的名字,有遗物赠送给他,那位夫人名叫奥尼尔夫人。信未问他,是去希尔市接受遗赠还是有律师代寄。
常山拿着这封信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心里踢到的那位奥尼尔夫人,是希尔市里他的旧房东。总从他把苏瑞的骨灰葬在艾伦。维方德的墓穴里,云先生离开希尔市区芝加哥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奥尼尔夫人还记得他,还不忘在遗嘱里踢到他。
他感动之下,马上致电信纸上留的电话,告诉他们说他会亲自去希尔市。律师楼的那位律师告诉他在哪一天到达,到时有简单的追思仪式,仪式完后,他会亲手把遗赠交给他,常山说,谢谢,我到时候一定会在场的。
常山按时间订好机票,安排好课程,录了讲课内容交给校务处,请了假这个航班要在纽约中转,常山想起在纽约的莱切尔好久没和他联系过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和她见个面。因此他订的机票是隔天从纽约出发的。等他订好票,他给莱切尔打了一个电话,莱切尔不在,他给她在电话上留言说,三天后经过纽约,方不方便吃饭。过了半天,她才发了条短信说,可以见个面,等你下了飞机给我电话。
常山知道她工作忙,也不以为意。三天后到了纽约,下了飞机就打电话通知莱切尔,说他已经到了纽约,马上就进城。莱切尔说,知道了,你乘出租车直接到下城医院来吧。
常山一听大惊,以为是林登教授出了事,忙问端的。他想他该不会是死神转世,穿着黑色的袍子,肩扛着大镰刀,一路走到哪里,就给阴风扫到的亲人朋友带来霉运。
好在莱切尔马上说,不是我父亲,你别乱想。她的口气不怎么良善,像是心神不安,但只要不是林登教授出了问题,常山也就放心了。然后他又问,为什么你会在医院?莱切尔这下是真的不耐烦了,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常山不得要领,忐忑不安地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下城医院,快到时再拨一通电话,说我快到医院门口了。莱切尔说,知道了,我到门口来接你。
等车子到了医院门口,莱切尔已经等在那里了。常山背了他的包快步奔过去褛住她,在她脸上吻一下,问,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医院?
莱切尔面色很不好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常山轻轻把她抱在怀里,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有我陪你,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莱切尔叹了口气,拉了他就往大楼里走。常山感觉不妙,还想问是不是她生了重病,谁知这一走竟然走到儿科监护室。
走廊里都是婴儿的哭声,常山一惊,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正要发问‘莱切尔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收起一脸的惊讶,真的闭上了嘴。
莱切尔在一间病房前的椅子上坐下,定了定神说:“对不起,肯扬。”
常山揽过她的肩靠在胸前,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我来了,不是吗?可以吿诉我出了什么亊吗?”
茱切尔用手捂着脸,声音透过手掌闷闷地说:“我在十四个月前生了一个儿子。”
常山一惊,马上开心地笑出来,“恭喜啊,你有儿子了。你好快的动作啊,这么快儿子都有了。我太嫉妒了,莱切尔,我说这一年多你怎么不和我打电话聊视频,原来是有了情人,还生了儿子。你可真不耽误时间啊?话说的男人是谁?还有我侄儿呢?他在哪里?“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到处都是心焦的妈妈和哭泣的幼儿,他像是明白了‘’孩子病了?要紧吗?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莱切尔放下手说:“没有什么你可以帮忙的。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说你要到纽约了,而我不想再—个人担惊受怕,我需要你为我分担焦虑。我父亲只会添乱,保姆留不住,我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说到这里,她已经哭了,“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但这次我真的很担心。”
常山轻拍她的背,温和地说:“我明白,你一个人带孩子太累了,你需要体息。你看我来了,我就是来帮你的。我总说你是我的天使,我想我们也可以互换一下身份,我来做一阵你的守护天使,你好好休息一下,一切有我。你看行吗?”
莱切尔鼻尖哭得微红,她点点头:“我想我是可以依靠你的,所以我让你来了,但你得答应我,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常山保证,“可是,你有了宝宝,这是件好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呢?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莱切尔抬头一笑,“你看了就明白了。”她的眼神里忽然飘过一丝狡黠,这让常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是怎么贿义莱切尔让常山站起来,他们身后就是一间加护病房,病房门上有个小小玻璃窗,莱切尔示意常山朝里看。常山看见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儿童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幼儿,盖着白床单,枕头上是一张苹果般的脸。
常山先赞一声说:“喔,像天使一般呢。瞧那苹果一样的脸,瞧那一头黑卷发,这孩子是你从西斯庭的天顶画上拓下来的吗?作为见面礼,我得提醒我自已,等下就去给他买一张弓,而你,我亲爱的,再举一个苹果。”转头看一下莱切尔,拍拍她背说,“师妹,干得好,比我强多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塞缪尔,用我父亲的名字。”
“塞缪尔,好名字,我喜欢。”常山说,“姓什么?也跟你父亲姓吗,塞缪尔?林登?”他在这里没看到莱切尔的丈夫,也没有别的男人在一旁给她支“是啊,跟我父亲一个姓。”莱切尔说,“塞缪尔。林登。你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学究味,听上去不像上一个婴儿?”
“老塞缪尔。林登也是从婴儿长成学究的。我想塞缪尔。林登三岁大的时候,未必拿得动一支教鞭。”常山说,莱切尔敲了他一下,意思是他不该拿她父亲打趣。常山笑一笑,看到她恢复了往常的俏皮,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那说明小塞缪尔。林登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他问:“他得了什么病?”
“小儿疝气。我在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发现他小肚子上有一个泡,吓坏我了,医生说要动手术。”莱切尔说,“我知道是个小手术,许多幼儿都会得这个病。可是塞缪尔血液里红细胞少,我这才着争的。”
“嗯,是的,小手术,幼儿常见病,你不必担心,你决定来手术是对的,早做更好。”常山放下心来,“莱切尔,告诉我实情,我要知道真相。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他盯着莱切尔的脸。
“哦,我为什么要瞒着你?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莱切尔还在装傻。
“莱切尔,你刚才说漏嘴了你知道吗?你说‘可是塞缪尔血液里红细胞少,我这才着急’,”常山温和地说,“你提到了血源,这可不是一般探访病人会说到的词。你一定是有所指。莱切尔,告诉我。”他知道她一定是有事瞒着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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