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风,走向大开的窗台。距离窗户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时,已经可以感觉到那浓重的湿意扑面而来,不过短短几步距离,睡袍的衣襟已经被水珠挂湿了一片。
窗外,大雨倾盆,雨势之大,让人连窗前不远的那株大树也看不清,入目只有密密麻麻的水帘——雨落如帘。
自西维亚来到迦蓝城后,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大的雨,如此猛烈的风。气温骤降,难得让人意识到,此时的迦蓝城已是冬季。
这样的雨在迦蓝城是难得的。可是,在西维亚生活了十多年的小山村却并不少见,尤其是夏季时分,午后经常突然雷电交加,暴雨如注。一下便是一个下午——她最初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也正是这样的雨天,直到现在,她依旧记得那时候的狼狈不堪……
关上窗,也关上回忆的门,西维亚捏了捏脸。有些不解——她怎么就又想起那段最郁闷的事情了?仅仅只是因为天气的变化吗?还是其它什么事情的刺激?
思来想去,估计只有安雅城罗德家族的事情才能令她有如此联想……思及此,西维亚的心情愈加郁闷。目光瞟到梳妆台上水晶簇一样的七叶,突然恶向胆边生,伸手弹了一下透明的叶尖,看着浅银的“水”在植株内莹莹晃动,透出一种别样的美。
七叶是有灵魔植。它的“作息时间”与人类相似,每天阳光照耀的时候清醒。太阳落山后休眠,并且,它们一旦沉睡便是彻底的休息,所以,西维亚这一指并没有引来抗议声——为此,她更是顺手地多揉捏了几下,很是发泄了些许心中郁气。
冲了澡,换了睡袍,泡了杯热饮,毫无睡意的西维亚窝进柔软的沙发里,点了盏小灯,一手握着暖呼呼的杯子揣在怀里,一手执笔,无意识地在白纸上瞎写画——
根据已知,罗德家族是安雅城的老式家族,也曾辉煌过,史上出过几任王妃,有过几位大将,爵位最高的曾经是候爵,只是,后人不继,渐趋没落,如今,只能算是末流的中等贵族,在军政上已没什么影响力,唯一可夸耀的只有不错的经济实力以及悠久的家族历史。
这样的贵族家庭在东大陆各个国家数不胜数,如果碰上一个奋发向上的家主,努力个二三十年,便有可能继续辉煌,不过,更多的则是容易出纨绔子弟,将祖上家业败光,以致家族最终没落。
罗德家族如今的发展倒是介于以上两者之间,现任当家马克修斯…罗德是个极严谨自律的男人,保守谨慎,不贪恋享受,日常的生活就像是最标准的老式贵族,喜爱看文学、哲学、神学、历史类书籍,每十天定期参加礼拜,每月定期参加贵族男性们的赛马活动,平时则打打门球,参加些很寡|欲、很正经、很严肃的沙龙……
西维亚瞪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不由蹙起眉——她几乎无法想象一个人能活得有如教科书一样规矩标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不过,这样一个恨不得用道德典范、世家规矩来规范自己生命的男人,会做出谋夺兄长继承权的事吗?虽然,调查资料上显示,阿拉贡…罗德及其妻女是在旅行途中被流民裹挟,最终失踪,可是,这其中当真就真的一点猫腻也没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子便是生根发芽,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所以,西维亚的笔画下自然而然流泻出下一个名字——梅莉…罗德。
这是位精明的女人,美丽干练、持家有道、交际甚广,是个极其成功的贵族夫人典范——马克修斯…罗德既然是老式贵族,自然在经营上也是保守而拘谨的,甚至,他的观念中,家族的兴旺更多应该依靠田产来维持,而不是商业,所以,正是梅莉…罗德才能将罗德家的祖传香料生意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
马克修斯与梅莉结婚多年却只有一个女儿,艾琳…罗德,也就是西维亚之前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傲慢少女。
在迦蓝之地,普通女性并不具备爵位继承权,只有当她成为战士、魔法师、牧师、植培师之类的职业者,或者有其它特殊贡献的时候,才能继承爵位,所以,如何让艾琳…罗德取得继承权,并嫁一个好丈夫,恐怕应该是罗德夫妇最需要操心的问题。
如此想着,笔尖不自主地在艾琳…罗德这个名字上多点了几点,以示注意——如果西维亚当真想要取得罗德家的爵位,那么,从艾琳…罗德身上寻找突破点是最合适的。
首先,西维亚这具身体的生父,阿拉贡…罗德本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继承人,并且,当年也是个人缘、名声极佳的人物,以此往下推演,西维亚的继承权更在艾琳…罗德以先;
其次,西维亚已经是一名1级植培师,完全有资格申请获得继承权;
再次,西维亚有菲尔斯的许诺——萨德家族是光明神眷顾的家族,千百年来一直控制着教廷最高层的权力中枢,并与各国有着良好的关系,无论菲尔斯在萨德家中地位如何,只要他亮出萨德这个姓氏,其影响力便不可低估!
所以,问题只在于,她要吗?
西维亚扪心自问——她要吗?要那个传袭数百年的爵位吗?她要那个资产丰厚的家族吗?要那块本该属于她“父亲”的私人领地吗?
她要吗?
魔法灯的光线恒亮,不闪不动,不偏不移,可是,不知怎么地,西维亚却觉眼前的光正在一点点暗淡下去,耳边不知怎么地,又响起那铿锵有力的许诺——只要你愿,我一定帮你!
那么地坚定,那么地有力,有如一计重锤大力夯进她的心底,让她飘摇不定的心思渐渐安定下来——
她要,但,她不会全盘接收,该她得的,该她需要的,她必然要得到,可是,会为她增加负担,会降低她生活品质的,她是断断不会接受的!
理清思路,西维亚顿时只觉神清气爽,整个人从里而外散发出一种难得的畅快。不过,烦恼一消,思路一通,原本被烦恼压制住的一些疑惑便不自觉地翻涌上来——
菲尔斯如此积极主动地要为她提供帮助,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一个热心的,一向积极主动乐于助人的人提出如此许诺,自然不会引起西维亚的猜疑,可是,菲尔斯明显不是这种人,更甚者,除了明伯斯洪水事件中显示出这家伙的大义之气,平日里的菲尔斯完全就是个对旁人的事爱搭不理的家伙,他这回是哪要筋不对了,居然上赶着要来帮她呢?
西维亚琢磨啊再琢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儿,可是,她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菲尔斯有名图谋的——她对他的帮助无非就是两个,一来是她的植灵能令他安定,二来是她的植培技能能够为他服务。
可是,目前局势却是,他既得了她的植灵分身,又与她签定了合约,不是吗?
想啊想,想啊想,不知怎么地,一个念头突然冒了上来——如果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思考,一个男性会如此积极主动无条件地帮助一名女性,其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估计十有五六的女性都会得出一个相同的答案——他喜欢她!
所以,菲尔斯喜爱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有如春天的杂草一样疯狂滋长,又有如幼猫的小爪一样到处挠痒,只令得西维亚头脑纷纷乱,面颊热热红,一会儿否定,一会儿又忍不住肯定,如是三番,不得清明……
“啪”得一下重响,西维亚双手重重拍在两颊之上,面部刺疼刺疼,她大声告诉自己:“世界上最常见的幻觉是,有人敲门了,手机响了,还是,他喜爱你——所以,这是幻觉,一定是!鉴定完毕!”
VIP卷 170马车之内
绚丽的魔法烟花在空中绽放开美丽的身姿,五彩缤纷的光彩在黑色天幕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绚烂。歌声与笑声是今夜的主旋律,大街之上,随处可见狂欢的人潮,就连海面上也飘浮起无数彩灯船,将整个城市点缀成一个不夜之城。
经过几场冬雨,迦蓝城的温度下降了许多,但这并影响人们对这个节日的狂热之情,随着表演队狂欢热舞的人群中总少不了各种性感装束的男男女女,一旦随着音乐律动起来,便甚是养眼——这样的画面大约也只有在迦蓝城这样悠闲开放的城市才能见得到,毕竟经常出入海边游玩,总不可能时刻保持严谨而保守的装扮。
当然,每年穿着最新潮最开放的人群却并不出现在街面上,更不是一般平民——掌握潮流的往往是身为统治者的贵族们。
迦蓝城圆顶大剧院,这座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建筑从它落成之日起,便成为城中一切重要事件的见证者,无论是欢乐的庆典还是沉郁的审判,都在这里进行,冬日祭的舞会自然也在这里举行。
马车纷至沓来,一行行一列列,在圆顶大剧院的四方大街上排起了长龙,每一辆马车上都带着特殊的家徽,标识着它们或历史悠久,或声名显赫的家世,车多人多,不过,交通却十分有序——按着家族声望的高低,势力的强弱,马车的行进速度与排序队列也有所变化。
贵族阶级是极其讲究等级与势力差距的,例如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低等级贵族必须为高等级贵族让路,这是规矩,沿袭了上千年的规矩——除非你的实力强大到足以令所有人噤声,否则,没有人胆敢轻易挑战这些祖宗留传下来的严苛规矩。
罗德家族的马车也是漫长长龙中缓缓挪动的一员。马车上坐着的是梅莉和艾琳母女俩,马克修斯一向不喜欢参加舞会这类的社交活动,再加上冬日祭前后又是庄园冬小麦播种的重要时期,所以,这次,出席舞会的只有母女俩。
“母亲,你看你看,那朵蓝色的魔法烟火好漂亮,像一只展示的大鹰,”由于车行缓慢。无聊的艾琳揭开窗帘一角,欣赏着天空中的烟火表演。不断闪耀的光透进车内,映在梅莉略显惨白的脸上。显出几分诡异的色彩。
艾琳见状,脱口便抱怨道:“母亲,您该换个造型师了,您看看您今天这身打扮,好老气的呢。连妆都画得惨白惨白,好像生病了一样呢。”
梅莉闻言,轻轻抬眼扫了眼她,正色道:“经典有时才是最安全的,你们这些孩子总是追求所谓新潮时尚,孰不知。越是新潮,越是时尚,越是有如烟火般只是过眼云烟。等你明年再回头看,也许就会觉得曾经的自己是那么地荒唐。”
艾琳偏头,神情认真地听着母亲的说教,然后很是乐观地笑道:“没关系的,反正是流行嘛。还有那么多人陪我一起荒唐,那也是一种乐趣的啦。而且,母亲,经典曾经也是一种流行,不是吗?”
梅莉被她用话这么一堵,倒也不好再说什么,目光再次挑剔地在女儿身上来回扫了一遍,虽然仍然觉得有些元素新潮得令人眉梢直跳,但到底没有太出格的地方,所以,她也不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翻阅起膝上的圣经。
艾琳见状,调皮地微微吐舌,转过头,小心掀开窗帘一角,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偶尔发现精彩的地方,依旧咋咋呼呼地与母亲分享——有的是天空中烟火的美丽,也有的是从他们身边快速行驶而过的高阶贵族家族的马车……纵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说话,艾琳…罗德照样能够让自己过得开开心心,别有滋味。
艾琳的描绘纵然再生动有趣,此时也无法吸引梅莉的注意,因为,她正看着圣经中的一页,久久,直到自己的唇齿紧抿发僵,手心刺痛不已,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放松身体,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将烦躁的情绪压抑到最深处……
如此反复数次的深呼吸加“自我催眠”后,梅莉才恢复往日的冷静,右手往经书上的一页轻轻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已经滑入指间,然后被她揉成一团,塞进随身小包的某个角落……
她被人利用了,就这样傻之又傻地充当了某些人,或是某些势力的武器,急吼吼地把自己推到幕前,演绎了一张拙劣的买凶杀人戏码——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成功呢?为什么那个分明很有名的屠戮者居然会失败得如此无声无息呢?为什么,那个人居然就那么好命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呢?
梅莉想着,不自觉间又咬起牙来——经由那么一次莽撞的行动,她现在还依旧后怕,生怕遗留下什么把柄,所以,现在,她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等着摸清楚某人的来历后,再思行动。
只是,梅莉依旧无限怨念,曾经的那一次冲动为什么就没能达成目的?如此,她就根本不会陷入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了……
……
“哈啾!”西维亚极不淑女地打了个喷嚏——当然,她还是极时地偏过头并用手帕掩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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