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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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弦引-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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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吹拂而过,枯草摇曳,晃乱了眼前的世界。天际的云越来越厚,似乎在酝酿一场寒彻的冰雨。
  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横亘,奚秋弦站了许久,忽而深深呼吸,自怀里取出了那个粉绿色的娃娃。
  “阿笙,当日送给你的礼物,后来你被人掳走,包裹就散落在原地。”他的唇边又带着惯有的微笑,就像以前那样,“我把她收起来了,可你难道忘记她了吗?”
  小小的圆圆的泥娃娃就在他手中,距离银笙很近。娃娃憨笑如故,似乎与过去没什么变化。
  银笙的眼神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你还是将她带回巫山吧。”
  他还是竭力保持着微笑的样子,“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现在不要了?”
  她愣了愣,涩声道:“以前喜欢过,现在就一定也要喜欢吗?”
  奚秋弦脸上的笑意还在,可却变得很勉强了。“因为什么?”
  她别过脸,“没有什么理由。”
  “是因为你有其他心爱的东西了吗?”他很想再维持着笑容,但话语却带了悲声。
  “没有。”银笙只是摇头。
  他走上一步,站在她面前,“你始终不愿我留下,因为你想跟他单独在这里,是吗?”
  银笙变了脸色,抬头望着他哀伤的眉眼,不禁后退一步,“阿弦,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哥哥!”
  “你一直把我当做他的代替,不对吗?现在他真的回到了你身边,我再也没有理由留下,是不是?”他盯着银笙道。
  银笙莫名地心慌意乱,不由提高了声音:“请你不要乱猜测了!”
  但奚秋弦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喊声,继续道:“你要救他,我也竭尽全力,难道连这样都不行?!但自从他出现后,你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了!”
  “他是我的哥哥,你为什么要跟他比?!”银笙气极。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比?!我是想过要娶你的人!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我现在是真心真意想跟你在一起!”
  银笙心绪混乱,拼命呼吸,像个即将溺死的落水者。她几乎就要屈服,但心内忽然冒出一种决绝,这种反抗之意甚至让她浑身战栗。
  “阿弦……”她缓慢地道,“他是哥哥,你是你,完全无法相比。你若是非要这样执拗,我也无话可说。”
  说罢,竟如释重负,转身又往冰洞走去。
  奚秋弦站在风中,身子一直有些发抖,酸胀的双腿好像快要承受不住全身的重量。
  “是因为我没有腿吗?”他望着银笙远去的背影,涩声问道。
  银笙的脚步微微一滞,像是正在经受莫大的折磨。最终,她低声道:“你自己知道的。”
  她没再说下去,冰洞离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眼泪弥漫上来,模糊了一切。她想要坚定地往前走,可双腿却沉得迈不开步子。也不知呆立了多久,直至云层间砸落冰冷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手上,她才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他已经不见了。
  ******
  下山的路很长。雨点淋湿了他的衣衫,脚下石阶湿滑,但奚秋弦却没什么知觉。
  他没有回小屋告诉天淑,也没有想到去找天淼,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了这里。肩后的古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压得他举步维艰。
  一级级石阶本就歪斜不平,他走路需得认真看着地面,才能落足站稳。可是这骤来的雨冲袭着视线,双目酸涩地难以看清。他攥着古琴匣间的缎带,空洞了一切思想,现在仅剩的念头似乎就是让自己走下山去。
  可是即便已经万分小心了,转弯的地方最为狭窄,他只觉足下一滑,便不受控制地连跌下数级石阶,最终坐在了地上。
  左手中的那个粉绿的娃娃彻底摔了粉碎,掉在积水中,憨笑的脸裂成了两片。
  他望着那些碎片,又看着一身污浊的自己,忽然觉得很可笑。
  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钻心的疼痛像钢针一样扎着全身。他急促地呼吸,雨水划过眉睫,他的眼里都是泪。
  终于忍不住在雨里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ORZ一章果然结束不了。。。


☆、第72章

 第六十九章幽寂屋中思前尘
  银笙终究还是回到了冰洞。
  天淼等在密室门口;见她衣衫湿漉漉的,不由道:“银笙姑娘;你怎么了?少爷呢?”
  她晃了晃神;低声道:“天淼,去看看你家少爷回小屋没有。”
  天淼察觉到她的神色黯然,以为两人又闹了矛盾;只得答应了一声出了冰洞。鬼虚影倚坐于石壁边;看着兀自发怔的银笙,不禁道:“阿笙,你与奚秋弦吵架了吗?”
  她默默地摇摇头,坐在一边。鬼虚影静了静,又道:“是不是他想带你走?”
  银笙怔怔地抬起头,哥哥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虑。她勉强笑了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哥哥。”
  “……那你不打算跟他在一起了吗?”他看了看她,很快又移开视线。
  这次银笙没有再回答。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昏暗的烛光下,唯有身影在微微晃动。过了许久,洞口忽然传来天淑叫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愤怒。
  “我去去就来。”银笙黯然说罢,想要起身。鬼虚影犹豫了一下,道:“早去早回。”
  银笙来到洞口,只见天淑衣衫尽湿,正冷得不住发抖。但一看到银笙出来,她便愠怒不已道:“银笙,你究竟说了什么,让少爷一个人下山去了!要不是我和天淼带人四处寻找,说不定他到现在还在雨里!”
  银笙一惊,急问道:“那他人呢?”
  “你现在倒还问起了?少爷之前刚刚恢复些体力,便一路跟到了暗夜谷,还不是担心你出事?他拼了命将你和鬼虚影救出来,但你现在脱离了危险就对他这样冷淡,真是过河拆桥!既然这样,我们再也不会做那死皮赖脸的人,你就跟你那哥哥留在这荒山野岭过一辈子算了!”天淑怒斥完毕,转身便走。
  银笙呆若木鸡,眼见天淑已经出了山洞,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急追上一步道:“天淑,照顾好阿弦,别让他再病了……”
  天淑回头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急匆匆奔向山道。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洞前枯黄的藤蔓上,溅起无数小水滴。银笙孤零零站在带着寒意的风中,望着天淑那远去的身影,仿佛有一根丝线牵着她的心尖,此时越来越酸,越来越痛。
  她初时只是以为奚秋弦回了小屋,却没有想到他竟冒着雨独自离开了冰洞山。
  奇怪的是,她原先口口声声叫他走,叫他为了神狱回到巫山去,但如今听了天淑的话,知道他真的走了的时候,竟异乎寻常地失落迷惘,甚至觉得呼吸都是冰冷的。
  雨水顺着藤蔓不住往下落,渐渐汇成了一条条白珠帘。
  “阿笙……”身后有轻微的语声。银笙惊觉回身,竟见鬼虚影扶着石壁站在不远处。因心绪不宁,她居然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银笙急忙奔上前不安道:“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他平静道:“我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进来,怕出事。”
  “不会的。”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扶着他,“我陪你进去吧。”
  鬼虚影略显艰难地转过身,银笙就这样搀着他慢慢往洞内走。此时已是夜幕初降,洞内更是昏黑无光,她与他只得摸着洞壁往前。寒意袭人,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岩穴中回荡,尤显寂寥。
  前方便是那条凝结成冰的暗河了,鬼虚影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是他们走了吗?”
  银笙用力呼吸,忍住了心间悲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自己也可以照顾好你的。”
  尽管四周黑暗,鬼虚影还是惊愕地望了望银笙,随后,握着她的手,没再说话。
  ******
  这天深夜,银笙一直望着黑漆漆的洞壁,怎么也无法入睡。待得确定哥哥已经睡着之后,她失魂落魄地出了冰洞。秋雨已经停了,但寒风更紧,她裹紧了袄子,摇摇晃晃地往半山腰而去。
  一路磕磕绊绊,回到那间小屋旁的时候,她已经身心皆疲。屋内无光,这本就在预料之中,但不知为何,银笙的心中却更失落。她鼓起勇气推开了门,点亮了桌上残余的蜡烛。
  如豆的小小烛火晕出淡黄色的光亮。
  之前的日子里,奚秋弦是住在这里的,但她却只是忙着照顾哥哥,几乎没有来看过他。屋内依旧像以前一样冷冷清清,靠窗的床铺上被褥都收拾得极为整齐。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空荡。
  银笙慢慢地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床褥,却没有坐上去。
  只是站了一会儿,便还是回到了一直属于她的那靠墙的床板边。这是她睡觉的地方,也曾是阿弦睡过的地方。她脱掉溅满泥水的鞋子,坐在了低矮狭窄的木板边缘,随后,又慢慢躺了下去。
  虽许久没有回到这小屋,但躺下去的时候,银笙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搁着“床头”的石砖好像很不平整,以至于她睡下时床板也有些晃动。她微微一怔,起身蹲在地上,查看着那一摞砖石。
  青灰色的石板中间,垫着一本书册。
  银笙的心猛地一跳,眼前蒙上了水雾。她缓缓伸手,用力将书册抽了出来。纯白细线装订齐整,封面上用流丽笔体书有“巫山剑谱”四字。
  展开剑谱,一行行字迹与银笙印象中奚秋弦的字有些差别,比他寻常写的要工整许多,但从落笔框架来看,无疑还是由他亲手书写而出。
  那日在鹿门寺,他曾将这书册塞与银笙,却被她退了回去。此番再看,银笙才发现除了这许多剑招描述之外,每一章之后,还画着舞剑的少女。
  少女身姿曼妙,或凌空出剑,或返身回刺,一袭长发垂至腰间,但每一张上,都没有面目。只是一个水墨的人儿,淡如烟雾。
  或许,这就是巫山剑法,如巫山的云,来时飘渺,去时无踪。
  她握着书册怔了许久,再一次躺回了狭窄木板上。烛火不住摇曳,她一直都记得,那时他坐在这所谓的床上,而她则替他包扎了残腿上的伤口。那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没有谁可以代替。
  银笙蜷起双腿,泪水自眼角慢慢滑落,流进了木板缝隙。她尽力地抑制着悲伤,但眼泪却不断滑落,仿佛积聚了一夜的雨,终至降下。
  ******
  神狱的人是彻底地走了,冰洞山重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银笙陪着哥哥。
  鬼虚影的伤势虽未恶化,但也只能栖居于严寒的冰洞中。银笙曾想扶着他出来走走,但还没有走出多远,他便觉体内灼热,于是银笙只能又将他送回了冰洞。
  天好的时候,银笙一个人坐在冰洞外,小白狐会蹲在她脚边,蜷着尾巴休息。或许是天越发寒冷的缘故,小白狐过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就只有银笙独自等,却见不到它的身影。
  秋尽冬来,洞口的藤蔓上已没了叶子,只有枯瘦茎枝在风中颤抖。
  接连着几日晴朗无云,银笙本以为可以安然度过今年,但至年末的时候,却骤冷起风。经过整整一夜的大风之后,次日清早,银笙才出洞口,便见云层低沉,天际隐隐发灰。
  鬼虚影已经可以走到接近洞口的地方,只是还不能长时间地外出。银笙就像以前一样跟他说:“哥哥,我去砍柴做饭,你在这等我。”
  “好。”他点点头。于是她便背起绳索出了山洞。因哥哥的身体比以前要好一些了,他又不许她长留洞中,所以现在银笙做饭睡觉又都回到了山间小屋。无论刮风下雨,她总是一次次往返于小屋与冰洞之间,渐渐地也成了习惯。
  山顶树木不多,要砍到木柴,还是要回到半山间。银笙沿着小径一路往下,远远地望到白影跃动,原来是白狐朝着她奔来。
  “小白,你来看我了吗?”她朝着白狐招招手。白狐奔得极快,窜到她裙角边,将裙子一口咬住,又抬头看着她。银笙一怔,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怎么了?”
  白狐发出呜呜之声,黑黢黢的眼睛里仿佛也有焦急之色。
  银笙刚想抱起它,寒风中却传来了细若游丝的曲声。那声音随着山间的风来回飘荡,时有时无,忽近忽远,银笙开始时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很快那曲声便又萦绕于耳边,好似就在附近奏响一般。
  她惊愕万分地朝着四周望去,山川寂寥,阴云重重,非但望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飞鸟的踪影都消失不见。
  白狐躁动不安,银笙紧紧攥着绳索,不由自主地往石阶上退了几步,抱着白狐道:“小白,快回去!”它望了望银笙,甩着尾巴朝山顶飞奔而去。
  山道空荡,银笙独自站在枯树下,绷紧了身子。此时那曲声渐渐清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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