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那个位置执念超乎想象的深,为此他可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可是他两辈子都没有将自己丢给那个毒女,也许上辈子若是没有她的主动,最后他可能会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将她放弃,可他毕竟没有开口不是吗?而这辈子,如同上辈子一样,在毒女提出这样的要求后,他也没有当即便放弃她。
罢了罢了,左不过她子嗣有碍,既然如此也不过是要渡过那半年……
打从知晓毒女即将来临,九娘便陷入一种惊恐之间,此时才完全放下所有的心理负担。
她直了直腰杆,平视前方,脸上的表情也转为安然。这一切,楚王尽皆收于眼底,眼中波涛汹涌。
*
九娘回去后,便等着常顺前来找她。
可是左等不至,右等也不至。
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九娘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
楚王说要去别院里散心,命人前来接了九娘,九娘带着莲芳小灿以及小酒儿,便坐着马车随楚王出了长安城。
别院靠近洛阳城外,离长安并不是太远,早上出发,到了傍晚的时候便到了。
此时正值初秋,正是枫叶红了的时日,这座别院紧邻着红霞山,红霞山后山上种满了枫树,入目之间全是铺天盖地的红色枫叶,景色极美。
到了别院的第二日,楚王便带着九娘一同去赏枫叶了。
红霞山分前山后山,后山是偌大一片枫树林,而前山则是建着一座寺庙。这座叫做‘恩慈寺’的寺庙,香火算不得多繁盛,到底也是有几个诚心前来供奉的信徒,尤其此时正值枫叶盛开,免不了会有些游人前来赏枫叶。
九娘一行人是避着游人走的,走着走着便去了前山。到了恩慈寺前,因着九娘和楚王两人都不是什么信徒,也对烧香拜佛什么的不感兴趣,便只在寺庙门前看了看,并未进去。
今日楚王并没有坐轮椅,而是坐着滑竿让人抬着在山上闲逛。九娘因着心里惦记着那件事,总会忍不住去看楚王和常顺的脸色,可是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
想起那件事,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便淡了,九娘开口说道:“表哥,若不然咱们回去吧?”
楚王看了她一眼,“不想再逛会儿了?”
其实他对出来赏景什么的,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着他与她每次见面似乎总被框在高墙耸立的宅院里,便想着带她出来走走。
九娘摇了摇头。
一行人打道回府,待回到别院的时候也不过午时过半,用了午膳,小憩了一会儿。下午,楚王伏案处理一些文书,而九娘则是坐在一旁闲适的看着书。
如是又过了两日,九娘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挑了个空档貌似随意的问了楚王两句关于毒女的事。
可是楚王却一副不想深谈的模样,甚至对于毒女那日所言也并未放在心上,只说此人精神有些问题,不要理会。
九娘又去探常顺的话,可出乎意料的是,常顺竟然也一副所知不多的模样,压根就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想透露些什么给九娘知晓的样子。
一时间,九娘有些愕然。
难道这中间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可那日毒女所言还言犹在耳,难道都是她的错觉不成?
因此,九娘看楚王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这一日,九娘午间小憩,醒来却发现自己在楚王怀中,他半侧着身子,修长的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心。
对于楚王隔三差五出现在自己床榻之上,九娘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她抬手抚了抚眉心,“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楚王瞥了她一眼,“你有心事?”
九娘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没有心事,为何眉头紧锁?”
九娘想起之前楚王为她揉眉心的动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可能是做梦了吧,只是醒来就不记得梦到什么了。”
楚王没有说话,将她拉入怀中,手掌顺着她披散的长发。
九娘靠着他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表哥,那老妇人答应帮你医腿了吗?”
“没。”
“她那日说若是将我留下,便帮你治腿,若不然九娘便去吧。她一个老婆婆能要我做什么呢,左不过就是平日里照顾她,我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侍候她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的。”九娘垂着眼帘,艰难道。
她并没有发现,头顶上楚王望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眼中隐隐有异光闪现。
“不用,此事你不用管,本王自有章程。”
“可是你难道不治腿了吗?难道你不想站起来,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放在眼前,你若不能站起来,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不就是给她试毒吗,我可……”
九娘有些忍不住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只要一想到毒女之事便心生烦躁。尤其是她明明已经各种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却与她所想所差甚多,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口气停在半空中,让她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极为难受。
九娘宛若连珠炮似的连着说了很多话,却在楚王怪异的眼神中戛然而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捂住嘴,不敢再去看楚王。
“你知道些什么?”
楚王欺身过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能告诉他,她其实活了两辈子?恐怕她信,他也不会信,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谁会信啊,就算信了,也是将她拿去当妖孽烧了的下场。
九娘埋着头,就是不去看楚王,她隐隐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不管你知道什么,还是不知道什么,你所想的事不会发生,本王也不会允许它发生。”
☆、第118章
九娘浑身一震。
可楚王却并没有再言,仿佛方才九娘所听到的那句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九娘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只是楚王没有再追问,她也就鸵鸟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且她想过了,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她有很多借口可以遮掩过去。同时因为楚王的这句话,从九娘心底泛出的是全然的感动,这种感动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又在别院里呆了两日,楚王便带着九娘回长安了。
之后,连着多日,楚王都一副很忙碌的模样,这其间两人只见过一面。期间楚王并未提起那日之事,九娘也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是一日,九娘悄悄一人出了安国公府,除了送她的车夫,她连小灿都没有带。一路坐着马车直驱长安城外,行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样子,便到了那座小庄园外。
守庄子的下人并不认识九娘,她自报了身份,便等待下人进去通传。不多时,长丰便出来了,望着面前的九娘,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九娘子大安。”长丰拱了拱手。
九娘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索性开门见山道:“那日你也在,应该有听见当时毒女所言,你想让你的主子腿好吗?”
当然想,怎么可能不想!
长丰也算是楚王心腹之一,跟着他许多年了,对于楚王的所作所为以及为大业所做出的努力,他都历历在目。而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楚王的所谋指日可待,而摆在眼前最大的障碍便是楚王腿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为了楚王的腿疾,楚王府门下专门有一队人马天南地北的寻访名医,直至知晓毒女此人后,又花了整整近两年的时间四处寻访此人。为了抓住毒女,其中付出的心力以及人命超乎想象,而如今人找到了,也抓来了,却独独临门差了那么一脚。
按理说,长丰不该对主子所作所为产生质疑。
当日听闻毒女所言,长丰可是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毒女那么难缠,若是想让她答应为主子解毒,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想到她只提出那么简单的一个要求。
他跟随楚王已久,且是负责暗里一些不能见光的事务,对于楚王的一些手段以及心性,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知晓了毒女的条件,他其实心中隐隐为九娘感动有些惋惜,他知晓这是楚王府未来的主母,殿下未来的正妃,可说破了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一个女人怎么能跟大业相比,他想大抵不过几日此人便会被送过来。
可是许多日过去了,主子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长丰心中隐隐有些焦急,只是作为属下的他不能妄然去为主子做决断,加上他与常顺熟识已久,从常顺口中探出了一些隐秘,这才知晓原来主子从始至终没打算答应毒女的要求。
主子甚至警告常顺,让他不准将此事透露给萧九娘知晓。
今日听闻下面人来报,未来的王妃来了,长丰心中便隐隐一动,难道是常顺罔顾了主子的命令,将此事告诉了萧九娘?
对于长丰这种多年在刀口舔血的人,其实心中是隐隐瞧不起女人的,尤其是长安城中那些所谓的贵女们,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对眼前的人产生一种佩服感。
她知道她即将会面临的是什么吗?别人不知晓,他可是很清楚,被毒女拿来试毒的人下场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即使是死了,也是死状凄惨。
九娘并不知晓长丰这一系列的心理波动,她只是隐隐觉得面前这个容貌冷肃的男子眼中隐隐带着一种怜悯。
是在可怜她?
上辈子她虽与长丰不熟,但还是知晓楚王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其一直隐在暗里,为楚王办一些不能见光的事。看他的样子,想必对具体情况十分清楚,也免得她还要想着怎么去解释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想了,既然如此,那就带我去见毒女吧。”九娘神情淡然道。
长丰略有些迟疑,“主子可知晓你来?”
九娘一愣,笑了笑:“他知晓与不知晓,又有何区别?腿长在我身上,我有权利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长丰默然,也并未再做矫情状,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想,这萧九娘大抵是背着主子前来了,可就如同她所说,知晓与不知晓又有何区别,有些事情还不不应妇人之仁的好。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他,他没有想到素来冷心冷情的主子,竟然也有会妇人之仁的一天。既然今日小小一名女子都能做下如此决断,他就陪着又何妨?想必事后主子知晓这一事情,他定然逃不了责罚,不过此时长丰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两人一路到了毒女所住的那座小院中,长丰亲自打开那扇大门,陪着九娘进去了。
毒女依旧坐在当日那个位置上,她默默的望着窗扇缝隙透过来的光柱。这一刻,她的神情是安宁的,似乎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女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脚步声,她扭过头来,忽然咧嘴一笑,衬着她那满脸褶子,看起来格外狰狞。
“你真来了?小姑娘很有勇气!”
下定了决心,似乎便已是无所畏惧,此时的九娘神情十分平静,她笑了笑道:“多谢婆婆的夸奖了,九娘愧不敢当。”
“是你的小情郎让你来的?老婆子就说了,男人都是负心汉,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最后这句话,毒女是咕哝着说出来的,让人听得并不分明。只是九娘因着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能分辨出来。上辈子她来找毒女的时候,她也说过这句话,当时她只当这老婆子脑袋有问题,是胡言乱语,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此时听来却是另一种感觉。
情郎?负心汉?
难道上辈子毒女将她和楚王当成一对有情人了?
“……你可真可怜啊,看看,枉你对他一往情深,他为了自己,说放弃就将你放弃了……”
一时间,九娘有些愣住了。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觉得老婆子说得不对?”见九娘不置可否的动作,毒女声音突然尖锐起来,“难道老婆子说得不对?我是对的,我是对的,男人都是负心汉……”
她的神情癫狂了起来,面容扭曲,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狂乱且怨毒。随着她癫狂的动作,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九娘这才发现原来毒女脚上环着一条铁链子,与软榻连在一起。
“……我并没有说错,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都是负心汉……”
长丰见此,也顾不得冒犯什么的,将九娘拉后了几步。
两人静默的站着,看着毒女发狂。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毒女才慢慢平静下来。
九娘心中隐隐有一种明悟,难道毒女曾被男人背叛过,所以才会神智偶尔会有些不清楚?
上辈子九娘与此时心境不同,对于毒女那负心汉之言,几乎没往耳里听进去,浑当她是胡言乱语,所以并没有失笑摇头之举,也因此之后并没有毒女这番表现。
之后她答应毒女试毒,在试毒的过程中,她隐隐记得毒女曾多次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