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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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腰-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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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枳自幼流落异乡,没吃过这个,但骨子里对楚国风味却十分眷恋,这道八宝鸭极合他的口味,忍不住又吃了几块,看着他埋头吃得正欢,仿佛心无芥蒂,孟宓不由担忧道:“你今日这么回来了,上阳君定会大起疑心,你这笨小子,怎么不教楚侯护着……”
    桓夙曾经承诺,不会让人伤害孟家的人,可是她没有做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孟宓再也不愿相信他了。
    父母双亲都只有一个,而弟弟,也只有一个。
    枳想到这一层,正觉得怪异,“嗯,说实在的,楚侯好像没有留我的意思。也是,我只是秦国的一个小奴隶,他没有道理让我待在跟前。”
    孟宓笑着打他,却心事重重。
    姐弟俩用过了膳,已是傍晚时分,天边一缕流霞栖息在枝头,几树梅花摇下一**红色的浪,孟宓将东西收拾好了,无意间瞧见,那砂锅底下,用陶土揉成的底盆,被谁拿刀刻了什么字。
    她翻过来瞧,一个锋利的“宓”字几乎刺痛的眼睛。
    这里,除了蔺华和殷殷,所有人都以为她叫甘棠。但是桓夙知道,他记得,他还想着。
    孟宓眼眶温热,一滴泪水砸了下来。
    没想到韩勃得了两个美男之后,整整三日不曾出门,三日后他神清气爽地走出府邸,却叫蔺华的人先绑了,送到了花玉楼。
    “你清楚本公子为何绑你。”蔺华冷傲地凭着窗,一双手反剪在身后。
    韩勃被扣着腕子,五花大绑勒得他气不顺畅,心里叫骂不休,嘴里却直告饶:“蔺大人,在下也是无可奈何,那楚侯都亲自出面了,在下能拧得过一国之主么?”
    韩勃人虽不成器,借口却一个赛一个的多。
    蔺华自己不动手,立在木门边的两名持剑的剑客,一个按着他的腰,一个扬手两记掌掴,直打得韩勃眼冒金星之后,他终于破口大骂:“蔺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敢动你爷爷!我定叫你……唔唔……”
    原来他的嘴叫蔺华的人塞住了。
    窗外松涛如怒,缠绵的针叶清香一缕缕弥散在屋内,蔺华揉了揉纤长的指,低低一笑,道:“你的马夫当众踩死了楚侯的心腹,自己对楚侯出言不逊,这些我都让人记了,不用我说,只要人在秦王面前参你一本,韩勃,依照大王如今对楚侯的看重,你已经成了一颗废子。”
    韩勃咬住了木桌,眼前的白衣人影在一瞬间忽然幻化成了无数个……
    是夜,韩勃的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花玉楼,这是蔺华命人替韩勃备好的。
    孟宓和枳藏在马车底下的暗格,手脚勾着马车的轩木,孟宓疏于调理身体,力气不大,眼下吃力得直淌汗。
    但这是她离开花玉楼唯一的机会,这辆马车是蔺华让人备的,曾经在后院停了一段时间,孟宓最擅长的便是支开人,在楚宫她也干过这事。
    原本孟宓不敢轻易兵行险招,因为一招只能用一次,一旦失败了,上阳君定会有所察觉,但现在不同,枳已经让蔺华起了杀心,数度孟宓都瞧见有人跟踪枳,再留下去,对枳而言是杀身之祸。
    跟着韩勃的马车离开虽然危险,但韩勃是个粗性子的人,待到这车停下,他们便有趁机逃走的可能。
    “韩大人。”
    远远的有人喊了一嗓子,这车终于停了下来,孟宓稍稍放心,正要放下一腿来擦汗,枳攀着辕木凝神听着,那人喊了一声之后,又笑着迎上来,“深更半夜,韩大人见我家君侯,可有要事?”
    那是,小包子的声音!
    孟宓放下的一只脚很快又抬上去了,没想到韩勃半夜来要见的人竟是桓夙!
    只是……为什么是桓夙?
    枳咬牙,捂着一层汗,轻声道:“这个韩勃,今日很古怪,行车时一句话都没有,很不像我那日见的他,像离魂了似的……”
    枳只是难受,将抓不住木轩了,韩勃下了车之后,眼见马车又要走,孟宓再也管不了许多,抓住了枳的手,两人一起跌了下来。
    马车的蓬盖已经走过了,他们从阴翳里露出来,小包子听到动静,远远地回头一眼,只见那熟悉清丽的脸蛋,香汗如雨,娇喘微微,不是昔日的孟小姐是谁!
    孟宓来不及打理裳服,拉着枳的手要跑,小包子险些没反应过来,“来人,抓住!抓住!”
    驿馆里一时冲出来二十名带兵器的士兵,孟宓与枳被围困了,她抓着枳的手,咬着牙不说话,不卑不亢的,士兵以为是刺客,正要拔剑,小包子忽然大喊:“不许拔剑!”
    那可是孟宓!
    但为时已晚,一名玄衣甲卫将手中的青铜剑已经抽了出来,银光寒芒,碎光如冰。
    拔剑的龙吟抖落开来,原本双目空洞的韩勃,忽然像发了疯一样冲过来,将那士兵的咽喉猛地扼住了!
    猝起不意,大惊之下孟宓拉着枳连连后退。
    “姊姊,他疯了!”枳上回见的韩勃,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戾气。方才那一瞬间,他好像被人触动了什么机关,就此拔剑冲了过来。
    甲卫登时与韩勃交上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个小问题——
    上阳君给韩勃用的这个摄魂术,用什么开启开关呢?
    PS:孟宓会撞见桓夙……吗?

  ☆、第42章 重逢

韩勃是百战黄沙里炼出来的猛将; 楚国的护卫虽然也是精锐之师; 个顶个的足以以一当十; 但一时竟然也拿不下他。
    孟宓被刀剑晃得眼花缭乱; 忙乱之间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腕; 孟宓一惊,枳孤注一掷道:“姊姊; 我们走!”
    两个人几乎被围禁在站圈之中,乱刀无眼,孟宓也担忧会有性命之险,但枳这么一喝; 楚国的卫兵登时留意到了一旁的孟宓,谨记小包子的话; 绝不肯放姐弟二人出走一步; 便冲了两个过来,刀剑架住了孟宓和枳,直让小包子近乎肝胆俱裂,心里头担忧孟宓有个闪失; 便奋不顾身地趁乱迈着腿跑过来。
    “孟小姐; 当真是你; 你没死!”
    没想到楚王身边的近侍会认识孟宓; 枳懵了,握住孟宓的手窘迫得松了松。
    孟宓“啊”了一声,只见小包子身后,韩勃提着一只三尺长的重剑斜削来; 月光宛如碎雪,剑锋了染了一身霜花白,小包子只觉得脊背一凉,寒刃在寸余处被甲卫的长剑挑断了,韩勃的手腕被割裂了一道血口。
    小包子虽然在桓夙身边侍候了几年,但也从未经历过这般生死须臾的事,吓得面如土色,只拽住了孟宓的衣袖,孟宓本来自知跑不脱,何况蔺华在咸阳耳目众多,眼下能依附的唯有桓夙,她也不想跑。
    烛火被木窗外绕来的一缕风吹熄了,侍女才又点起几支,转眼又摇摇欲坠,侍女便只得将窗拢上了,桓夙总觉得心神不宁,握着刻刀的手几乎脱力。
    掌心,一个毕肖孟宓的小人儿安静地躺着,只差最后的点睛了。
    “大王。”小包子命人架着抓来的韩勃,将其戳在地上,此时韩勃身上已多了百余条伤痕,翻出了猩红的血肉,不多时,丹橘色泽的绒毯被血浸得遍地都是。
    桓夙放下刻刀和木人,还记得此人是韩勃,皱眉,“怎么伤的?”
    小包子先前险一命呜呼,但不敢在楚侯面前说委屈,只恨不能学自家大王踹这人一脚,也好转消些火气和余悸,哆嗦着道:“奴婢方才在门院外牵马,远远看见韩勃将军的马车走来,奴婢以为他这是有要事要求见大王,正想让他在槛外稍憩,自己进来禀报,谁知后来……”小包子忍了一口口水,把这一截掐了,“底下人不甚撞到了兵刃,韩勃便似忽然之间发了疯似的,要砍来……”
    越说,他自己都觉得越发离谱,果不其然,桓夙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韩勃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地喘息,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小包子说完便等着大王发落。
    桓夙走下来,“用棉褥将他包好了送还秦王,将他行刺楚侯之罪报上去。”
    没想到大王连主使也不问,就这么打发了,小包子没处发挥,只能让抬人进来的甲卫托起韩勃出去了。
    人虽已走,但精美名贵的绒毯上却血迹斑斑,血液的腥味让桓夙深锁修眉,“找人来,重新铺上。”
    “诺。”
    小包子答应了,人却不走,他还从未有过不听话的时候,桓夙自来到秦国,便有些水土不适,秦齐又逼人太甚,他已几夜不怎么合眼,心情自然不大痛快,小包子却也来碍自己的眼。
    但还没等桓夙发话,却见小包子扭着腰回头对什么人使着眼色,脸色紧张着。
    他更是不悦,都敢明目张胆地当着他授受了,小包子一转过头,笑眯眯地躬着腰身,往后头退了三四步。
    桓夙的眼风掠到门口,一袭月色里,容色清妩的少女牵着一个年幼的少年,似点踩着曼曼笙箫而来。就像,就像一个触手即碎的幻觉,一阵璀璨的星火……
    秦王宫里惊鸿一瞥,她认出了他,但他没有认出她,孟宓知道,他的意识里,自己还是一个死人了,“死人”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吓一跳的,孟宓也清楚自己身上背着欺君的罪名,面见桓夙时更谨小慎微,却唯独让枳留在了身后。
    这一次,枳不能被交给任何人,即使是孤军奋战来守护。
    他拉着枳跪在桓夙身前,“见过大王。”
    四个多月,近乎半年的时间,尽管桓夙有那么一种执念,总觉得她尚在人世,可他没有证据,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只藏了骨灰的绣囊,被安放在陵园的墓穴之中。他每晚宿在它身边,不止一次地想,若是戚儿长大了,他会独当一面了,比自己更能胜任一个楚侯了,他就去陪着她,死同棺椁,化成一堆堆在一起的灰……
    不能说朝思暮念,他只觉得,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即便是化成烟,化成雾,化成楚国的一草一木,只要他还在,她就在。
    桓夙几乎是腿软,才能蹲下来,鸦青色的曲裾长袍覆落下来,被还未干涸的血水浸泡住了,精致的袖口繁复妍丽的花纹,还是孟宓走之前,看到过的那般模样。
    桓夙没有眨眼,直到眼眶一阵涩意,他才掀开了眼帘,动了动。她还在,安安静静地跪在自己身前,瘦弱,乖巧,但脸色却红润,宛如嫣果……
    他突然笑了,食指按住她的下颌,“秦王承诺送给孤绝色美人,果然言而有信。”
    虽然是戏谑的话,但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听得孟宓却险些藏不住眼眶里的湿润,忙低着头,将那丝艰涩眨去了,她低声说:“我是楚国人。”
    她始终是楚人,不管身在哪国的疆土,不管在谁的身边,这一点不会变。
    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大王的姿态过于轻浮,忙激红了脸,要拨桓夙的手,“大王,我姊姊不以色侍人的!”
    桓夙才终于转过视线,眉梢褶入了一缕,“是你?”
    “你的姊姊,是——”
    孟宓在底下偷抓住了枳的手,惭愧地笑:“回大王话,这是我、民女在外认的弟弟。”
    她说话时的生疏,让桓夙微怔,但不论如何,她的人终是回到了他的身边,桓夙没来得及细想这些时日她人都在何处,经历了什么,受了什么委屈,忽然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孟宓不陌生这样的怀抱,眼眶红得绽出了棠棣花,枳不敢捏着姊姊的手,总觉得大王有些反常,便悄无声息地松了,孟宓被桓夙抱得喘不了气,这个紧致的温柔的坚决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厚重。
    她也是想他的,想得时常辗转难眠,现在,他人就在眼前。
    孟宓也伸过柔软的小臂,将她牢牢地搂住了,眼眶的泪水忍不住落下来了……瞬间将他的胸口糊得满身都是水。
    小包子也眼眶泛红,不敢搅扰大王,便自己偷着离开了。
    临走前本要带上枳,岂料这个少年不会看人眼色,他眼珠子都快眨出来了,对方应是没有回应。小包子便只能一个人前脚溜了,后脚方才关窗的侍女也退了出来。
    枳用了半晌,才消化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姊姊与楚侯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的事实,惊得便合不拢下巴了,好容易想透彻过来,一扭头,只见小包子和方才还温婉地侍候在侧的侍女也不见了。
    一时之间,楚侯拉着孟宓叙旧,自己倒成了一个局外人,枳尴尬地想偷偷溜走。
    但他才有了个动势,正要起身,却不甚被孟宓抓住了手,孟宓撒开了桓夙,一手攥住要逃走的枳,也不顾桓夙微凉的目光,将人扯到自己身边,“这是我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事逼不得已,故此来投奔楚侯,请楚国念在故人面上,照拂我们姐弟一二。”
    方才还情不自禁的女人,现在便急着与他划清界限。
    桓夙敛了敛唇。她变厉害了,一开始就挑明了话说,只因为是楚国人,流落异乡孤苦,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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