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孔渔然突然反应过来,是崔隐找借口想见他,是不是要配合他呢?不配合太不够意思了吧?孔渔然含糊其辞地说道,“只是肚子……”
“肚子疼吗?”崔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医院了没?”
“我只是有点饿,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孔渔然实在不想说谎。
“没吃饭吗?怎么不吃饭?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吗?”崔隐要气疯了。
“现在我哪有心情下厨房?我的午餐在哪里?饼干早上就吃完了。为什么让人家习惯了吃现成,又不给做了……”孔渔然有点语无伦次,她越说越激动,似乎她在哭。
崔隐走了一会儿神,但是脚下依旧没有减速,半天他回了一句:“在校门口等我!”
崔隐跑到湾西美院大门口时,只见孔渔然靠在门口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上,双手插兜,低着头,用鞋尖蹭脚下的土。似乎是听到了崔隐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鬓间的头发有几绺散落下来。风吹过,头发便随着寒风舞动着,脑后的头发松松地绑成马尾辫儿。过眉的刘海,自然地垂着,越发显得她的眼睛大,那眼睛因为刚才哭过的原因有些红,脸上写满了委屈。
崔隐歪头看看湾西美院的大门,他以为自己再不会出现在这个讨厌的地方。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孔渔然的眼神令崔隐觉得自己仿佛对她做了错事,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故意发脾气地说:“19岁了,不吃饭会饿这个道理不懂吗?你也用不着减肥!”不忍多责怪她,忙改了口气,“走吧,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吃东西!”崔隐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她扔撅着嘴站在原地。崔隐转回来走到孔渔然身旁伸出手,却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拉她的手还是揽她的肩,似乎都不合适,无奈他只好朝她的后脑勺下手,轻轻抚上她的头,手腕稍用力将她推了出去。是啊,对他来说,她只是个小姑娘。和莫水萱一样,只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不过这丫头明显比莫水萱道行深,因为她有本事让崔隐总是惦记着她。
孔渔然像个孩子似的,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嘟着嘴乖乖跟着崔隐。本来孙教授找她到办公室谈作品。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跑出来,他一定会找茬的。管他呢,现在有什么比赖着崔隐更重要的?她其实没想赖着崔隐,本来这也不是她的做事风格,但是崔隐一走,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没想过节食什么的,只是一到吃饭的时间他就会想起崔隐,害她什么也做不了,索性不吃,免得心不平静。可是长此以往,一定会崩溃,很有可能英年早逝。世界上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吗?她决定死皮赖脸地赖着他,必要时刻,可以牺牲色相。
“短胳膊短腿的,快点走!”崔隐回头打击她。
孔渔然莞尔,加快脚步,追上崔隐。他可能会拉她的手吧?孔渔然向崔隐那边凑了凑。崔隐歪头看看孔渔然,不晓得她在打什么算盘。看她笑得那么诡异,崔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悄悄向旁边挪了挪。
十分钟后,崔隐坐在孔渔然对面,捧一杯红茶暖手。孔渔然盯着崔隐的手发呆,这双帅气的手,以后还会给她做好吃的吗?
崔隐敲敲桌面提醒她:“哎,想什么呢?快点吃!”
孔渔然反应过来,瞪了崔隐一眼,然后她把汉堡当成他的脑袋,狠狠地咬一口,用力地咀嚼。她气嘟嘟地嘟囔:“这么难吃的东西怎么可以和……你做的比?”后半句没来得及出口,被她用红茶冲回肚子里去了。还以为崔隐是带她回家,下厨做给她吃呢。没想到是快餐店,真让人失望。唉!她本来就不该期待的。
“凑合吃吧。”崔隐微笑。她本来不是那么挑剔的人,连狗粮都肯吃的人,今天怎么嫌弃起食物来了?
“整理好了吗?”孔渔然试探地问,“语恩……”
崔隐怔住,沉默不语。
“那个,不是说整理好了再搬走的吗?为什么反悔?你连招呼都不打就私自搬走,我已经饿了好几顿了。”孔渔然发牢骚。
“对不起!”崔隐道歉。可是谁想不道别来着?谁又想搬走来着?看着对面那个罪魁祸首大言不惭地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他,崔隐就气不打一处来。
孔渔然深呼一口气,瞪着眼睛说:“你得对我的胃负责!”
半天,崔隐挤出一句:“这责任挺重。”说完又后悔。他为什么要逃避呢?不能活得真实一点吗?他本来想点头答应负责的。想补充一句,可就是张不开口。
“回来继续当厨师吧!”孔渔然豁出去了,她望着崔隐,希望自己能说服他,“我的胃需要你!”她的邀请蹩脚至极。
崔隐暗自惊喜,她让他回去!她让他回去呢!他凝视着孔渔然,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妈妈说过要抓住一个女人,首先要抓住这个女人的胃。当年老爸就是仗着会做几道拿手菜,妈妈才跟了他。看来他崔隐也做到了这一点。孔渔然让他回去,可是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呢?她昨天早上说过了,什么关系也不是。只是厨师?想到这里,崔隐懊丧地垂下头,盯着手里那只糟糕的红茶纸杯。
“崔隐……”许久,孔渔然轻唤他。
“渔然,你让我考虑一下。”崔隐抬头认真地说。
他答应考虑就说明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可是崔隐的语气里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冷漠令孔渔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好吧。”
崔隐迎上孔渔然期待的眼神,欲言又止。
“我真是个冷血动物,竟然拒绝她。”崔隐暗暗骂自己的狠心。
“你上次说的那个……热带么是什么意思?”
“那个……”崔隐吞吞吐吐地说道,“是保重的意思!”
“真的?”孔渔然显然不信。
“嗯!”崔隐点点头。
“你现在……住在哪里?”孔渔然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骆驼’呢?你不陪它,小心它闹翻天。”
“啊!‘骆驼’!我把它丢在大街上了。”崔隐有些坐不住了。他怎么放心把“骆驼”交给那个超级洁癖的家伙。
“什么?”孔渔然一惊,他把“骆驼”丢在大街上了?为了见她,便急匆匆地跑来了吗?连最爱的狗都不管了?
崔隐急忙补充:“还有郑而末,那个家伙……”
孔渔然点头,十分不舍地说道:“你去吧。”
“现在胃舒服点了吗?”崔隐关切地问。
“没事了,现在很饱。”孔渔然拍拍自己的胃。本来还想说别的,最终咽了回去。
看着崔隐的身影越来越远,孔渔然心中充满无限惆怅,他还是没有答应要搬回来,只丢给她一句“好好吃饭!”便走了。是啊!他与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崔隐回来给她做饭呢?真后悔说了那些话,真丢人!她怎么这么冲动呢?
不过话说回来,崔隐几次都把“骆驼”丢下,是不是说明他责任感不够强?男人首先要有责任感才行。崔隐有吗?孔渔然开始琢磨这个问题。
几年前去法国没有把“骆驼”丢下,说明他有一点点责任感。他为什么要带一条狗出国呢?就像崔隐说的,因为“骆驼”是家人,是家人就应该在一起,应该不离不弃。而自己不是他的家人,只是合租了一个月罢了,所以他没打招呼就搬了出去。
明明自己都要断粮了,也要给“骆驼”买最好的食物和用品,是不是也说明他有责任感?应该是缺心眼吧。
前几次把“骆驼”丢给她,崔隐说以为她已经是“骆驼”的亲人。这一次,把“骆驼”丢在大街上,是因为听说她病了?还是只是想看看她?
因为她,冒着被质疑缺乏责任感的危险,把“骆驼”抛在大街上,是不是可以原谅呢?
哦,原不原谅他,那是“骆驼”的事。
崔隐,没给她原谅的机会。
四年来,念念不忘逝去的女友。也因为他的责任感?哦!那是因为爱,他爱那个女孩……孔渔然敲敲自己的脑袋,真笨!崔隐回雪域城是因为语恩,搬出雪域城,也是因为语恩。和她孔渔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怎么会傻了吧唧的想请他回去当免费厨师呢?真是疯了!她简直太不厚道了!也许他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了吧,又怎么会回去让自己陷入一团糟呢?
5、
郑而末独自一人,舒舒服服地靠在工作室的大转椅上原地打转。“骆驼”不老实地围着他跑来跑去。
崔隐进门。
“回来拿东西吗?”郑而末冲他摆摆手说,“本来还想要不要把‘骆驼’给你送过去呢!”
“送哪去啊?”崔隐若无其事地微笑,他招手喊,“‘骆驼’来!你郑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骆驼”扑到崔隐身上,崔隐俯下身与它拥抱,脸被“骆驼”亲了好几口。
郑而末做呕吐状,指了指崔隐的包儿说:“赶紧拿走。怕打扰你和孔渔然,我先提到工作室来了。”
崔隐坐到自己的转椅上,试探地问郑而末:“可不可以把你家那只猫送到李感家住两天?”
郑而末瞪着细细的眼睛喊:“什么?你有没有良心?怎么不把你的“骆驼”送到别人家去住两天?”
“它离不开我!”崔隐叹了口气,看来没戏。
“它离不开你,我家猫猫就离得开我了吗?”郑而末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嗯?你不回去吗?”
“嗯!”崔隐点点头,神色黯然地说道,“暂时找不到房子,旅馆里不让带宠物,我又不忍心把它寄存到宠物店去。”
“别难过!难道天下还能没你崔隐的容身之地吗?”郑而末起身走到崔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孔渔然不要你,我要你,今晚搬我那儿去吧!我把猫猫送到李感家去。”
崔隐听得直撇嘴,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准会热泪盈眶,可偏偏是从郑而末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都有同性恋的嫌疑。怪不得孔渔然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与郑而末。他叹了口气说道:“干嘛用施舍的眼光看着我?别以为我没地方去啊。她让我回去呢。”
“那你干吗不回去啊?!还在这陪我干啥?”郑而末眨着眼睛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孔渔然主动让崔隐回去?但是崔隐拒绝了?他在想什么啊?
“我不能回去!”崔隐摇头,“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孔渔然的厨师?”
“哥哥啊!你想急死我啊?你想回去,她也让你回去。那你就回去吧!厨师也好,保姆也好,都无家可归了,还瞎琢磨什么啊?”郑而末边说边比划,他真替崔隐着急。
郑而末递给崔隐一罐啤酒,崔隐拉开拉环,喝下一口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想既然已经搬出来了,就干脆坚持到底算了。可刚才孔渔然让我回去给她当厨师。郑而末,我该怎么办?我很喜欢孔渔然,可是没有勇气在那栋房子里继续给她当厨师。我……”
“你该忘了语恩了!”郑而末语重心长地说,“四年了!该忘记了!”
崔隐摇头:“没那么简单啊!我以为我忘记了,可是那所房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着我语恩的存在……”
郑而末指了指脑袋说:“把她放到你大脑的某个角落里吧,偶尔做梦的时候见见她,告诉她你过得很幸福。不想住在那里,干脆就另外租一套房子吧,和孔渔然一起!”
崔隐没了底气:“或许她只当我是不要钱的厨师?”
“问问她才知道!你不问她怎么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呢?是不是?”
“她知道语恩的事,如果我提出另外租房子,她会不会不高兴呢?会不会觉得我忘不了过去呢?还有语恩知道我躲着她,她……”
“那是之后的事!你先搞清楚孔渔然是不是喜欢你再说!”
崔隐叹了口气:“或许我该等到自己可以安然地和渔然一起住在那房子里再回去?”
“那你就等吧!等你得了老年痴呆的时候你就可以搬回去了!”郑而末稳住自己的情绪,拍拍崔隐的胸膛,语重心长地说道,“哥啊!谁还没点过去啊?我想孔渔然如果喜欢你,她一定会理解这一点的。要是为这种事较真,我看你也没什么必要喜欢她了。”
崔隐沉默了,许久他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自己做人真挺失败的!”
“你是当局者迷!听话啊,现在你打个盹儿补补觉吧,然后晚上精精神神地回去给她做饭!看你眼圈黑的。可怜的孩子!”郑而末捏了捏崔隐的脸蛋。这家伙终于开始为爱情犯愁了,这是好事,对他来说。
崔隐拍掉他不规矩的手,调整椅背,把转椅变成躺椅。歪着头对“骆驼”说:“别打扰我哦。”见“骆驼”乖乖地趴到他旁边,崔隐扯自己的大衣盖在身上,五分钟不到,他就睡着了。
郑而末笑着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机调成无声,准备发短信骚扰陈旧。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扔在一边,转回电脑前,继续干活。他得用实际行动告诉陈旧他是最棒的,与李感和崔隐他们这两个懒散的家伙完全不是一路的。
十一、重回雪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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