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异动俱是来源于对太子身体状况的认知,太子一直不娶正妃,旁人只当是太子仁慈不愿拖累妻子,实则像孟家这种特别亲近之人,是知晓具体情况的。
承元帝巴不得给太子娶妃,最好能生出一两个孙子来,若不然东宫那些个姬妾从何而来,可惜太子不能人道。
这个毛病一直都存在,承元帝也一直命太医悄悄与太子调理,可惜没什么效果。若不然孟家也不可能会去舍本逐末,表哥表妹多么好的一对,哪怕孟嫦曦比太子小许多。
孟家其实不知晓,自家的这一行径早已触怒了承元帝,不过承元帝念着孝贤慧皇后和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一直压抑着罢了。
早些年太子和孟嫦曦处得那么好,虽是孟嫦曦年纪小了些,但许多人都当把孟嫦曦当做内定的太子妃来看,而太子一直推拒娶正妃的行为,也被人当做在等孟嫦曦长大。
好么,如今孟嫦曦眼见长大了,却是闹出心悦楚王一出,又和赵王成王有所牵连,承元帝心情能好?
那不是指着他鼻子说,你儿子不中用,所以人家想另谋他就了。
也因此最近这大半年来,承元帝的脾气一直阴晴不定,旁人只当陛下素来就是如此,反正在别人眼里承元帝的脾气就没好过,殊不知承元帝恼怒的其实是旁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孟家。
而作为当事人的太子,却没有承元帝想得如此多,当然心里不舒服肯定是有的,不过他从来只当孟嫦曦是自己妹妹,从来没有别的想法过,自然也容易释怀一些。
“父皇,孩儿本就没有娶妃的打算,您也不要太过生气,嫦曦妹妹毕竟还小,不懂事。”太子劝道。
承元帝心中仍是气恼,孟嫦曦小,孟家人也小么?
只是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只是面上哼了一声,就当放下了此事。可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大抵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那萧家的九娘挺不错,是个心思端正之人。”太子笑着岔开话题。
“也不枉朕当年封了她个县主,比萧家那些人倒是强多了。”承元帝待人素来严厉,这样一句话算得上是夸奖了。
之前东宫所发生的一切,自是早就传入承元帝耳底。作为一个真正聪明的上位者,他们并不会看你怎么说,而是看你怎么做,那么小的年纪,那种危机的情形,且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即使没有九娘这番表现,也能称得上心思端正。
“行了,皇儿你好好休息,父皇还有政务要处理。”
“孩儿恭送父皇。”
承元帝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便步离此处。
……
东宫离紫宸殿并不远。
一路行来,承元帝只是沉着脸,一众内侍宫人俱都屏息静气随侍在身后。
别看承元帝对待太子和蔼,这也仅限太子,在旁人眼里承元帝是个脾气阴晴不定甚至有些暴戾之人。
突然,承元帝的脚步停了下,招了招手,阮荣海靠近了前去。
承元帝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阮荣海便匆匆而去。
待到了紫宸殿之时,进了内殿,阮荣海和胡太医早已是等在那处了。承元帝挥退了一干人等,只留了阮荣海和胡太医在侧。
坐在龙座上的承元帝脸色变幻莫测,许久,突然出声道:“胡太医,太子的身子就真得没有办法了?”
一听闻此言,不光胡太医半躬的腰一软,阮荣海的脑袋也恨不得扎进裤裆里。
胡太医抹了一把冷汗,艰难道:“还请陛下明鉴,老臣,老臣实在无能……”
说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整个大殿上的空气都仿若凝滞了起来,胡太医的汗一滴一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流过双眼,滴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你那日所说的那方子,可真是有用?确保能诞下麟儿?”
胡太医先是一愣,再是浑身发寒,却又不得不道:“如今只能勉力试试,毕竟太子殿下的情况不若常人,老臣也不敢下猛药,毕竟那药乃是狼虎之药,是要透支精力的。至于麟儿,这个却是、却是……”
承元帝面色怔忪,良久,才挥了挥让胡太医退下,“让朕再好好想想。”
胡太医自地上爬了起来,弯着腰出去了,出门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
就这么结束了?
一直到上了出宫的马车,九娘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子可没有赵王那么蠢。”楚王莫名的说了一句。
九娘一愣,倒是心下大安。
楚王见九娘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面皮微紧,想起梦里那个她的种种遭遇,目光一闪道:“那日之事也算你有些机警,经过这次,昌平公主那里暂且不会妄动,只要你小心谨慎,萧家那边暂时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近日宫里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是时昌平公主可能又会得意起来,你若不想与她们对上,便去国子监念书吧。”
国子监?
大齐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女子地位甚高,也是可以去书院习文念书的,其中又以国子监为最高学府。不过与其他学府不同,国子监所收学生尽皆都是贵族子弟或者官员之后,贫民子弟也有,但只有出类拔萃者方可进入。
上辈子九娘便耳闻过国子监,却是从没有涉足过,一来她自顾不暇,二来也是身份不够,没人帮忙操持,毕竟国子监也不是随便来个人便收的。国子监虽然也收女学生,但萧家并没有送家中女儿去国子监念书念头,毕竟于萧家而言,女儿可不是用来念书的。
九娘有些惊讶楚王为何会如此提议,毕竟按她上辈子的轨迹来看,她日后的生活大抵便是留在萧家斗他个昏天地暗了,也能顺便帮楚王出出气。至于再以后,她暂且还没有什么想法,却未曾想到楚王竟然会如此提议。
见九娘呆愣的模样,楚王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帖,放置桌面上推给她。
“你考虑考虑,若是有这个想法,下个月便拿着这张名帖去国子监找张祭酒,那边本王已经交代过了。”
之后楚王便先下了车,马车又载着九娘驶往安国公府。
到了府中,九娘刚进门,便有府中仆妇前来通传,说让九娘去安荣院一趟。
去了安荣院后,安国公夫人先是满脸慈爱的关切的九娘一番,然后便是问她进宫后的具体详情。问到太子问九娘什么没有,九娘也就照实了说,说太子问了那日自己救楚王一事,当然具体内里肯定没有细说,九娘也不是个傻子。
安国公夫人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不过这一切就和九娘没什么关系了,她还在想楚王之前说的那事。
……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安国公夫人和安国公说起此事,面上带了几分忧虑之色。
安国公叹了一口气,道:“我就说当日那番行事有些冲动了,皇后和成王坚持如此。不过也不能怪皇后和成王,那确实是一个很好打击对手的办法,可谁能想到会出那样的纰漏!”
“楚王对家里的态度,现如今长安城众人俱都看在眼里,恐怕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笑话咱们。”
能不笑话吗?嫡亲的外孙还不若以往不受重视的外孙,如今楚王得势,不待见萧家,可不是惹人笑话。
安国公虎目一瞪,“有甚可笑话的?当时不也是情势所迫?更何况家里也没打算让他出什么事,只不过是演一场戏,哪知被坏了事。你也不要多想,此事没有证据,他就算心里有隔阂,也不过是暗中猜测罢了。而且别人就算笑话又怎样,他还是与萧家有血缘关系,在外人眼里,他的母族就是萧家!”
安国公的态度有些忿忿,可以想见这件事也不是对他没有影响。
他想了想,又道:“你也不要闲的没事想这些,多在楚王那里下下功夫才是真,他终究是个残废,再有势又能怎样,还不是如镜花水月,说动他辅佐成王,才是咱们现在应该操心的事!”
安国公夫人诺诺无言,安国公在榻上躺了下去,却是心里越来越烦躁。
妻子所担忧的,他怎么可能不懂,毕竟这两年陛下对萧家的态度显而易见,再加上楚王对萧家态度冷淡,也是有端倪可现的。可是又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如今也只能装傻,反正事情发生了那么久,早已是死无对证。
安国公不禁有些埋怨楚王,翅膀长硬了便不听家中指挥,甚至皇后那里也是敷衍了事,若不是他闹出表面上的这些,萧家又何尝会有这些困扰。
早知道,当初——
剩下的安国公却是想不下去,这个世间是没有早知道一说的。
*
时间进入了八月。
八月桂花香,正是食美酒肥蟹的大好时日,而萧家这里自是早早就备好了肥蟹,翠云阁这里更是到的当日便送来了一篓。
九娘自是大喜,可惜莲枝不让多食,螃蟹性凉,而九娘自那次受伤后,便有些体寒之症,虽是调理好了,但到底是性寒之物,莲枝素来不让九娘多食。
无法,这篓螃蟹只能养在翠云阁内的一只水缸里,隔一日莲枝便拾掇两只拎起厨房,让厨房那里蒸来给九娘解馋。
就在九娘和莲枝为了螃蟹打架这当头,长安城内又发生一件大事。
承元帝亲自下了口谕,八月十五中秋节在曲江池上的芙蓉园设赏月宴,是时不光有众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参与,各家的公子小娘子们也俱都受邀在列。
当然这种筵宴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参与的,有资格参加的俱都收到了宫里的请柬。
萧九娘也得了一张。
不光是萧九娘,萧三娘和萧六娘也都各得了一张,这种请柬是宫里发下的,一看便是发给女子的特有式样。结合萧皇后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萧家众人得知,在这次筵宴上,承元帝可能要为某位皇子选正妃。
至于是哪位皇子暂且不明,连萧皇后那里都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承元帝脾气怪异,不提太子,作为二皇子的赵王,三皇子的成王以及四皇子齐王,年岁都不小了,俱都已是成年。搁在一般人家,家中长辈早就安排成婚了,换成尊贵无比天潢贵胄的皇子,却是至今婚事连个下文都没有。
不管萧皇后等几个皇子的亲娘暗里明里探话,反正承元帝就是一副不急的模样,弄得众人都绝望了,甚至不乏有人暗中咒骂承元帝,病秧子太子不成婚,难不成所有人都陪着不成!也不知这次到底是抽得哪根筋,承元帝竟然想开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
要知道赵王几个就算再不如太子,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龙子。太子是眼看不中了,不用想,日后的大统继承人必然会是在下面这几位皇子中选,能成为皇子正妃,就代表日后有问鼎皇后宝座的机会,长安城内各世家名门贵族家中有女儿收到花贴的,俱都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萧家也格外的喜气洋洋,不过这种喜气洋洋只是表面上的,实则内里颇有几分硝烟的气息。
无他,家中这么多女儿,却只有萧九娘三人得了花贴,四娘五娘七娘八娘等人却是没有的。
这会儿大家也算看明白了,宫里发花贴也是看人的,俱都是嫡房嫡出的女儿。萧三娘是二房嫡出的女儿,六娘是五房的,大房崔氏所出的大娘已经嫁人,只剩下五娘和七娘,这两个俱都是庶出,哪怕五娘是贵妾所生。
至于三房和四房,这两房本就是庶出,自是没有资格。
肯定有人说了,九娘也是个庶出,为何她会有,这也许是看在她有个懿荣县主的身份吧。
总而言之,这两日安国公府的气氛格外诡异,崔氏倒还好,虽心中有些不舒坦,到底是管家的主母,心机和表面功夫都是做得挺好的。像这种事本就是看运气,谁让她就生了萧大娘一个女儿。
可三房的马氏和四房的刘氏就没有那么好了,她们自认自己女儿不比别人差,凭什么这么赤裸裸的鄙视她们,她们怎么来说也是内五房其中一员。可惜皇宫那边可不认这些,有本事去和皇宫那里叫屈去。
马氏和刘氏自然没这个胆子,可别忘了家中还有个萧皇后,于是两人便去了安国公夫人那里下功夫,想从萧皇后那里再弄几张花贴,崔氏名下也有两个女儿,自然是乐见其成、顺水推舟。
安国公夫人无法,只能给宫里那边递了话,其实她也是愿意家中多去几个女儿的,多去一个人,就代表多一分机会。
过了两日,萧皇后派人回来传话,说花贴没办法弄到,承元帝似乎特别重视这次的赏月宴,一应名单都是他亲自过目的,没人敢从中动手脚。
马氏和刘氏自是沮丧不已,却也只能作罢。
长辈们是作罢了,下面小的可没有这么好了,知晓自己没有资格去参加选妃的赏月宴,萧四娘几个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萧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