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既执意要走,那蚕丝障你可走不出去,就让朕送送师傅。”姬风讪讪地说道。
只见姬风大手一伸,化为扁舟大小,平摊着道声:“师傅上来吧。”
赤松子也不留恋,一声呼唤,那白鹤扑棱棱飞到面前。赤松子跨上鹤背,飞上姬风那只大手。
那姬风把手臂一伸,顿时暴涨而出,穿出那笼罩在山顶的浓雾,伸到了云霄之中。
那白鹤身躯一轻,姬风的大手已经隐而不见。一个振羽,就要翱翔而去。
只听身下一声高呼:“师傅珍重。待朕灭天之后,再请师傅共掌朕之天魔宫。”
赤松子一声嗟叹,把那鹤儿一拍,决然而去。
虽然依旧是师徒情深,但正邪不两立。赤松子为消弭世间即将面临的浩劫,也只有舍弃这位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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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赤松子离了灵鹫山,便来找寻老友黄石公,意图一聚。
想天地渺渺,黄石公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那时又没有手机,她如何能找到黄石公?这个赤松子自有办法,便是她曾经用过的道家秘术“千里传音”。
哪知这讯号发出,却得不到黄石公回应。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黄石公已不在人世,要么黄石公离她距离遥远,那讯号收不到。
赤松子却听到韩淮楚做上汉国大将军,吞魏并赵灭齐的消息。想到韩淮楚乃是鬼谷悬策的徒弟,或许与黄石公有联系。于是驾鹤来到齐国。恰巧遇见那倔老头安期生寻短见跳崖。于是出手相救,把那安期生从半空中捞起,这才救得安期生一命。
哪里知道安期生一见她就闹着要拜师。赤松子看出安期生有仙骨道根,他日必成正果,这便收了安期生为徒。
却不料安若素这小丫头也闹着拜师。那神仙可不是人人能当,赤松子一眼便看出安若素夙根未尽做不得神仙,于是婉言拒绝,改而传她武功。
想到韩淮楚身负开创新朝重任,赤松子有心帮他一把,命那安期生继续参加论战大会,说动稷下学士人心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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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齐国是再无复国之望了?”安若素听赤松子说起汉兴楚亡便是天道,禁不住追问。
赤松子望了韩淮楚一眼,笑道:“有韩将军坐镇齐国,那田横还能有何作为?齐国复国,昙花一现耳。”
“既然如此,徒儿就去那论战大会走一回,为韩大将军助阵。”安期生再无犹豫,慨然说道。
原想这安期生是个对头,而今对头成了帮舌的,韩淮楚闻言又是一喜。
再看那安若素,秋波不停地向自己投来,一副脉脉含情喜上眉梢的样子。韩淮楚只是叫苦,“这小丫头原本对我已死了心,如今得了真人的话,那心思又活动起来,都是什么‘红鸾星动’惹的祸!”
“自己该不会那么没有定力,与这小丫头又产生什么感情纠葛吧?”韩淮楚愣愣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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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你可听说有毅城仙翁的消息?”赤松子出语问道,打断了韩淮楚的思绪。
韩淮楚摇头道:“仙翁在晚辈弃楚投汉之前曾经见过。他老人家仙踪无定,晚辈有几年未听到他的下落了。”
赤松子好生失望。说道:“你若见到仙翁,便对他道声平安,云贫道在天池候他一聚。”
韩淮楚料知赤松子要走,点头道:“晚辈若见到仙翁,一定将话带到。”
赤松子跨上仙鹤,将螓首对那安期生一点,说道:“论战大会之后,来玉皇顶找寻为师。”将那鹤儿一拍,道声:“去休。”
白鹤一个展翅,直上云霄而去。只剩下韩淮楚三人跪拜在地,以目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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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素站起身,拍了拍裙裾上沾上的尘土,喜滋滋向着还跪在地的韩淮楚含情一望,婉声道:“韩大将军,还要打坐练功么?”
韩淮楚木木点了点头:“正是。安先生与小姐若觉疲惫,就请先回去休息吧。”
那安若素的秋波还落在韩淮楚身上,只见安期生站起身,把小丫头胳膊一拉,说道:“韩将军既要调息,就不打扰人家了。丫头,咱们走。”
安若素虽不情愿,被她爷爷催促,也只好随了安期生而去。
韩淮楚待他爷女二人走后,据了一石,将双膝盘起,双目阖上,开始默运真炁。
过了半个时辰,韩淮楚又听脚步声向这厢传来。心中大奇,“又有什么人来此?”
待那脚步声走近,韩淮楚微微睁开眼一看,只见莲步姗姗,那安若素又向崖边行来,腕中提着一只竹篮。
“这个小丫头怎这般缠人,说是走了,又来做甚?”韩淮楚故意将双目闭上,佯作不知。
只听那脚步声临近,貌似小丫头走到他身前,却又停住不动。
“想是小丫头不忍打扰我练功,在一旁静候。想必她此刻正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情意绵绵地望着我吧。她这般紧紧盯看,我又如何静得下心来练功?”韩淮楚一阵胡思乱想,只觉有股被吃冰淇淋的感觉。
过了一炷香工夫,犹未听见那安若素挪动脚步。韩淮楚正想着小丫头是不是要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忽听安若素幽幽发出一声叹息,小声地说道:“将军,粽子要凉了。若素走后,快趁热吃了吧。”
韩淮楚脑子就是一晕:“原来小丫头是为我送早餐来着。我竟这般装模作样地练功,害人家等了好久,真该抽一大板!”
只听那竹篮放在地下之声,安若素脚步渐行渐远。
韩淮楚睁眼一看,眼前放着一只竹篮,盛了十几枚粽子,正是他赞助论战大会送给安若素的贺仪。粽子之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韩淮楚鼻子一酸,心中隐隐生痛。
“这个小丫头对我一往情深。若不是我平定天下之后就要抽身而去,怕误了她的终身,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深情。”
第十一章 征战之音
先天真炁在体内运转,川流不息。韩淮楚这一打坐又是两个时辰。随着真炁流转,精气神愈来愈旺,把那一夜的疲倦早就驱了个没影。
只见皓日当空,已到了午时。这便是论战大会开幕的时刻。
凡是开会,一定有先来后到。与其等人,不如被人家等。韩淮楚心想此刻在那日观峰上群贤毕至,呼朋唤友,礼敬谦让,一定热闹得很。干脆就等那热闹劲过去了,自己再去不迟。于是按捺心情,继续瞑目运功。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有脚步声传来。韩淮楚睁开眼,见那神农门的娄敬疾步匆匆跑来。
“大家都在峰上等着你的大驾,韩大将军为何还在这里?”娄敬跑到近前,喘着粗气埋怨道。
“天下学士都到了么?”韩淮楚想不到那些学士会这般准时,笑问道。
“可不是,该来的都来了,就是缺少你这个韩大将军。安大才女说韩大将军未至,论战推迟,着小人来催大将军快去。”娄敬搔了搔脑门,满脸困惑道:“真是奇怪了,安大才女说大将军在此,果然在此。她并未见过大将军,又是如何知道大将军躲在这里练功?”
韩淮楚站起身呵呵一笑:“谁说未见过?娄敬啊,你可知道那虚若谷虚公子是谁?便是咱们的安大才女。”
“是吗?”娄敬震惊了一下,忽然捧腹大笑:“我说那虚公子怎看着有点忸忸怩怩,原来是安大才女女扮男装。这个鬼丫头,居然骗过了咱们这么多双眼睛!”
韩淮楚弯腰提起地上的盾牌与长矛,又拾起那竹篮,向娄敬手中一递,笑道:“被人骗了还这般开心么?娄敬,走吧。”拔足便往前行。
娄敬跟在韩淮楚身后,不解问道:“大将军赴那论战大会,拿这矛盾,提这破篮子作甚?”韩淮楚简短地回答:“这矛盾是韩某的兵器。这竹篮是安大才女送的东西,某总要还给人家。”那娄敬更是如云里雾里:“安大才女送大将军一个竹篮作甚?”韩淮楚依然言简意赅:“安大才女给我送早餐来者。”
这一下娄敬更是惊讶:“就算给大将军送早餐,差一个婢女来就行了,还要大才女亲往?”
他猛将手一拍,笑嘻嘻道:“明白了!原来大才女对咱们韩大将军动了芳心。怪不得那鬼丫头要女扮男装,搞出什么分油的难题,原来是要试大将军的才学。韩大将军乃旷古奇才,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引得大才女垂青,甘为大将军亲自送膳。只可惜那些倾慕大才女的齐地俊彦,统统要失望了喔。”
韩淮楚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难道那粽子你没有吃到?”
娄敬眨了眨眼,茫然不解,问道:“什么粽子?”韩淮楚道:“就是你早餐吃的。”娄敬连连摇头:“小人早餐吃的可是热腾腾的馒头,外加一碗稀粥,一碟咸菜,哪有什么粽子?”这一说韩淮楚好生奇怪:“你们其他学士早餐可有吃粽子的?”
“没有啊,安大才女招待大家的都是一样的馒头稀粥加咸菜,哪有什么粽子?”娄敬说道。
“想是小丫头担心稷下学士对我大汉的敌意,故没将这楚国特产粽子端出来。既然这般,送我的早餐就着大家也送馒头稀粥好了,何苦又为我开什么小灶蒸那粽子?还要亲自送来。”韩淮楚想到此,由来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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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行了一会,只听前方一阵悠扬的琴音传来,缠绵悱恻,流畅至极。韩淮楚问道:“那师郊又在为众人弹琴助兴么?”娄敬笑道:“正是。那师郊可是安大才女的追求者之一,韩大将军你可要小心了。”
“我要小心什么?”韩淮楚不由好笑。
“韩大将军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还要问,小心那鬼丫头做了他人妇啊!”娄敬望了他一眼,特别高声地说道。
“没有的事。韩某早说过对安小姐绝没有那个意思。安小姐要嫁什么人,韩某是高兴还来不及。”韩淮楚淡淡地说道。
“你啊,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还不趁着安大才女对你垂青,娶了她做将军夫人。今日这论战大会上倾慕安大才女的,不下十人。等到她真成了他人妇,可不要后悔终生。”娄敬笑嘻嘻数落道。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韩淮楚丝毫不为所动,淡笑问道。
娄敬嘿嘿笑道:“除了那师郊,能上得台面的还有那稷下有名辩士武涉。这人乃名家杰出之辈,听说齐王田广殁后对那安小姐追求甚紧,是你的有力对手。”
听了武涉这个名字韩淮楚耸然动容,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情敌,而是因灭齐一战武涉使楚,说来二十万楚军入齐,这才有潍水之战。
那武涉乃名家高弟,天下名士。名家也就是公孙龙的那个流派,提倡“正名实”,解释为正彼此之是非,使名实相符。精通的是诡辩之术,满口一通胡说,能把白马说成不是马,能把鸡说成三只脚,连纵横家那些学习诡辩的弟子都要甘拜下风。
想潍水战前,齐楚两国关系早已破裂。凭武涉一番说辞,竟能让项羽派来大将龙且领二十万楚军救齐。那武涉的口舌之利可见一斑。韩淮楚心中暗想,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想着想着,已到那日观峰。只见峰上人头攒动,人数已超过夜里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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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央席地坐着百来号人,那医家圣手沈渭南与冶剑大师关君豪也在其间,想来便是参加这次大会的学士了。但二人并不坐在一起,那沈渭南坐在前方第三排,关君豪只坐在倒数第二排。
原来虽是席地而坐都是来赴会的学士,这座位却颇有讲究。位置越靠前,表示这人声望越隆,在学士界地位越高。战国之时百家争鸣,初期儒墨两家并驾齐驱。到了后期墨家势衰势力,法家后来居上,但最大的还是儒家,竟占了与会者一半以上。那坐在前排的多是一些衣冠楚楚的儒家、法家弟子。若不是楚汉交兵互为敌国论战大会未请墨家弟子,估计墨家代表的位置也要靠前。医家与那神农门一样只属于下九流,“士大夫不耻为之”,故位置靠后。只是因那沈渭南参加过大会数次年老德迢,这才勉强坐到第三排位置上。那关君豪说起来只算一个打铁的,也就坐到了后排。
在那群人周围,又站了很多人,却是那些来泰山观赏风景的游客。有的纯粹是赏景而来,恰巧遇上这五年一度的论战大会,故来看个热闹;有的却是慕论战大会之名,专程上日观峰观睹众学士舌辩之争。
坐在第一排的共有九人,正中一位白发垂肩疏眉脱落,望去已年过七旬,想必便是这次大会的重头人物——前秦博士叔孙通;那叔孙通左首空着一个身位,再左首坐着一人,国字脸大方耳,蟒袍玉带,看那相貌韩淮楚猜出便是前齐国丞相田光;叔孙通右肩坐着一人韩淮楚早已认识,便是那大才女安若素的爷爷安期生。
再往外看,一个个相貌迥异穿着各不相同,韩淮楚是一个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