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华筝有些怅然的点点头，她知道老人是把照片中的女子视为自己的恋人，她不禁暗暗感慨，是怎样一番深厚的感情才能让这位九旬翁叟老泪纵横？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和林少威，曾经，他们不是也有过这样的誓言吗？
林少威趴在许华筝的书桌边，手托腮，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不要总盯着我看嘛，”许华筝脸红了，埋怨他：“你一直这样，我都静不下心来看书……”
“你看你的书，管我做什么？”他笑着用手指刮她的鼻子，把头凑到她正看的一本书前：“你在看什么？‘海……马……区’？这是什么东西？”
“不要捣乱！”她拍他的头：“‘海马区’是大脑皮层的一个内褶曲，是关于人学习和记忆的大脑区域。”尽管知道他不会对这一类东西感兴趣，她还是耐心的给他解答。
“学习和记忆啊？”他若有所思，“那你的‘海马区’肯定和别人的结构不一样。”
“怎么呢？”她不明白。
“你看啊，这么英俊的男朋友坐在你旁边，你却视而不见的只知道学习，不是‘海马区’异常嘛？”他佯装生气，对自己受冷落表示抗议。
“胡说……”她伸出小小的拳头便要去打他，却不料被他攥到手心里，抽也抽不出来。
“许华筝，”他盯着她的眼睛，忽然认真起来，“如果有一天，我失忆了，就是这里出了问题……”他另一只手比划着许华筝书上画着的“海马区”的示意图，“我想，就算是我连自己姓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一定会记得你……”
“真的？”许华筝的心里暖暖的。
他点点头，温柔却坚定。
如今？许华筝摇摇头，他恨她入骨，倒是应了当初的誓言，一语成真。
“许医生？”老伯在一旁唤她，把许华筝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她抬头看他，他仍用垂询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等着她点头。
“哦……好……”许华筝垂下发红的眼睑，慌乱的应着，“您留着吧。”
老人小心的把照片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许华筝笑笑：“许医生，我知道这不是眉儿，但这姑娘长得和眉儿太像了，我只有眉儿一张小相，我……”
“眉儿？”许华筝有了兴趣：“是您钱夹中里照片中的那个女子吗？”
“嗯”，老人点点头，忽然声音哽咽：“眉儿她……已经不在了……”
☆、第二十六章尘封往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断断续续的，老人给许华筝讲诉了他和那个叫眉儿的女子的故事。
与林少威和许华筝一样，老人和眉儿，也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这使得许华筝在听他讲述往事的时候，总是会恍恍惚惚的感觉，那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
更让她唏嘘的是，脑部受创之后的老人，记不住自己还有哪些亲人，想不清家住在哪里，甚至两天后才想起自己的名字叫钟家骅，可当提起昔日的恋人，那尘封了半个多世纪往事却像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一样。
家骅和眉儿的父亲是同窗兼同僚，两家交往甚密。两人年纪相湣⑿韵嗪希又诺被Ф裕粤饺说慕煌驳玫剿郊依锍け驳脑尥郊医嵛准宜坪跏蔷≡诓谎灾械氖虑椤�
可就在一切美好都在顺理成章的进行时，眉儿的父亲却因深陷官场纠葛中不得脱身，最后成了几大政治利益集团斗争的牺牲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使得眉儿的家陷入绝境，也给这一对原本相恋的两人以致命的打击。
家骅求父亲救救眉儿一家，不料父亲却一反之前对眉儿的疼爱，禁止家骅和眉儿再又往来，否则就与他脱离父子关系，死生不复相见。
像所有的韩剧和港台剧里的狗血剧情一样，家骅愤然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决心离家出走，和眉儿共患难，不料被母亲差人软禁起来。
心急如焚的家骅只得求助于从小疼爱他的管家，可是当他好不容易逃出了囚禁他的那栋房子之后，却再也没能找到眉儿。
“许医生？你怎么了？”钟老伯讲到这里，停住了，他忽然注意到一直安静的听自己讲述往事的许华筝神情怅然，面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哦，抱歉，我失态了。”许华筝讪讪的对钟伯微笑：“我只是想到您一开始就和我说，‘眉儿已经不在了’，现在有听你讲了这么多你们的故事，不禁感慨造物弄人，有情人总是会被一些与情感无关的世事阻碍，历尽艰辛却终不得眷属。”她喃喃的，像是在说钟伯和眉儿，又像是再说自己。
“许医生，你和其他人不一样。”钟老伯慈爱的看着她，温和的说：“我和眉儿的故事，很少讲给别人听。一则，很少有人像许医生一样，见一面就会让我感到亲近，感到没什么好对你避讳的；二则，情感这种事，并不是你描述了别人就能够理解……”
“所以您不愿有谁玷污了您和眉儿的这段感情。”许华筝接下他要说的话。
“嗯，是的。”钟伯赞许的点头：“就像那句古话说的：‘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情感，本就是一件冷暖自知的事情，。”
冷暖自知！四个字揭开了她久久无法愈合的陈年伤疤。
“可是，我不明白。”许华筝抬头望向钟伯，她的脸因突然的激动而涨得通红，目光中闪烁着对答案的渴望：“钟伯，我不明白，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情感也只能冷暖自知吗？”
钟老伯定定的看着许华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问她：“许医生，你有心上人吗？”
许华筝眼睑轻轻的垂下，然后微微笑了笑，这一笑，很勉强，很苦涩：“心上人，我有的。”
一句话，便让钟老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不爱你吗？”
“我们曾经相爱……”许华筝说到“曾经”两个字的时候，唇有些颤。
“好好，”钟伯轻轻拍她的手背，“钟伯不问你和他的事情，钟伯只是想让你明白，情感经不起太多的计较和怀疑，一旦错失，就更经不起时间的审判。”
时间的审判？许华筝默默在心里叨念着这几个字，时间对她的审判，难道还不够严厉吗？
“当我在管家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囚禁我的那所房子，我径直去眉儿家找她，却只见到了空空如也的一栋宅子。”说到这里，钟伯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只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我问了眉儿的邻居，据他们说，眉儿为了救全家老小性命，已经答应了嫁给早就垂涎于她的美貌的父亲政敌的儿子……”
“然后呢？”许华筝不愿意相信，眉儿会这样离开钟伯。三年前，她不辞而别离开林少威，可她的心里究竟有多么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心灰意冷的回到家中，万念俱灰。后来管家给了我一封信，说是眉儿写了托人送来的，我那时怨她入骨，根本不肯去看，让管家丢掉……”钟伯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惊得许华筝连忙去看监护器屏幕上的各项指征数据，生怕他老迈且虚弱的身体经不起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扶钟伯躺好，又帮他倒了一杯水，给他吃了些镇静的药物，许华筝这才松了一口气，“钟伯，您先歇一歇吧。”
“没事的，许医生，我只是想到眉儿……她临走都是带着遗憾的……”钟伯的声音开始哽咽，老泪纵横。
“眉儿她……是怎么走的？”许华筝深深陷入这个故事里，同时又想到了自己，有些难以自拔。
“后来，我在街上遇到了眉儿的母亲，几个月不见我竟然认不出她来了，她瘦得好像只剩下皮包骨头，人也老了很多，而且身体看起来很差。”钟伯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见到我，就止不住的哭，说眉儿临死都在念叨我，一直问她，‘家骅为什么不给我回信’。那一刻，我几乎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我发疯了一般跑回家，找管家要到了眉儿的那封信。”钟伯难过得几乎无法抑制，湣鹫庑耐吹耐轮皇亲蛱旄崭辗⑸模骸懊级谛胖卸晕宜咚底抛约旱奈弈危咚邓⒂谟胛蚁嗉砬笪夷芄辉滤⑾Ｍ夷芄换厮环庑拧�
许华筝怔住了——她和眉儿，是何其的相似？她们对心爱的男人，一样爱的炽烈，却也一样无法面对。
☆、第二十七章你永久的情人和奴仆
可是，眉儿却比她幸运的多，至少，钟伯也深深的爱着她，半个多世纪过去，仍念念不忘。而她呢？除了对一去不返的往事的回忆，许华筝现在所拥有的，只有林少威对她的恨。
她默默的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钟伯，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让你见笑了，许医生。”钟伯接过她递来的纸巾，在眼角拭了拭，然后从枕头下的钱夹里摸索出两张照片，一张不必说，是他和眉儿当年的合影，另一张，则是前几天他从许华筝那里索要的艾莎儿的照片。
钟伯用干枯的指尖摩挲着发黄的照片：“眉儿走了，除了一笺短信，只给我留下这么一张小照……”他涩涩一笑：“几十年来，我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梦到眉儿，她和小照中一样那么年轻，而我，却老成这个样子。”
“就像您刚才说的：‘情感一旦错失，便经不起时间的审判’。”许华筝直直的盯着钟伯手中的那张照片，喃喃自语。
照片里的青年家骅和眉儿，亲密的并肩站在一起，笑得甜蜜，像极了几年前的林少威和自己。
“这么多年，我也遇见过几个相貌酷似眉儿的女子，有人长着她一样的眼睛，有人有着和她一样的唇。”钟伯指着艾莎儿的那张照片：“只有这位小姐，和眉儿最相像。”
许华筝点点头。
“许医生，你能让我见见她吗？”钟伯用有些恳求的口吻问她。
“这……”许华筝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说：“这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可是她现在……我不知道她在哪……”
“老伯，过阵子，我带她来看您。”有人忽然在许华筝身后说。
那声音，她太熟悉，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林少威。
他从欧洲回来了？一去这么多天，不知是否顺利。
“这位先生是？”钟伯显然不认识林少威，这是他醒后第一次见到他。
“老伯您好，我的名字是林少威。”林少威走到钟伯床边，微微欠身，恭敬的说道。
“哦，您就是林先生！”钟伯坐起身，伸出手臂和林少威握手：“听余管家说过您。”
许华筝忙站起身把椅子让给林少威坐，林少威倒也不客气，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坦然的坐下了，湣鹫庖磺卸际悄茄睦硭Φ薄�
“老伯身体恢复的不错。”林少威风度翩翩的和钟伯寒暄着，完全没有面对许华筝时的冰冷漠然。
钟伯笑盈盈的点头：“听医生说，我的医药费用是林先生您帮着垫付的，这让我真不好意思。”
“老伯您不必客气，付点钱、出些力，这些都是小事。真正的功臣，还是我们华筝。”林少威说着，竟然去拉许华筝的手。
华筝？他叫她华筝！
许华筝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有那么几秒钟，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华筝，久违了的称呼，上一次被他这样叫着还是三年前的事情。如今她听着，竟觉恍如隔世。
她就这样怔怔的，任由他牵着手，她只见到他和钟伯亲切的交谈着，偶尔还会开心的笑，至于两人都聊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见，也顾不得去听——她的眼，她的心，她的全部思维，都集中在林少威一人身上。
他叫她华筝，他牵她的手，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几乎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他终于原谅她了吗？
一定是的！
三年前，她亲手葬送了他父亲的性命。如今，她违背他临行前的命令，擅自为钟伯动了手术，手术虽然成功，但是她的心却一直很忐忑——她怕，怕他不肯走出对她的怨恨，怕他的冷面相对，怕他的恶语相加。
钟伯的手术，成功的概率远远小于失败的，许华筝本可以不去冒这个险，早在这之前，她已经向佳汇递了辞职报告，她没有义务再去做什么。
但是，她明白林少威是多么的希望钟伯可以安然脱险。她知道，他也想弄清楚为什么眉儿和艾莎儿如此相像。所以，她接受了赵主任的邀请，为钟伯做了手术——只要是林少威希望的，她便会毅然决然的去做。
手术成功了。她也成功了。
林少威终于被她所感动，他终于体会到了她的良苦用心。
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他的体温透过她的手掌，顺着她的血流，温暖着她的全身，直到心脏。
钟伯有些累了。
以他九十几岁的年纪，承受开颅手术确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林少威没有和他聊太久，便起身告辞，说是隔天再来看他。
走出icu重症监护病房，许华筝的面颊还是热热的，她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羞涩的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林少威。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久远，却又如此熟悉——三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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