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展无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他宁愿自己是在作梦!不然那是同名也好。
问题是,银兔这二字可不是普通名字,有哪家姑娘会叫银兔?又有哪家姑娘想得出这种可恶的点子?
只见湖面上那银兔花舫缓缓逼近,没有鮮花也没金漆,在船身上只漆着银色的小兔子,甲板上约莫有二十来个少女,有清纯、有可爱,也有魁梧的,身上不约而同的穿着啃着半根红蔔蔔,摆明了主子是相当喜爱小兔子的。
事已至此,他不想相信,却不得不信,因为他瞧见了花舫上站有一人。
那人身高约莫六尺,身穿粗布蓝衫,苦着一张脸站在船头,一瞧见展无极,连忙慚愧地低下头去──那人分明是展管事!
“我的天哪,数日不见,怎么展管事成了银兔儿的狗腿子?”随后跟来的展有容不可思议的低语。
光看那船身就知这一切会是谁才能搞得出来的场面。
原来──原来娶了老婆后的下场竟是如此!倘若他也娶妻,那豈不也落得跟展无极一般的狼狽下场?他须好好思考才行。展有容暗忖。
那日经银兔儿点醒,他才頓然醒悟。原来那李迎弟竟是女人──这是他花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统论。既是女人,那事情就好坝卩了。只须霸王硬上弓,还怕娶不回家吗?他实在该好好感激一下银兔儿解惑他多月来的苦悶。
他轻咳一声,打算为银兔儿说好话:“我说,无极,银兔儿年纪尚小,吃哝醋是免不了,你就多担待些,原谅她好了。”
“原谅她?”展无极咬牙,差点爆笑,却仍是扳着一张脸,冷眼瞧着那船逼近醉香花舫。黑炭似的小泥巴连忙从舫內拿出木板,搭在二船之间,是连看他一眼也不敢。
“我不允她出府半步,如今她却违背丈夫的命令,倘若是你,你原不原谅她?”
展有容无言以对。
“这是哪家的姊妹?请出来一见。”花月痕身边的丫头大喊。
小泥巴鼓起勇气,也大声叫:“我家小姐是你要见就可见到的吗?”
“那你们来这又是何意?这地盤是咱们的,你们还是快快离去,免得坏了行规。”
小泥巴向来口拙,不知如何反驳,趕紧钻进舫屋內,过了半晌,才听见那舫屋內传出清脆可爱的声音:“咱们是来挑战的。素闻京城第一大美人,风韻才华非一般女子可比,今儿个我银兔儿想来瞧一瞧月痕姑娘究竟有何媚术,能让京城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笑嘻嘻的声音里充满頑皮。花月痕柳眉一皱,妓女间的挑战是时常有的,可她如今已是名满京城,是京城第一大美女,又拥有一艘自己的花舫,一般妓女只有来亲近她的分,又豈敢来跟她挑战?
“今儿个月痕有客招待,无法如姑娘之意,只有改日──”
“怎么,没种出来比试吗?原来京城第一美人也不过尔尔。我劝船上的二位公子还是过来银兔花舫,来这我儿玩好了。”说到最后,不免露出了孩子心性。
展无极嘴一抿,倒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坐在舫屋內的银兔儿透过竹簾瞧他,嘴一扁,心里生起悶气来了。原来无极大叔还是垂涎于那花月痕,不然为什么不过来她这里呢?
她也隔着竹簾细瞧那花月痕,她是挺好看的,但那又如何?无极大叔是专看人外貌的吗?抚了抚自个儿的脸蛋,忍不住问身边的三嫂,道:“三嫂,你说我还算可以看吧?”她向来不觉自己有多好看,因为審美观大差劲了,只知小泥巴说花月痕生就花容月貌,她就当真认为这花月痕是国色天香,不然何腋脤夺无极大叔的心?所以现下她也开始注重起自己究竟好不好看。
那柳若蘭端庄的神色抹上一许溫柔,低笑道:“若说有人能比得过那花月痕的话,非小银子莫属。”
“是啊!”二嫂梁玉奴无聊的双臂环胸,道:“我说,银子,你大白天就将咱们从溫暖的被窩挖起来,为的就是要咱们瞧那姓花的有多好看吗?虽说,规下因展家势力,没人敢再犯白子園,但咱们也是有事要做呢!”发完牢颍螅戳死钣б谎郏团未笊┮菜邓狄枚
哪知那李迎姬是连话也不吭一声,清秀的脸蛋就瞧着花舫上的展有容,心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八成是在想,原来天下男人皆大同小异,个个比大野狼还色。
“小姐,咱们可不能任人挑釁而不回礼,倘若让人知道了,要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摆?”
花月痕身边的丫头忍不住插上一嘴。她是瞧见小泥巴就讨厌,没见过这么黑的女子,简直是众女人的恥辱嘛!
“说得好,说得好。花姑娘,对方都如此挑釁于你,你若不表态,将来传扬出去,豈不让人见笑?”那马商人向来行事不论后果,只求过程刺激,最好能逼银兔花舫的姑娘出来相见,也好瞧瞧那女子究竟有何等美貌。
展无极冷笑,道:“花姑娘大可不必理她挑釁,对方定是小丫头片子,闲来无事来玩耍也不无可能。”
银兔儿小脸一垮,怒道:“展公子出来寻欢,可曾告知府上大座?”
“我是来谈生意的。”
“胡扯,若是谈生意,多得是地方可谈,何须上花舫?”
“是啊!是啊!”马商人在旁加油添醋,道:“无极兄,你何时娶了老婆,我怎么不知?不过话说回来,家花哪有野花香?定是家里老婆不讨你欢心,所以才来寻花问柳,是也不是?”
展无极瞪着这姓马的,心想,他是存心挑拨他们夫妻的感情吗?明明是他邀他们展氏叔姪来这烟柳之地谈生意,如今竟往他头顶上栽了。
“原来家花哪有野花香啊!”银兔儿嘴一扁,道:“既然如此,又何须娶妻?”
“娶妻为了传宗接代,姑娘难道不知吗?”马商人又插上一嘴:“我家那群婆娘共生了五男三女,本来迹俏笮迈r感,哪知过了二、三天便觉乏味。女人就是如此,玩玩尚可,若图个长久,分明是痴人说梦。”
展无极开始怀疑这姓马的是不是哪儿派来的內好?银兔儿的性子向来不是溫馴之类的,她可是有仇报仇,爱恨分明之人,此举豈不正摆明了他展无极是早瞧膩了她吗?
他本该上前斥责这姓马的,但及时收住口。他心想,也许该让银兔儿吃吃苦头,免得老是违他心意,只是──他心底也挺有底的,怕只怕到时吃苦的不是银兔儿……
“也罢!”能当上京城第一美人,拥有数十丫头的花月痕也不是简單之人,若不接下招来,豈不让人看扁?“姑娘既有意挑战,月痕也只有合姑娘之意,只盼你若輸了,就此不在月痕面前出现。”不然三天两头便来挑战,她不累死才怪!
“笑话,比賽都还没开始呢,你又怎知我会輸?若是你輸,你要如何?”
“我……”花月痕心一硬,道:“倘若我輸,就此不在京城出现。”
“那豈不断了你的财路?不好,不好,我银兔儿挑战于你,可不是系鐓餓死。这样好了,戎訁輸了,你船上那二位展家公子就过来我这儿玩好了。”
“好,好,当然好!”展有容连忙道,而那展无极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我也过去,如何?”那马商人露出色相。“倘若你嬴,我马爷也想过去瞧瞧姑娘究竟是如何的人间绝色?你们比賽该不是比脫衣服吧?这我最拿手,若是不嫌弃在下,就由我为姑娘轻解罗衫,我保證会很溫柔的……”话还没说完,“碰”地一声,他已倒地不起。
因为他让人狠狠揍了一拳──那人便是展无极。
“好粗鲁啊!”银兔儿呵呵笑道,好开心无极大叔为她出头。不过瞧他那副气极的模样,最好待会儿哄哄他,免得被揍的第二对象就轮到她。
“咱们比试三场,皆由展家公子做裁判,你说好不好?”银兔儿笑嘻嘻道。
“这当然好,展家公子为人公正,由他们做裁判是再好也不过,怕就怕他们不爱理咱们女人家的事。”
“为何不理?”展无极非但没有认妻,倒还想瞧瞧她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是啊!是啊!”展有容拼命做中间人,道:“无极既有兴致,咱们就来做裁判。”咳了咳,大声道:“银兔姑娘,你最好小心点!月痕姑娘才貌兼俱,又豈是你能比得过?最好趕紧回家,安守本分才是。”这是给她警告。
或许才成亲没二个月,她不熟悉无极的个性,但他这叔叔可熟了。依过去的经验显示,若是她玩得太过火,只怕她会没有好统果,例如:关她个三天三夜,不给她饭吃啦,或者打她屁股,这都有可能。事实上,她现在就已经玩得太过火了!
“展老公子关心我,我挺感激的,不由我也关心你一下,记得当日我可曾同你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孩是没有,不过女人嘛,你若识相些,包你马上见到那女人。”
展有容一惊,难不成迎弟也在舫內?
“闲话少说,还不快开始比试?”花月痕身边的丫头实在忍不住插上一嘴。
银兔儿悄悄瞧一眼展无极的冷漠,扁了扁嘴,大声道:“好,比賽马上开始。”
现下,她可再也管不了这后果了,谁教无极大叔有了她,还逛花舫呢?这是他的过错,可不是她的。所以她只不过要小小捉弄他一下,他当然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这是她私下的想法。
第十章
微风轻轻拂面,二艘花坊的丫头们全凝神屏息,想瞧瞧究竟是谁贏谁輸,银兔儿忽地先开口:“小泥巴,将算盤交给花姑娘。”
算盤?那花月痕一愣,是要比算数的吗?当下接过小泥巴的算盤,命人将桌椅搬出。
“原来银兔儿姑娘还会算数?”展无极冷笑。
“当然会啦!我不但会,还会看賬本呢!你可知曾经我伤重初癒,一时无聊拿了賬本来瞧,就瞧见里头賬目算错,我还在旁改了几个字,就不知那主人发现了没?”
展有容笑道:“连那豆大的字都发现不了,如何在商场上立足?原先那主子是气得发晕,可后来发现你不是貪玩,而是将那数字更改正确,对你真是感激不尽呢!”
花月痕古怪地瞧他一眼,道:“展公子识得她?”
“曾有几面之缘罢了!我可不会因这几面之缘,而站在她那一方。”展有容笑着说道。
花月痕这才安下心来。在她投入风尘前,也曾是夫子之女,这算数问题还难不倒她,当下便坐在椅上,笑道:“可以开始了。”
小泥巴点点头,道:“第一试题:十个桌面上各有不等米粒,第一个桌面上有一粒米,第二个桌面上有二粒米,第三个桌面上有三粒米,依此类推,从一到十的桌面共有几粒米?”
一时之间,只见二艘花舫上传出“咱咱”的拨珠声。
展无极瞧花月痕虽是一介女流,但速度奇快,而银兔儿天性貪玩,又豈会时时刻刻练这玩意?她能贏吗?
“答案是共有五十五粒米。”银兔儿忽地开心大叫。那小泥巴和银兔花舫上的姑娘全都拍手叫好。
“这不公平。谁知是不是你先算好答案,才让那黑炭似的小姑娘当试题?”花月痕身边的丫头气恼道。
“你是说我骗人?”银兔儿不气不恼的,她还是开辛砄了。“那这样好了,我让你出个题目,这样可是公平了?”
花月痕朝那丫头点点头,那丫头再道:“好,我就出个试题──有一只母羊共生三只小羊,三只小羊将来成了大羊,又各自生了三只小羊,从那第一头母羊开始,到第五代小羊,共有几只羊?”
没一会儿功夫,银兔儿又大叫:“加那母羊共是二百四十四只。她咯咯发笑。
过了半晌,花月痕才算出答案,只得挤出笑容,道:“姑娘贏了第一场比试。”
“定是迎弟在场,所以银兔儿方能无所顾忌向花月痕挑战算数。”展有容在无极耳边低语道,免得他还真以为自己的妻子何时变成数字王了!
“我当然贏了第一场比试。我瞧,第二场就来弹琴,你说好不好?”
花月痕松了口气,笑道:“当然好。”连忙要丫头抱琴过来。论弹琴,京城又有谁能贏得过她呢?
“我先弹一首「眼儿媚」,好吗?”语毕,便凝神专注抚琴。
那琴韻忽地轻巧、忽地高昂,像在跟情人訴说甜美的相聚,又像心底的醋罈子打翻,曲调轻快活潑,琴功深厚,又豈是银兔儿十七岁的年纪能弹得出来?加上她的左拳无法打开,就算能弹琴,也只能弹十分简單的曲调。
哪知,银兔儿还不伯死的笑嘻嘻道:“好听!好听!既然你弹个好玩的曲子,那我就让你听听「九张机」好了。”
那琴声从舫屋里传出,曲调哀怨动人,訢说那生离死別的情人,哀慟不能自已,像是连那山湖都黯然失色了似的,直至琴声停止,好半晌的时间,竟无一人动弹。
“哇”地一声,花月痕身边的那名丫头率先大哭起来,原来是让琴声牵动自个儿的情网,所以大哭起来,回首其他丫头脸蛋上还挂着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