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的小春见状,连忙叫道:「老爷,您要评评理,翠儿养了只小白兔,」
「谁允许庄内养这些东西了?」余沧元不悦道:「我说过若违背我说的话,逐出庄内,是听假的吗?」
小春反应极快,暗地推了一把翠儿,让她扑跪上前的同时,怀里包著的动物尸身随势散开,正落在余沧元的脚前。
她立刻随著翠儿跪下,嗫嚅说道:「奴婢与翠儿不敢违背老爷定下的规定,可是,咱们瞧它又瘦又可怜地躺在庄外头,一时不忍心便将它带进庄内养……」脚步声传来,是凤鸣祥与今日来的那两名慕容公子慢慢走来的声音。她暗地叫恼,却不动声色地又说道:「却没料到养了好几天,它瞧起来也健康许多,正打算与翠儿放生时,它就不见了,咱们找了一上午,总算找著了,却…………却像是被人给弄死了。」
语毕,听见翠儿哭得更大声。
「弄死了?那就是要烤兔肉吃了?」慕容刚快步跑来,大嗓门地叫道:「能不能别忘了我一份儿?」
「二哥,别胡说!」慕容实玉一跛一跛地跟上前,瞧见地上浴血的尸首,惊喘出声。
余沧元注视良久,缓缓地蹲下地,拨开兔头,察看它尸身上的伤迹。头未染血,肥胖的兔身却血迹已然乾涸,靠近颈间的地方有五个大小不一的洞,他暗暗比较了下五指,正是女人的指头可以钻进的范围内。
他眯起眼,抬首注视司徒寿,见她似乎连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也不知情,一脸坦白清澄的模样儿,撩起他心里的恨、心里的怨;他慢慢站起,瞧见凤鸣祥已站在身边,看著自己。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回视她的目光彷佛在说,保著司徒寿,迟早会有事发生,现下是兔身,将来难保不会是人死。
凤鸣祥当作没看见,问小春道:「在哪儿发现的?」
「是翠儿先发现的。翠儿,你快告诉小姐跟老爷,他们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翠儿显然养它养出了感情,哭得难以自制,数度哽咽道:「奴婢是在寿小姐的楼阁外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慕容刚正要开口说不过死了只小兔子,干哝这么大惊小怪的?他在山上时,时常抓野兔当饭吃呢。嘴才一张,慕容实玉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这里的气氛著实诡异,他俩顺著余沧元与凤鸣祥的视线看去,瞧见之前暂离开大厅的大哥正站在一个美少女旁。
慕容实玉用力拍上慕容刚的後脑勺,低叫:「二哥,收起你的口水,少丢人现眼了!」
司徒寿连看余沧元也不看,只专注地望著凤鸣祥。
「鸣祥,你为什么一直看著我?」她软软的声音有点疑惑。
「我……」
「还需要多话吗?」余沧元冷冷一笑。「能够用五指瞬间杀人的,在天水庄里除了一个司徒寿,还会有谁?」
「我杀人?」她瞧见慕容迟慢慢地走离她,以为他终於开始怕起她来。也对,这世上,就算是鸣祥,也仍对她有些微的惧意,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呢?「沧元,未查清楚前,不该早下定论。」凤鸣祥温声说道。
「早下定论?这还能算早下定论吗?这种手法你不是没有见过;出自何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保她,也得看看情况,一个习惯杀人的杀人疯子,怎有可能就此收手?今日她对一个畜牲下此毒手,难保它日不会对你下手!」
司徒寿听了老半天,才明白他们以为自己把地上那团血肉给杀了。
「这兔子应该死了大半天了。」慕容迟忽地说道。
众人往他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蹲在地上,翻看兔身伤口。
是人为的,碎其骨致命,五个小洞的确像是女人的手指,将平钝的指腹穿透厚肉,力气要很大,再不就是功夫极好。他美丽的脸庞闪过不易见著的恼意。这样的功夫的确会像是师兄传给司徒寿的,他原要为她开罪,但……之前听凤鸣祥提及,师兄收养的女儿只剩她与司徒寿,其他人都死了,凤鸣祥的内力虽好,却颇有走火入魔之势,难以收放自如,外功三脚猫是不用说了,自然只剩司徒寿有此可能了。
「没有。」司徒寿突然说道。望著凤鸣祥,心里一急,又道:「为呜祥,不动!」
凤鸣祥知她心情稍一不平静,说起话来就简洁又让旁人听不懂,正要开口解释,忽闻慕容迟说道:「寿姑娘是说,她并没有对这畜牲下手,为了凤姑娘,她不会动手。」他的声音向来轻柔悦耳又温吞,却不显中气不足,反有缓和此时气氛的感觉。
凤鸣祥与余沧元惊讶地望著他,随即彼此对看一眼。凤鸣祥先开口道:「既然寿儿说不是她,便不是她了。」司徒寿不会骗她,只是,不是寿儿,会是谁下的手?「小姐,可是……」小春急道。
「住口,这里由得你说话吗?」余沧元喝道,冷冷瞧了一眼司徒寿。他最恨她明明身染罪孽,双眸却清澄如水;她的眼里也只有鸣祥,只要鸣祥信了她,她便能无视旁人说长道短。「若不是她下的手,谁还会这门功夫?司徒寿,你倒说看看,半天前你在何处?在做什么事情?」
司徒寿闻言,微微眯起眼。半天前……半天前她在做什么?记忆之间又有点模糊了,她只记得鸣祥的朋友迷了路……再之前是与鸣祥下棋……然後呢?她恼怒地皱起眉头来,觉得自己好笨,为何就是记不住?「肯定被毒死的。」慕容迟温声说道,引起众人注意,也适时阻止正要说话的小春。他抬起美丽的脸庞,对翠儿露出充满遗憾的笑容。「你养的小白兔是先被毒死,趁著尸血尚未凝固时,指破其肉、碎其骨,此人不是讨厌小动物,便是有心嫁祸於人。你瞧,这针上头是黑的,这便是毒素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怕她听不懂似的,同时将银针举到她的面前。
翠儿楞楞地看著他迷人的笑颜,听著他悦耳的声音,根本没注意到他到底何时验的尸,只知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止住,小脸也微微泛红起来。
第四章
连他都看得出来大哥在骗人,像余沧元与凤鸣祥那么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夜风阵阵,慕容实玉轻轻打个颤,恼这个庄干嘛建得这么大,连上个茅厕都会迷路,早知道就该摇醒二哥,请二哥陪他出来了。
「啐,我不是小孩了,凡事找二哥,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赖著他吗?」他咕哝道,缩著肩搓著冰冷冷的双手,站在不知名的地点东张西望起来。
这里的半夜像个死城,他还记得凤鸣祥千交代万叮咛天一黑,不要随便乱跑,尤其是东面。她的模样儿像是非常非常地为难,迫不得已才勉强让他们住一晚的。
住不住这里,都是无所谓,反正对他与二哥来说,这里与客栈并无不同——或者,住客栈还来得轻松些。可是大哥却坚持在此暂住一晚。
「难道是为了那个司徒寿的姑娘?」他看得出大哥处处暗护司徒寿,为什么?才不过初次见面啊——等等,若是初次见面,大哥怎会在野店听了那两名汉子的话後,改道先往天水庄来?大哥、二哥与他之间,其实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他只知幼年因故遭人伤害,被大哥捡到带回家去,从此改姓慕容,取名实玉,直到三年多前忽地恢复了点幼年记忆,告诉二哥,二哥这大嘴巴转述给大哥听;从此,大哥便留心他所给的线索,寻找他的家人,这一回他们专程出来,就是为了与对方见面,让他能够认祖归宗。
除了那段屠杀的记忆不清不楚外,幼年的回忆也有些记不清了。老实说,他宁愿一辈子姓慕容,也不想回到他陌生的家族里。
夜风阵阵,吹得他都起鸡皮了。他迟疑了下,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只要遇见人,总能拜托对方带他回屋吧?一团黑影忽地掠过身边,他惊叫一声,那黑影刹那回首,圆月被乌云所遮,他又没练过武,自然瞧不清那人的容貌,只当是鬼。
那黑影朝他进了两步,他脱口叫道:「鬼!」
那黑影突然又退回,转身飞去。
「我的天!这里有鬼……啊啊啊!」身边又掀起风来,一道蓝色的影子奔过他身边,让他惊声尖叫起来。
那蓝色的影子停下,奇怪地回头看他。
「你是谁?」
软绵的声音好耳熟,慕容实玉的心脏尚狂跳著,视线却已锁住这抹蓝色的身影。「是你?」
司徒寿偏著头打量他,再问:「你是谁?」
「我……」他微微红了脸。明知自己并不像大哥与二哥在外貌上的出色,但明显地遭人忽略,任何人也难以忍受,在第一印象里已对她起了厌恶之感。
「我是慕容实玉。」他见她仍是一脸疑惑,恼叫道:「慕容迟的弟弟,你总知道了吧?」
「慕容迟?」庄内的人吗?她可没听过。司徒寿的目光落在眼前细瘦矮小的少年身上,他看起来不像是方才她追的鬼。
「你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我长得是不像我大哥,那又怎么样?」他没好气地说,同时移开两步,避开她直勾勾的视线。
司徒寿的眼落在他行动不便的脚,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跛子……」依他走路的方式,的确不是这一、二年来在庄内飘动的鬼。难道那个鬼,真是义爹?那鬼的身影极似义爹,但每回她追出来时,鬼总消失不见,只留下极淡的味道。
「你……你叫我什么?」慕容实玉胀红脸叫道。见她似乎心不在焉,不将他放在眼里,恼意更甚。「别……别以为我大哥心软,收留了你,你便趾高气扬了起来!我……
我告诉你,我跟二哥是大哥的兄弟,他注重我们甚过於你!别罔想爬到咱们头上……你,你用这种眼神瞧著我做什么?」他结结巴巴的,努力不让自己气弱下来。
「不懂。」
「什……什么?」见她皱起眉,他吓得退了一步。
「我不懂。」她又道。
等了半天,见她没有下文,他终於了解了。
「你不屑跟我说话,所以故意用简短的字来问,是不是?你有什么了不起嘛,只不过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女人而已,我……我偷听到那个叫凤鸣祥的女人跟我大哥在厅里的话,她要我大哥带走你!离开这庄里远远的!想都不用想她要你走的原因在哪里吧?因为那只兔子很本不是被毒死的,我大哥在为你说谎!我本来就觉得奇怪,就算杀掉兔子又怎样?咱们在山上也时常猎兔猎猪,什么都猎,你只不过杀了只兔子而已,後来我听庄里的丫鬓提到原来你是个杀人凶手!你一开杀戒,就表示你杀人的魔性回来了,」他突然住口,因为瞧见蒙蒙的月光里,她的神色有些诡异起来。
「鸣祥,不介意。我不是。」
慕容实玉觉得她语气忽显生硬不自然,寒颤不由自主地从背脊抖爬起来,不敢再细问她在说什么。
「鸣祥不会。」
他的眼睛才一眨,眼前就不见了那女人。
「我的天啊……她……她不会去找凤鸣祥吧?」她是个女人,功夫应该不会比二哥高吧?「我……我只是说得有点夸张而已……」他咕哝道。凤鸣祥与大哥的密谈他只来得及听剩余几句,就足够知道大哥坚持要带著她走。
大哥的心肠向来软,所以才会捡回他,而现在他又要捡回这个女人,他心里自然不高兴。
「我也只是把那丫鬓告诉我的,转述给她听而已。那丫头说的,我可是不怎么信的。」
那丫鬟好像叫什么春的?他偷听之後,她就一直缠著他说那女人的事情。当时他听好玩的,只觉得女人的幻想力真可怕,现在却……「如果我去求大哥,大哥不知道会不会放弃她?」他用力吞了吞口水。
冷风袭面,他打了一阵哆嗦,想起自己还在迷路中,呜,还……还有先前见到的那个鬼,如果那个鬼突然回头找他来!「呜……二哥,你在哪里?快来救人啊!」
在月光的照射下,天水庄二层楼高的建筑顶上有一抹纤细的黑影正坐著仰脸饮酒。
「鸣祥。」
凤鸣祥微微惊讶,转身瞧见司徒寿站在屋瓦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
她心里先是微讶她竟没发现司徒寿的接近,而後看司徒寿神色有些不对劲,她脱口问:「怎么啦?」
「待这里,危险。」
凤鸣祥站起身,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人都有既定印象,人人都以为沧元住在禳福楼里,就算瞧见我,也以为是他,谁敢近身?」尤其她一身男装,看起来比男人更像男的。
「就算有危险,我一放烟,你就知道,会赶来救我,不是吗?」
「你从没有。」
凤鸣祥知她在说什么,仍是一贯的温笑:「那是因为沧元的功夫太好了,不须你出面。」
「所以,不需要我。」
凤鸣祥心思极细,听出她已知自己的打算。她柔声道:「不是不需要你,而是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不,你先别说话,我慢慢说给你听。我想送你走,是这一年来的想法,直到慕容迟来了,我才终於下定决心,并非怀疑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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