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也不小心有了?她猛然想起来似的,抓着我瞪大了眼睛。
陪朋友来的。我淡淡地说。
他这才松了我,你看,这里这些女人们,好大一部分都是来做流产的,只图痛快,不想后果,蠢啊。她撇着嘴,好好的打掉孩子是要遭报应的。
我看着她,只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28。忆当年
你干嘛这个表情?张岱伸手在我面前一晃,难道你也流过产?她口无遮拦的问我。
胡说什么呢?我拉下脸,撇头望着旁边。
别生气嘛,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哎,莫郁青,你不问问我上次从你那里离开后去了哪里吗?她摇着我的手。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问。我感觉头有些痛起来,广播里叫着陌生的名字,我的思绪在一瞬间飘回了十七岁那个下午,那冰冷的器械,那脱离我身体的骨血。我会遭报应吗?不,这不过世人以讹传讹罢了,我不是好好的。这些年来,也只有我拒绝男人的份。到了现在,我还遇到了吕明安。
你问嘛,问嘛。张岱仍旧摇着我的手撒着娇。
总之你最后还是回了家。我回头没好气的说。
真是没劲,我那天从你那里离开后,就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小旅馆里开了个房间住了几天。然后我每天都从我家后院的窗户翻进家里吃饭,我妈跟个傻子似的,居然一直不知道。她说着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只可惜,我和她捉了不到一个礼拜的迷藏,被我妈一个朋友撞了个正着。
你觉得很好玩吗?我冷冷的问她。
很好玩啊,你不觉得吗?她扬起脸,你那么严肃干嘛?别跟我讲道理,烦人。她瞬间就变了脸色,哼了一声起了身,大步向着大厅外面走去。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
魏薇做完一系列检查回到大厅时,我觉得我再多待一刻我都要夺门而出了。
医生怎么说?我迎上去扶住她。
手术排在后天,走吧。她情绪极其低落。
我扶着她,默然无语。如果我没有过相似的经历,或者我还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她,但我也有过,所以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问她。
和贱男租的房子还没到期,他搬走了,我一个人住着。她低声说。
做完手术要好好休养,你请好假了吗?我又问。
魏薇侧头茫然的看着我,休养?哪有时间休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上班的性质,能请三天假就不错了。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
我把魏薇带回了家,吃了饭后,她就说要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我跟着起了身。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拎起了沙上的包,走到大门口时她回头,青青,我走了!
嗯,自己多注意点。我叮嘱她。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变了她话说了半截后垂下了头,然后打开门闪身出去,随即门被甩上。
什么意思?我呆呆的看着紧闭的大门。
因为陪魏薇去医院,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午饭后,我躺在客厅的沙发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八年来,我一直刻意的回避那一段记忆。
那时的我和何子余还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我是高中部重点班里的尖子生,他是普通班里最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我和他,是两个极端,在同学中间,同样是响当当的人物。
我这个乖学生和放荡不羁的何子余有一天在我回家的一条小路上狭路相逢,他的自行车停到我面前,然后扯着嘴角冲着我坏坏一笑,他说:莫郁青,交个朋友呗!
我的少女心被那抹笑击中,从此眼中只看得到他。
和所有的早恋一样,我心中充满了甜蜜却又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何子余是不在乎的,但在我的坚持下,他也就同意了不让别人知道。
问题学生何子余比我早熟得多,他看了无数的港片,也看了无数的A片。所以,他教我拥抱,教我接~吻。
我一开始十分抗拒,但他说所有恋爱的人都这样,否则就不是恋爱。我回想我看到的爱情故事,似乎还真是这样。
终于,我们走到了最后一步。某天晚自习后,他把我带到学校的后山。在那颗大树下,我在钻心的疼痛中完成了从一个女孩到一个女人的过渡。
我用衣服蒙着脸躺在枯叶之上,完事后的何子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说:你笨死了,和美欣做的时候明明很爽的。
那一瞬间仿佛被雷劈过,而何子余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的解释了几句,然后穿上衣服逃也似的跑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学校宿舍。此后,何子余有将近一个星期都没再来找过我。有传言说,他和XX班的钱美欣出双入对。
我没忍住,终于主动去找了他一回,我约了他在离学校很远的河边见面。
他仍旧踩个自行车,很潇洒的靠在车把手上看着我笑,喂,莫郁青,你干嘛总哭丧着个脸?
你和钱美欣是怎么回事?我尖声问他。
你也信传言?他挑眉,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何子余没带我去吃东西,而是带着我去了一间游戏厅。穿过烟雾袅绕的大厅,他一路把我带到一个僻静的侧厅。
不是吃东西吗?我有点害怕的问他。
我先和几个朋友谈点事情,谈完马上去。他笑嘻嘻的搂我的肩,好啦,笑一个,你笑起来好看。乖,快笑一个。
在那个侧厅里,我们枯枯的坐了半个多小时。
奇怪,怎么回事?何子余也有些不耐烦,莫郁青,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出去看看强哥是不是在游戏厅里,明明约了我这里见的。
何子余出去不到五分钟,一个胸口有纹身的长头发晃着王八步的年轻混混进了侧厅。
哇,不错哟。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就捏了捏我的脸颊。
你谁呀,放尊重点!我一把打掉他手,横眉怒目的瞪他。
艹,还很有个性,让哥先亲一个。他象老鹰抓小鸡一样将我抓住,一张臭哄哄的嘴就凑上来了,随后他的手就伸进了我的衣服里面。
何子余,何子余,快救我,救命啊!我被吓得尖声哭喊起来。
叫,叫个屁。他猛的揪着我的头往墙上一撞,撞得我晕头转向。
强哥,这是我女朋友!何子余的声音响起来。
我尝尝不行吗?钱美欣我尝过了不是也便宜了你。他揪着我的头,恶狠狠的说。
我趁着他抬头的机会用力的咬住了他的手臂,他跟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何子余用力将我扯开,快跑啊!他朝我使眼色。
☆、29。忆当年之二
我惊慌之下,拔腿就想跑,刚抬步长头发就伸出了脚,我被绊得一个踉跄狠狠的摔到了水泥地板上。手肘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我知道再不逃出去今天说不定要被弄死在这个鬼地方。
强哥,你听我说,你别这样。何子余说着苍白无力的话。
今天我不好好办了她,我在这一带就算白混了。长头发压根不把何子余放在眼里,你给我滚开。
强哥,强哥,你说的那货,我给你想办法。何子余也急了,伸手就拖长头发,这妞不是钱美欣,她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脸皮薄,弄急了她真能死在这里,闹大了不好收场
我撑着地板已经站起来了,长头发这会回过头盯着何子余看,我哆嗦着往门口移步,门外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无法抑制的尖叫了一声,然后朝着门口疯了一样往外跑去。
我一口气跑回了学校,冲进了宿舍,然后把自己裹到了被窝里。同宿舍的舍友被我吓坏了,她们都围上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被窝里抖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慢慢平静下来,这些平日里和我一样只知道捧着书本的尖子生们,哪里能想到在学校的周围会有这样的罪恶存在。我抹着眼泪跟她们撒谎,我说:在路上看到一条很漂亮的小狗被车扎死了。
天真单纯的舍友们唏嘘了一番。
这次惊魂后,我犹如惊弓之鸟,连校门都不敢出,生怕长头发派人守在那里。何子余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学校。我对他情意慢慢的变成了憎恨和恐惧,我不知道他和长头发那样的人搞在一起想干什么?
何子余再次回到学校后,就公开和钱美欣出双入对了。背着人时,我偷偷了哭了好几次,但再也没有勇气去找他了。
一个月后,我开始莫名呕吐,例假也没有按时来。我偷偷去了书店,在婚恋区翻了几本书,对照自己的症状,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我偷偷摸摸的去了离学校很远很远的一个药店买了验孕纸,检测结果让我绝望,我真的怀孕了。
这个事实对年仅十七岁且一直以乖乖女形象示人的我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我吓得六神无主,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敢告诉父母,他们传统得就象卫道士,别说我还是个学生,就算我进入了社会未婚先孕对他们来说也是只能打死不能留着。
我也没有朋友可以说,高中生涯,大家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哪有那么多的功夫交朋友。
告诉老师,这更不可能。那时我们学校的校风非常严谨,我一个尖子生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夜之间就能成为学校的典型,那我就没脸活下去了。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又一次去找了何子余。那个曾经和我坐在河边数星星数月亮说傻话的男孩看着我,他说:你说什么?怀孕了?你跟谁搞出来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喃喃地说:那天晚上我们在学校的后山
开玩笑,我那次射在外面,你蒙谁呢?他翘着二郎腿,莫郁青,别来找我了。为了你,我让我老子从香港给强哥弄了一部XX牌手机,不然你要被他弄死。你知道那部手机要多少钱吗?为此,我被我老子打了一顿。
我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子余,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就那么一次,我真没射里面。莫郁青,你好好回忆一下,说不定是别人的。他潇洒的顺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何子余的反应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当着他的面,我慢慢的蹲到地上,头埋在膝盖间恸哭起来。
我哭够了起身时,何子余早不知道去向。
我知道这事不能拖,再拖肚子就大起来了。我回了家,找出了我从小到大攒的零花钱。本来想问我妈再要一百块,但她硬是没给。
回到学校后又等了几天,那时我们尖子班周六周日都要补课,我只能利用学校开运动会的时机,然后谎称我奶奶病重得回家去一趟,班主任二话没说批了我的假。
我不敢找学校周围的诊所,一个人带着钱坐着小巴车去了县城下面的一个小镇,在小镇徘徊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找到了一家私人诊所。
戴着口罩的中年女医生一开始是坚持要求家长签字,但没禁住我的眼泪和苦苦哀求,也就同意了给我做手术。我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嗫嗫的说我只有这么多钱。
那台手术做完后,我还剩了三块五毛钱,在诊所附近的小吃店吃了一碗馄饨。我想起来那天是我的生日,然后再想起来我已经没有钱坐车回学校了。
我只能蹒跚着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学校走,每走一步,心就死一寸,半个小时的车程,我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学校,心就那样一点一寸一寸死绝了。
我做完流产后没多久,何子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校长打了一架。因为这一架,他再次被全校同学瞩目。
他又一次从学校消失,这回听说他父母给他办了休学手续。
我没想到,何子余的母亲居然来学校找我了。当她表明身份时,我绞着衣角不敢看她。她带着我去了离学校有点远的一个餐厅吃饭,那是我第一次进那么高档的餐厅。
在那个高档的餐厅里,我吃着我从没吃过的精致菜肴,何子余的母亲不时给我夹菜,然后她对我说:莫同学,我听我儿子说了,为了保护你,他给一个混混送了个大哥大。
我本来低着头吃菜,闻言,我惊惶的抬头看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莫同学,你是尖子生。一个尖子生应该成绩与品德同时兼备,你父母知道你早恋这事吗?知道我儿子动辄就在你身上花了一万多这事吗?何子余的母亲说这些话时,仍然笑得可亲。
对不起!我的泪水漫过眼角,我为她的儿子流产这事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没事,一万多块对我们家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会叫你赔,你也赔不起。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小小年纪,别尽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不会总有那么好运气遇到我儿子那样的傻瓜,能为你挺身而出。她笑得轻蔑,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后她起了身,吃饱一点,我去买单了。对了,我有点事,所以先走一步!
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俯到我耳边,她一字一字地说:莫同学,好自为之!
至此,我的成绩开始像遭遇滑铁卢一样直线下降。我的十七岁也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道分水龄,经年之后,我知道我应该彻底放下。然而,那些被恐惧和屈辱填充的日子却始终如影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