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善善看着餐厅里的摆设布局很是新奇,不免左顾右盼,举止便和别人格格不入。但或许是她一举一动中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人们见了也不过一笑而过,并无嘲讽之色。
江骆自然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对此坦然视之。
说起来,江骆一个惯常在道上拼斗厮杀的,着实算不得上流社会的人,更不耐烦这些地方的礼仪规矩。所以他点菜时全不按套路走,随兴致点了几样,就把菜单丢给了叶善善,没有半点替女士分忧的绅士风度。
好在叶善善也怪,分明看不懂菜单上写的意大利文,就能笑眯眯地指了几个花体字结构漂亮的,然后优雅含蓄地和服务员颔首。
看得服务员云里雾里,猜想这是哪家洒脱不羁的公子小姐呢?
江骆失笑。
【叮,爱慕值上升5%,共计20%,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叶善善戳戳瓶子里插的小雏菊,奇怪不知道怎么就讨了他喜欢了。
餐厅里为了渲染气氛,舞台上时有钢琴、小提琴声飘扬传来。
忽然,正在拉奏的琴曲渐弱,店员旁边的位置上站了一个女人,身穿着紧身婀娜的黑色小礼服,黑发如瀑,正含笑与小提琴手做沟通,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优雅致谢。
随后,便见她接过了那把小提琴,用柔和的声音说:“下面这首曲子,是我和我恋人的定情曲目。我因为某些原因出国多年,谢谢他,纵容我的任性,一直耐心的等我回来。”
一首如情人深情缠绵的《爱的礼赞》旋即悠扬响起。
似缠绵,似呢喃,细细听,柔和的曲调中又有一丝幽婉的相思情调。
曲调飘来时,叶善善那一桌正在上菜,女人含笑的话语已经让她面色发白,再听琴曲,她手心湿滑,握着的刀柄几乎要滑下来。
满桌的美味佳肴在这一瞬间都丧失了香气,甚至失去了色彩,开胃菜那一道冷拼里的脆熏肉入口,不知是哪里来的腥气让她几欲反胃,她忍住了冲到喉口的呕声。
但她不自禁攥住桌布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江骆的注意。
“……怎么了?”他低声问。
“没事……没事……”
叶善善失神地喃喃,却抵挡不住回忆像汹涌的洪流,裹杂着泥石浆土凶猛地冲刷而来。
其实这不是白薇的回忆,甚至这具身体眼下强烈的情绪波动也不是她的,这都是原主遗留下的东西。记忆里,叶善善也曾学过小提琴。
她家境稍差,当然没有闲钱学这等高雅的乐器,只是曾经陆天屿盛赞过拉奏小提琴的女人,又鼓动支持她去,她当时正自卑自己配不上他,闻言便心动去了。
只是到底过了黄金年岁,学的时候吃了不少苦。
一开始,常常左手臂僵硬,不知用腮夹琴而用左手托琴,怎么也无法形成正确的手型。后来极力纠正,却有更多的问题接踵而来,按弦不当,握琴过死……她似乎天生没有学琴的命,无法以优雅享受的姿态去享受琴曲。
但纵然再难,她还是想坚持去学。
连教她的老师都一脸无奈地去和陆天屿交流,想劝她放弃,她依旧不肯。咽下泪咬着牙,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学会它。
于她而言,仿佛这并不是学琴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而是一个凭证,一个证明她不必卑微,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证明。
现实当然总不像人想象的那么好。
除了学琴,她的生活中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上班、照顾父母、补充知识。她无法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其中,又没有所谓的天分,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里一蹴而就?
最后他在她拉奏的时候自背后拥着她,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拉了一曲《爱的礼赞》。
“就学这首好不好?”
他低柔的声音在她心里荡开涟漪,“为我学这一首。”
好。
她感动的难以自抑,转身投入他的怀中,断了线的泪珠没入他的白衬衫里。
他总是那么好,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机会,在她自我厌弃的时候,他依旧爱她疼她如故。
舞台上,陆天屿挺拔修长的身影在曲调结束时翩然而至,他谈吐得宜,微笑着面对众人,与宋佳雯的互动温馨而甜蜜。
然而在目光转到窗边一隅时,他身形僵止,手脚倏尔阵阵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咦,本来以为会写到虐渣男,结果正好停在虐女主呢。
o(*≧▽≦)ツ 我说不是故意哒有人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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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堇mua! (*╯3╰) ,这个点,阿堇不知道睡了没呢。道声晚安(亲额头
谢谢念念mua! (*╯3╰) ,念念两个音好缠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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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断弦
秋日的阳光不那么炙热;白金的颜色柔软地铺洒开来,避开拉至一半的丝绒暗绿的帘布,照进餐厅里。叶善善坐在窗边;斜照的温度使得额前微微发烫,弧度缱绻的凤眼之下却全是冰凉。
眼睛空洞迷惘;眼角坠落的泪宛如晶莹的水钻,划过璀璨的痕迹。
她不出一点声音;却哭得很伤心;一滴滴眼泪掉下来,渐渐地串连成线,在浅色的桌布上晕染开来。
慢慢变成了哽咽。
“叶……善善?”
江骆迟疑了一下唤她的昵称,随即将手边的餐巾纸递了上去。
她颤了一下;好像是被这一声惊醒;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摆脱而出。推拒开他的手,迷惘的怔然之后,叶善善忽而露出一笑。
只是腮边还带着泪,那模样仿佛雨后的蔷薇,脆弱而娇美。
江骆开始觉得看不懂她了。
只见叶善善站起来,一步步往台上走,她的步伐不快也不慢,身影纤细,脊背挺直,仿佛再大的暴风雨都不能将她打垮。
“善善……”陆天屿嘴角的笑变得僵硬,眼中不觉流露出担忧,他脚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想说什么。但她看也不看,与他擦身而过,走上了台。
他低了额,光滑的镜片将眼睛里的担忧暗敛,里面还蕴藏着说不出的情绪。
“下面这首曲子,送给一个人。我和他相识于一个意外……”她的笑容迷茫却美丽,像是大森林里迷路的月精灵,仓促慌乱地找寻回家的路,却再也看不到她熟悉的藤蔓和花草。
琴弦拨动,如刚刚一样,《爱的礼赞》回旋在餐厅的上空。
但里面包含的情感截然不同。
刚刚的主旋律是甜蜜的思念,现在就是心灵的悸动,撩拨着人的情思。
第一次见面,是他身为陆氏集团的总裁,被学校邀请在大礼堂发表演讲,用以激励将要毕业的芊芊学子。她是万千学子中的一个,坐在台下,仰望他的万丈光芒。
家境不容许她恋爱,她的感情史一片空白。正因为什么也不懂,她才在那抬头一眼中,迅速地沦陷。
彼时他身着正装,英挺俊秀,侃侃而谈时嘴角带起优雅地笑弧。等到进入提问时间,台下犀利的问题依旧没能让他动摇,自信仿佛与生俱来,如同上流社会的贵族。与气质不同的是,他解答时言语中的一针见血,强大而震慑,由不得人说不。
她被演讲台上男人的风姿折服,着迷间,不知哪边的人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站起来。在一群坐着的人中,鹤立鸡群。
他的视线自然地转投到她身上,显得那么专注,“这位同学的问题是?”
她和他对视,仿佛是被他摄了魂,半晌都没说话。等被身边的人又推了推,才反应过来,登时脸熟的像大大的番茄,红得不像话。然而整个大礼堂的人都看了过来,不能不问。
一着急,她也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你、你有女朋友了吗?”
满堂哄笑。
他也愣了一愣,才笑起来,那低沉磁性优雅如大提琴,从话筒中传出,在礼堂里、在她心间荡开。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说。
旁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玩笑,她心里也明白,却脸颊醉红,如陷入了热恋的少女。
这是他们的初识,一直到她毕业后到陆氏集团应聘,被他选中担任助理,从而变成了他的女朋友,她都紧记着这一幕。
以为是因为有这个意外而美好的开始,他们才能相识、相爱。
可是——
G大调柔美的曲调中多了一丝哀怨的情调,舞台上的女子陷入痛楚的沉思,腮贴着琴,感受着自那传来的嗡声哀鸣,脸颊一片冰凉。
这样娴淑地拉弓,也不过只此一曲。
而这一曲,定的,却是别人的情。
台下,陆天屿仍旧笔直的站在那里。风暴在仿佛平静无波的镜片后聚集,慢慢变得深邃,他下意识地松开宋佳雯的手,保持着回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宋佳雯含着的笑意已然凝固。
曲调在情绪复杂的尾声骤然结束,台上的人维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入了神。
陆天屿心里紧绷的弦像是被人狠地拨弄了一下,就这么没有预兆的断裂开来。
她看向他,那双与宋佳雯一般无二的凤眼,此刻盛着那么独特的哀恸和惘然。
“他教了我良多,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我愿意就可以。也不是我愿意,他就愿意——”
她缥缈的眼神仿佛透过他,在看向别处。忽而抿着唇一点一点笑开来,像三月绽开的桃花,羞怯动人。
他蓦然就想起他们的初识,她还只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学生,涨红着脸问了那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倘若是别人,他必定会生气,可是当他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和那双眼睛对视,那些讥讽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鬼使神差,他开了一个更加令人尴尬的玩笑。
他一直以为,那时候自己就看出了她和佳雯相似的眼睛,相似的面孔,所以才会对她不同。但在这一刻,他倏尔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当时的心境。
他看到的根本不是宋佳雯的替身,而是叶善善,是单纯美好,笨拙得让人失笑的叶善善。
叶善善将握着的小提琴放下,凤眼迷离,弯起笑弧——
“感谢他,在最后教会了我,什么叫痛。”
“我愿一生铭记。”
她鞠躬,行礼的姿势亦是他教给她的,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笨拙,流畅而优雅。他心里升起无法言喻的酸涩,仿佛一个眨眼,她就会破茧成蝶,离他而去。
冷汗从额头挂下来,他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挣脱。
不对,不能这样!
他下意识地甩下宋佳雯攀上来的手臂,追向她离开的背影。
此时回味才意识到,她在道别。因为他准备和她分手,和佳雯复合,因为佳雯的那一曲《爱的礼赞》——
陆天屿突然感到心口抽疼,眉尖紧紧地皱了起来。
·
叶善善在回到位置上之后,就被江骆带到了餐厅外。
“怎么啦?”她天真的语气里还有点小欢快,简直和刚刚哭成泪娃娃的不是一个人。
江骆抬手,快速地在她颊侧狠狠一按,她“嘶”地一疼,顿时又一阵泪眼汪汪。
他指尖带出了血丝。
“去药房。”果断干脆地做了决定。
“你都发现了……”叶善善不太好意思地蹭蹭鞋,“那还是先回店里吧,毕竟是我把他们的琴弦弄坏了,总要赔偿的……”鞋尖划了划,又划了划。
那犹犹豫豫小气巴拉的样子,就差明说“我没钱我们还是亡命天涯去吧”。
江骆单手插兜,凌厉的眉峰挑起,“如果没有赔偿,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用脚啊。”
她理所当然地说。
“……”
他实在不想和蠢货计较,瞥了她一眼,“钱已经赔了。”
琴曲骤然停止,他就发现了不对,凭他的眼力,看不见那被断弦弹破的一线伤口,却能看见她在那一瞬间紧绷的神情,和眯起的眼睛。
猜出个大概,他就先去找负责人赔了钱。
“可是……”她大眼懵懂,稚气的很,浑不像是刚刚那优雅又悲苦的模样,“要是猜错了,你不是白给了一笔钱?干吗着急先给……”
“走吧,去药店。”他懒得理她,拽住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拖走。
要不是她难过的样子实在叫他心烦,他也不会想尽快把她带出餐厅,远离那个男人。不过这种没意义的事,何必让她知道。
可惜他们的速度还是不够快,没等拦到出租车,陆天屿就已经结好账追了出来。
待看到善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