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大咧咧的女孩，也有心底细腻的一面，直觉知道什么可以开玩笑，而什么又当得真。
高中毕业以后，天涯海角人各一方，当初的怀春少女们渐渐都有了新的男神，有的追到手如愿以偿，有的和追求她们的男孩在一起了。小凝年初刚交了第三任男朋友。
唐楚却没有。
她今年22岁了，身处一个僧多粥少、男女比例6比1的环境，还没有谈过恋爱。
…
有了第一次的接触，唐楚经常去曹老师那里问问题。每当看到他捧着作业从窗外经过，延迟十几秒跟进老师办公室，十有八九都能中。
某天她拿着参考书故技重施，他忽然问：“唐楚，这次期中考试你考得不错吧？年级二十三名？”
其实她成绩挺好的，虽然不像他那么出类拔萃，年级里也在二三十名徘徊，班里就是前五了。
她支支吾吾地搪塞说：“我、我偏科厉害，数学很差的……”
“137，这还叫很差？”他含笑望着她，“你的卷子是我批的，我认得你的笔迹。”
她被他看得更结巴了：“我、我以前数学真的很差，多亏你、你给我讲题，这次题目又简单，所以考得比较高……还有曹老师教得好！”
“曹老师说你成绩一直很好，中考是年级前二十进来的。”
“那是我运、运气好，超常发挥……”
“看你问的题目，我还以为你基础不好，现在想想讲得好啰嗦。”他的笔点在摊开的参考书上，似笑非笑的目光从眼角递过来，“这些题其实你都会，是吗？”
要被揭穿她故意装小白来接近他了吗……又羞耻又丢脸，她的脑袋一直埋到胸口。
“干嘛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他把参考书合上还给她，“你完全可以挑战更有难度的，以后非最后三道大题的第三问我都不接。”
咦？
她接过参考书抱在怀里，傻愣愣地看着他冲自己眨眨眼，拿起另一叠空白卷子离开办公室。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装小白？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不说破，还是单纯只是鼓励？
还有，以后还可以继续找他问问题，是这个意思吗？
十六岁少女的心像被小猫爪子挠过，痒痒的，忐忑摇摆，又舍不得丢开。
她换了更难的题去问曹老师，有的超纲，有的是奥数，连曹老师也不一定做得出来，于是更干脆地直接丢给他。
…
自从唐楚暗暗向小凝透露了少女心事，小凝就仗义地每次追星都带着她，还向她传授各种接近男神的技巧。
比如高三毕业班因为学习压力大，年级主任强制他们每天傍晚最后半节课到操场跑步，强化体能增加抗压能力，女生800米，男生1000。
说起来，虽然他满身光环，体育却是弱项，只有及格水平，长跑更是老大难，每次跑完都要绕着跑道走几圈才能缓过来。
他的个头在他们班算高的，篮球也会打，不过水平一般，经常替补。
“这叫文质彬彬书生气！”小凝眼里偶像什么都是好的，“这种儒雅仙气、静如处子的风度，那些在球场上猢狲似的蹿来蹿去、满身臭汗的凡夫俗子怎么会懂？”
小凝经常趁跑步的时机去操场上晃悠，买上两瓶水，看到他满头大汗从跑道上下来，装作路过给他递一瓶，顺便搭个讪聊两句，成功率还挺高的。
“看我够义气吧，今天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勇敢地上吧！”
可是，小凝跟他认识久关系熟，递个水很自然，她突然跑过去给人送水就显得非常刻意、非常司马昭之心啊……
唐楚抱着两瓶柠檬汽水，手里还提着买汽水送的赠品芝麻糖糕，站在操场栏杆外转来转去，看着他跑完步后沿着栏杆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始终提不起勇气上去搭讪。
倒是他先过来隔着栏杆和她说话：“你今天怎么一个人？”
“没、没有啊！我和凌凝一起的！”她欲盖弥彰地解释，往羽毛球场那边一指，“她去打羽毛球了！我在这儿等她呢！”
小凝正好也看向这边，冲他们挥了挥手。
“你跟凌凝关系很好的样子。”他看了看她手里略显突兀的两瓶汽水，“这也是给她准备的？”
“对啊，我们是同桌、死党，我买吃的都会给她带一份！”
说完她就后悔了。话头被自己堵死，还怎么送他汽水……诶！不是还有芝麻糖糕吗！
“对了，你、你跑完步饿不饿？我这儿有两块芝麻糖糕，买汽水送的……很好吃的！甜食能迅速补充运动消耗的能量，是吧？要不要尝一块？”
他接过拆开尝了一口：“嗯，好香啊，特别脆。”
“是吧是吧，很好吃对吧？”她露出酒窝眉眼弯弯，“它都不单卖，我是为了它才去买这个汽水的！”
“买汽水送糖糕？这促销搭配真特别。”他把剩下的半块芝麻糖糕也吃了，咽得有些费劲，“就是……有点干。”
唐楚立刻向他卖安利：“那你也去买这个汽水喝吧！是我们本地产的，我觉得比雪碧好喝，酸酸的没有那么甜！现在不但送芝麻糖糕，还有再来一瓶活动呢，中奖率很高的！”
他真的吃了这发安利，离开操场去小卖部买饮料了。
小凝回来听说经过后气得戳她脑门儿：“你是不是傻！刚跑完步你给人吃芝麻糖糕，想把人噎死啊！他说有点干你不会立刻把汽水递上去吗？还让人自己去买！你是不是收了小卖部老板的回扣？”？
☆、第56章 柠檬汽水
？ 唐楚委屈地抱着汽水：“说了给你买的不得留着给你吗……”
“我什么时候不能喝！先给他喝了再去给我另买也行啊！不是还有再来一瓶吗？瓶盖留给我就够了呀！”
两人蹲在操场边上，唐楚把一瓶汽水递给小凝：“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怂了！”
“好！明天再来！”
“明天这么快……”她又缩了，“太过分了吧，要不过两天再说……”
“就你这畏首畏尾的，哪辈子才能泡得到男神？”小凝握着汽水瓶盖刚拧松，嗤的一声，她没有立刻打开，“要不这样，交给老天定夺。今天这两瓶汽水的瓶盖里如果有‘再来一瓶’，明天你就上。”
唐楚磨磨唧唧的：“等等我先算算两瓶中奖的概率有多少……包装上说中奖率20％，所以两瓶都不中就是0。8×0。8=0。64，能中的概率36％，很高啊……”
“去去去知道你俩课后一起讨论概率论，别显摆了！”小凝把两瓶汽水都抢过来，一气拧开。
两个瓶盖一翻过来，全都有“再来一瓶”字样。
小凝呆了一下：“运气这么好？两瓶都中奖的概率是多少？”
唐楚也呆滞脸：“4％。”
“天意啊！”小凝把两个瓶盖塞进她手里，“看到没有，老天都帮你！明天拿去换，就说‘昨天遇见你给我带来了好运，两瓶都中奖了，必须跟你一起分享’，多么顺理成章！他肯定没法拒绝！”
唐楚觉得和小凝比起来，自己简直弱爆了。小凝跟他交情也深，她都追不到，自己更没戏……
第二天其实也没搭讪成，因为小卖部的柠檬汽水卖脱销了，老板说厂家正在改版，下一批要过几天才到，这给唐楚争取到了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
最后终于鼓足勇气，用那两个瓶盖兑换了新版的柠檬汽水，瞅准他跑完步一个人在跑道外侧慢走的时机，候在栏杆旁假装偶遇。
他果然看到了她，主动问：“你又在等凌凝？”
她怕一会儿自己再退缩，一鼓作气把手里的汽水递过去，视死如归地问：“喝不喝！”
他有些错愕，没有马上接：“不是给凌凝的吗？”
“她已经有了。”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合理更自然，她又补充解释，“我攒了好多‘再来一瓶’的盖子，一口气换了好几瓶，发了一圈了，最后还剩两瓶没发出去……”
这算什么搭讪啊……好想堵住自己的嘴……
他却没有在意，微笑道：“那给我一瓶吧。”
新版柠檬汽水换了包装，浅蓝色的透明瓶子，纯净清新。静置不动，你会以为它只是一瓶普通的矿泉水；拧开听到那喷薄的出气声，喝一口甜中带酸，无数碳酸气泡在口腔内爆裂，仔细回味还有一丝柠檬的微苦，你才体会到它的内心是多么百味陈杂、丰富热烈。
就像深藏于心的一段暗恋。
唐楚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满足地叹了口气，发现他没有打开：“你怎么不喝？刚跑完1000米，你不渴吗？”
“剧烈运动完过一会儿再喝水比较好，”他扬了扬手里的瓶子，“我带回去喝，谢谢你。”
幸亏他当时没有喝，因为只过了半个多小时，唐楚就腹痛如绞，蹲进厕所里出不来了。一下午她只喝过这一瓶汽水，别的什么都没吃，所以肯定是汽水的原因。
学校的厕所都是蹲坑，起初她还能自己蹲着，后来双腿发软抖如筛糠，只能靠小凝扶着上厕所。
小凝摸到她手心里全是汗，身上衣服全湿透了，皮肤冰冰凉的，脸色煞白如纸，觉得不对劲：“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吧？”
唐楚一起来眼冒金星，站都站不住了，倒在小凝身上。小凝背着她拖出女厕所，她力气也不大，背了几步路就走不动了。
此时高一高二的学生已经放学回家，楼上高三的开始上晚自习，整层楼看不到人。小凝把她拖到楼梯口，看见上一层有人经过，连忙喊：“哎！来帮个忙！”
唐楚被人抱起来时已经意识模糊了，她勉强撑开眼皮，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以为自己神智不清出现了幻觉，然而腹部的绞痛又如此真实，一阵强过一阵，昏睡过去又痛醒过来。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神识问：“汽水……你有没有喝……”
“没有。”
“水有问题……千万别……”
他低下头来，恍惚是焦急失措的神色：“你先别说话了。”
其实说话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自制力啊……
事后小凝一脸艳羡加八卦地问她：被心仪的男生一路公主抱送去医院是什么感觉？
唐楚绷着脸回答：感觉快要憋不住了。
这事直到上大学后小凝还时不时拿出来说，靠这个梗能再嘲笑她十年。
唐楚是急性肠胃炎，到医务室时已经脱水休克了。晚上医务室只有一个值班护士阿姨，一看不对，赶紧送医院急诊。人民医院就在一中斜对面，据说没等得及叫救护车，他直接抱着跑过去的。
这次的病菌还挺厉害，唐楚住了三天院，出院后又继续挂了一周的水。
在医院听说最近急诊肠胃炎病人特别多，上报了卫生局，后来查出是那批新版柠檬汽水出了安全事故，导致厂家整条生产线关闭，罚了好多钱，之后市面上就再也看不到这款柠檬汽水了。
唐楚好了伤疤忘了痛，居然还觉得有点可惜。柠檬汽水退市后，捆绑销售的芝麻糖糕也找不到了。
…
六月初的时候，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高一高二的课程还没结束，高三已经准备迈入考场了。
高考前一天，学校组织考生前往全市各个考场踩点。高一的小盆友们坐在教室里自习，看着高三的前辈雄赳赳气昂昂地从窗外走廊结队走过，仿佛也看到了两年后的自己，既紧张激动，又羡慕他们马上就可以彻底解放了。
高三（8）班经过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快看快看，这个班集体剃了光头！连女生都没头发！”
“8班是尖子班，前十名全在他们班上，成绩好就是任性！换了别人早就被教导主任叫去训话了！”
“切，大惊小怪，孤陋寡闻。”小凝嗤道，“人家剃光头才不是为了叛逆秀个性。他们班有个女生得了白血病，一边化疗一边还坚持回来高考，这是为了声援鼓励她，教导主任都支持的！”
全班都剃了？那不是……
唐楚向窗外望去，正好看到他走在人群末尾，光溜溜的脑袋，身上穿了一件奥运志愿者的短袖T恤，与平时的扮相大不相同，但是有一种……别样的帅气。
他也向教室内看过来，与她视线一对，大约是觉得不好意思，抬起手摸了摸脑袋。
她忍住笑，向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得到他点头微笑回应，兴奋得两只手缩回桌子底下直敲自己大腿。
这种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啊啊你看你看男神看我了看我了！”小凝抓住她的胳膊猛力摇撼，“他还朝我笑！Oh my God！偶要昏古起了！”
呃……
“是吗？他看的是你？”唐楚狐疑地眺望窗外，毕业生们已经下楼了。
“当然了！方圆三米内除了我还有谁跟他这么熟？我用口型对他说‘加油’，他还冲我点头微笑呢！”小凝激动地两只拳头在桌兜里咣咣地砸桌子，“完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