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也缓了过来,得知惹事的人是他的儿子后,怒气冲冲地说:“这孽子,管他的死活!不用卢相费心了。”对身边的两个侍卫吩咐道:“将这孽子拉回府去,打他一顿板子!”
“父王,我是冤枉的,我正看花,不知怎么绊了一下,我才摔了,然后,就……。”司马十七郎惨兮兮地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吓着浑身都发抖了,流着泪哀求着。
现场的人大部分都相信了司马十七郎的话,虽然事情弄得挺狼狈,但应该是不巧了。卢相、崔相、齐王、鲁王等一些老狐狸,虽然心存疑虑,但看看这两个出事的人的身份,也打消了是政治阴谋的可能性,这两人无论是对于卢家、齐王府、还是其它的势力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因此这些人很快就调整好的表情,客气地谈到了处理问题的办法。
贤名远播的齐王妃第一个说话,她以后为今天的大度后悔了差不多后半辈子,“定是小十七毛燥,只顾看花,不小心摔了,带累了卢家八娘子,不如我们就结个儿女亲家吧!”
卢八娘的身份齐王妃刚刚已经打听清楚了,庶子生的嫡女,没什么陪嫁,卢相不大在意,母族已经灭族,虽然想给十七郎说一门还要差得多的亲事,但形势逼人,为了齐王府的面子和自己的名声,她只能这样说了。
齐王在一旁点头,王妃的提议很对他的心思,他也没料到今天成就了这个庶子的这门亲事,将来会对皇家、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眼下他想的是,卢家一直支持鲁王,虽然不可能拉拢过来,但发生了这件事,最好还是和平解决,毕竟他一点也不想得罪卢家,就是将来他能登上皇位,对卢家同样也不能赶尽杀绝。
也只能如此了,卢相虽然可惜这个他准备用来拉扰庶族的孙女,但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要想保住卢家的面子,只能答应下亲事。而且齐王与自家一直有隙,若是拒婚,肯定会彻底与齐王府撕破脸。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齐王妃提亲,真是贤明的王妃,比鲁王妃要懂事得多,“出了这种事,也怪不得谁,老夫自然听从王妃的吩咐,让这两个孩子成亲吧。”
被侍卫们架着的司马十七郎仍然低着头,心里却笑开了花。而在母亲和桃花的搀扶下正离开现场院的卢八娘差一点呕出一口心头血。
卢八娘回了房间,将所有的衣服都脱下,告诉桃花:“一会都扔到火里烧了,想想我心里就堵得难受。”
她一遍遍地洗着澡,特别是两处,被碰到的胸前,仿佛还有那个混蛋呼吸出来的热气留在上面,而她被摸到的腿上,总感觉有些异常。卢八娘用了几大把的澡豆,反复冲了十几次,浪费了几个时辰才结束了这次洗浴。
虽然恶心得饭都没吃,但卢八娘还是自我安慰,她的病还是好得多了,要是以前被人这样抱了,还是个臭男人,自己一定会当场吐出来,现在不过少吃一顿饭而已。
不过,这个齐王家的十七郎君,肯定是故意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想娶自己,可自己哪有什么让人觊觎的地方呢?
他与自己有仇?可父亲从外放的地方刚回来,这是第一次随卢家人见到京城里的贵人们,哪里会与人有什么过节?
难道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了?这个可能性也不大,要知道卢八娘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不管怎么样,关于自己亲事的计划全被这该死的十七郎搅乱了,现在想嫁入崔家、甚至陆家,基本都不可能了。
下一步怎么办,卢八娘虽然气得要命,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前世她什么事没遇到过?有意外发生算不了什么,想办法解决就是。
果不其然,第二天齐王府就送来了聘礼,而卢家也收下了,并定下了出三月后的第一个好日子就为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成亲。要不是此时的人们认为三月多有鬼魂出没,不宜办喜事,那么他们的亲事就会在这个月里办了,用以掩盖那天的意外。
这并没有出乎卢八娘意料,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两家这样解决是最为合理和顾全体面。
司马十七郎的情况卢八娘也查出来不少,他原来是齐王府里不起眼的一个庶子,算计上自己可能就是为了娶个卢家的女儿吧。看来外面的人都知道父亲这一房的人软弱可欺了,那么,自己就让那个该死的司马十七郎看看,他的打算会怎样落空!
不过,成亲时间定得太近,孟表兄依旧没有消息,卢八娘只有先拿出应对之策,她同父母亲说,誓死不嫁齐王家的十七郎,宁可出家修道,请父母去回复祖父。结果自然不用猜也知道,祖父几句话把庶子庶媳骂得狗血喷头,将他们赶出书房。
他老人家听不得任何一点违逆的话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拒绝与齐王府结亲,绝对是不合适的。自家虽然暗里支持鲁王,但也不会选择与齐王闹翻,如今必须把八娘送到齐王府上去,任她自生自灭。
卢八娘开始了绝食,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真不想嫁人,出家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当了道姑后,她一样可以想办法成为道观的知观,与上层人士来往,得到她想要的权势与财富。以前卢八娘曾想过用这个办法拒婚,但后来她决定还是尝试一下婚姻才放弃了。
可能她命中注定就是个天煞孤星吧,前世是她自己想不开,拒绝婚姻,今生她经过艰难的决择,想尝试一下正常女人的生活,可她又只能进道观了。拒绝了齐王府的这门亲事,她不大可能再嫁人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至于信仰什么的,卢八娘倒是没放在心上,她就是穿越了,依旧不会做什么善男信女。
本来绝食后的卢八娘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她绝食不吃的不过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而已,奶妈的小炭炉子每天还是正常给她开上三顿饭的,还有桃花,也体谅她在绝食,每天到外面时都会带些零食回来,最后卢八娘觉得自己比不绝食时吃得都多。反正自己的绝食不过是一种态度而已,在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的世情和舆论下,卢家怎么也不能真逼着女儿绝食而死,而卢八娘也舍不得真死。
可是卢八娘的母亲四夫人,真是个没头脑到了极点的,简直一点也拎不清,每天都要在卢八娘的屋子里哭上半天,把她烦得要命。既使是卢八娘冒着被祖父知道的危险,当着她的面吃了些点心,可她还是每天都泪水涟涟的。
卢八娘很是头痛,她就是没有母亲缘,前世的母亲也差不多一样的没头脑,是她一辈子的拖累,今生看来也会一样的。
卢八娘看着眼睛红肿的母亲,只好将父亲的妾室魏姨娘找来,吩咐她说:“你赶紧扶四夫人下去休息吧,好好劝劝母亲,别让她再哭了。就是父亲那里,你也知道应该怎么说。”
素来精明的魏姨娘得了卢八娘的吩咐,赶紧带了两个丫头,将母亲扶走了,卢八娘的耳根才得到了清净。她躺在床上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她,生活从十九岁划了一个清晰的分界线,之前有的都是欢乐、幸福,之后就正好相反,充满了阴暗、复仇、诅咒。而做为分界线的那天正是她和母亲在假期出去旅游偶遇父亲的一霎间。
事业有成、温文儒雅的父亲并没有像他所说在公司加班,而是与另外一个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度假,俨然一家人。
母亲上前与那女人撕打起来,然后事情一步步复杂,争吵、打闹、报警、起诉、上法庭,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后,最终的结果是她们母女只得到一点点的抚养费被赶出了家门。
钱、权真是好东西,能让黑的变成白的,死的变成活的,善良、公平、正义无处可寻。明明父亲和母亲共有的财产被转移出去,可法律并不承认,而父亲的重婚也是母亲和自己的无中生有。
母亲直到死也没能接受残酷的现实,她有时处于自欺欺人,说父亲还会回来找她们母女;有时暴跳如雷,四处上告;有时责骂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子,那样父亲就不会变心了……
☆、第四章 花园生变八娘绝食亲事不成益堂威胁〔二〕
前世的卢八娘在这种折磨中,又受到了再一重的打击,她青梅竹马的男友变心了,家里的巨大压力之下他与已经门不当户不对的女朋友分手。
几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世界翻天覆地。卢八娘也完全变了,原来那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女孩开始了奋斗。有时她也会苦笑着想,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承认,她从父亲那里遗传到灵活聪明的头脑、条理分明的思维。靠着这些,她用父亲所给的那一点的抚养金和从大学退学所得的学费开始了经商。
借着历史的大潮流,在十年间,她从摆地摊卖走私货开始,一点点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在事业有了起色后,她热衷于用成功过程中学会的冷酷无情的手段、卑劣下流的阴谋不遗余力地去对付生父的公司。
最后,将父亲的所有产业都逼向了绝路,看着那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从高档小区里搬出来,住进了出租房,她冷冷地看着三番五次来求情的父亲,淡淡地说:“只要母亲能原谅你,我就会收手的。”
母亲是不可能原谅谁了,因为她早就进了精神病院。从父亲出轨被发现的那一时起,她可能就不正常了,只不过看出她的病态还是用了一段时间。就像她身上流着父亲的血一样,卢八娘也清楚自己同样也有母亲的遗传,同样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也不再是正常人了。
原来有些轻微洁癖的她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神精症、强迫症、药物依赖症、抑郁症、厌食症,一样样都缠上了她。
所以母亲自杀后,她对人世不再有任何留恋了,当然她那时的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多久,她差不多一年左右没吃过什么食物,只是靠一些营养针活着。她最后制造了一个车祸现场,让自己与最喜欢的驾车同归于尽。当然她在死前,把所有的钱或捐或送或浪费,全部弄出去了,一分也没留给父亲。
对父亲的恨、对母亲的无奈,是卢八娘上一世不变的执念,到了这一世,她依旧没能有让她靠上一靠的父母,“但总要比上一世强一些吧,”卢八娘自我解嘲,又想起了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来,父亲的宠妾恐怕也会将母亲、自己和弟弟害死。还是自己把那宠妾和一个不听母亲话的管事弄到一张床上,让父亲捉了奸,把他们和父亲的一个庶子一同赶出家门,又收服了魏姨娘,保住了家里的平安。
如今祖父又赏了父亲两个妾,母亲不去想办法管好她们,整天在自己这里哭,真是没头脑到了极点。这样的母亲,就是嫁了,也得为她安排好一切。
当然卢八娘清醒地认识到,她并不需要为四夫人谋到与四老爷伉俪情深,赶走一切姨娘姬妾,因为这并不是四夫人想往的,而且也不是对她最好的,四夫人实在是太懦弱了,根本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早早就成为卢八娘身上的一副重担。
卢八娘绝食过了五天,消息也传了出去,可以想到,在这个尚存在着自由和个性的社会,卢八娘受到的同情,卢右相和齐王府受到的阻力。卢八娘听了桃花对她说的外面的物议,心里也放下了,再过两天,传言更甚时,齐王府和卢家一定会退亲的。
果然当晚,卢右相派来传话的训诫就有些变了,不再冷酷无情强硬无比,而是带了些缓和的余地,祖父的态度有所松动。
没想到第二天,桃花才出门不久,就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与卢八娘说:“娘,娘子,不好了!那个司马十七郎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与花姨娘偷看祖父书信的事,还说要去告花姨娘的弟弟私自逃出皇家乐坊的大罪!”
卢八娘冷哼一声,看来司马十七郎还真是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就算计上了自己?他既然并没有真去上告,那就是还有所求。有所求的人并不可怕,不过是谈条件而已,卢八娘见得多了,从从容容地点了点头。
桃花急得很,“娘子,司马十七郎说要见你一面,有事情要对你说。”
看着又急又怕的桃花,卢八娘笑了,“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我出卢府没多远,一个小内侍拦住了我,说是司马十七郎身边的人,对我说他们郎君知道娘子的秘密,又说,想要他们不说出去,就要请娘子与司马十七郎见一面,说清事情的原委。现在他们就在后街上的茶楼二楼雅室等娘子回话,还说,如果娘子两个时辰内不去茶楼,他们就会去告官了!”
“那好,”卢八娘点点头说:“桃花,你派人去找你爹,让他带几个身手好的到茶楼楼下等我们,只做寻常吃茶,不要与我们搭话,我们走时按我的暗号行动。我们过一会儿就去会会司马十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