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项氏家传的阵法,从未示与世人,这韩信竟轻易轻而易举破了,果然是鬼谷门下弟子!”项梁心中暗赞。
只见韩淮楚在那大阵之中,手负在后,好整以暇地穿行,好似闲庭信步一般。只过盏茶工夫,韩信已从另一侧正西景门绕了出来。长笑一声:“项掌门,如何?”
项梁将手一招,道声:“收阵。”于是众墨侠者收了阵式,列为一个方阵。
韩淮楚回到项梁面前,神情颇为轻松。项梁见韩淮楚破了他的八门金锁阵,心中不得不服气。拱拱手道:“韩少侠果真奇才也!看来项某这阵在高人面前,不值一哂。”
迎面走来一老者,蓑衣麻鞋,佝偻着腰,正是墨家钜子莫庄。
项梁苦笑道:“钜子,看来项某人这阵实是无用,就不要在这献丑了。”
“项掌门何必灰心。世上之人,觑出八门金锁阵破绽的能有几人?”钟离昧安慰道。
“打仗乃生死相搏,非同儿戏。万一秦军中有高人识破这阵,吾等就必败无疑。到时不能制敌,反为敌制,就是老夫之过了。”项梁摇头道。
莫庄峻目凝视着韩淮楚,问道:“这位公子是?”
韩淮楚作了一揖,答道:“晚辈乃纵横家弟子,淮阴韩信。”
莫庄“哦”了一声,说道:“年前我徒弟虞芷雅云,纵横家弟子韩信救过她一命,难道便是公子你?”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韩淮楚谦道。
莫庄道:“我徒弟说,你为救她身受重伤,几乎丧命,怎能说是些许小事。何况韩公子为我墨家保住门中至宝‘霸王神功’秘笈,老夫感激不尽。”
“圣剑门乃名门大派,竟然打起墨家秘笈的主意。我师弟被他门中田氏三兄弟打得身受重伤。如若被吾等撞见,定不轻饶。”钟离昧是开口就骂。
莫庄淡淡一笑,说道:“仲孙掌门已投书致歉,云都是他管教无方之过,已将田氏兄弟好好责罚了。现在大敌当前,我们江湖中人,还须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暴秦才是。大家有什么梁子的,在我万载谷中,还须看在老夫薄面上,揖弃前嫌才是。”
江湖各派,自然少不了结怨生仇。莫庄此话说得深明大义,众人均是点头。
莫庄就对韩淮楚说道:“看来韩公子精通阵法。不知可否为我墨家,演练一套阵法,好对付那东巡的秦军。”
韩淮楚还待推辞,一旁项梁早已迫不及待,怂恿道:“就请韩公子露上一手,老夫也想见见纵横家的精妙阵法。”
再要推辞就是矫揉造作了。韩淮楚遂不推辞,问道:“不知钜子准备在何处击杀那暴君?”
“韩公子此言何意?”莫庄问道。
韩淮楚道:“为将者,必先察天时地利。布阵者,必因形势而变。项掌门这八门金锁阵虽好,却只能布在开阔平原。如钜子欲在山势陡峭之处伏击,却用不上。”
项梁惭愧道:“韩公子所言甚是,是项某疏忽了。”
莫庄问道:“在平原处狙击如何?在山林处伏击又如何?”
韩淮楚道:“阵形之妙,在乎一个变字。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有时吾军须攻,有时吾军须守,不能墨守成规,只演练一种阵法。”
项梁惑道:“韩公子此话怎讲?”
韩淮楚道:“吾等须根据战场形势,学会多种阵法。无论平原山川,攻击防守,皆能应对自如。且战场情势瞬息万变,阵式须能快速变化。”
莫庄就问:“韩公子准备教我弟子几种阵式?”
韩淮楚道:“我纵横家前辈精英孙膑,为吾等留下几个战阵,正好一用。若是攻击,可用锥阵;如是防守,可用圆阵;迂回包抄可用雁行阵;防敌军迂回可化雁形为钩形阵;欺敌可用玄襄,力拼可用数阵……”
战国时齐国军师孙膑,集先人之大成,去芜取精,将古阵总结为十阵。这十阵分别是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阵、雁行阵、钩形阵、玄襄阵、水阵、火阵。水火二阵讲的是水战与火战,孙膑十阵实际上只有八阵。这八阵简简单单,却十分实用。孙膑乃纵横家弟子,在他晚年,这研究心得便献给了师门。韩淮楚师从鬼谷悬策,自然是精通这孙膑十阵。
项梁听了,徐徐点头,又问:“韩公子这些阵式均是平原会战时用,如若用在山林,又将如何?”
韩淮楚从容道:“若守则变玄襄为冲轭阵,若攻则变锥阵为锋矢阵。”
冲轭,锋矢二阵,却是韩淮楚从孙膑十阵中,衍变自创的。这阵式传了二千余年,只到今日。后被日本战国名将武田信玄学去,创出武田八阵。
冲轭顾名思义是车前方的横木,采用多路纵队并排,可击前左右三方来犯之敌,移动迅速。而锋失顾名思义是,全军排成了箭状,主将在前,是个突击阵势。其队形后方是一平行队形,故移动效果较佳。以上二阵,均是山地阵型。
莫庄闻言,便欣欣然请韩淮楚布阵。韩淮楚道:“何不请天下英雄,都参与此阵?”莫庄讶道:“现万载谷中,各帮各派的英雄加在一起有二千余人,韩公子要大家一起参与么?”韩淮楚道:“始皇东巡,护驾军动辄万人。二千之众,只少不多。我这阵式,人少则布得小,人多则布得大。参与的人多多益善。”
莫庄点点头,请出山东鲨鱼帮彭越,今稽龙翔阁龙在吼,还有辽北飞燕门项梁等,率门下弟子参与布阵。另有张负府中家兵三百,及天下大大小小的英雄,人数竟有二千人之众。人头攒动,站满了整个山谷,其声势蔚为壮观。
于是韩淮楚将众豪杰按各帮各派,分为十余支,各发了一面旗帜。自己站于高坡,手摇令旗,每日操练阵法。
打仗之事,除了斗兵斗将,还要斗阵法。这个道理不说大家也明白。那些江湖豪杰,哪懂这些玩意?这谷中精通阵法的除了那名将项燕之子项梁,就是纵横家一干弟子。众人见连项梁也钦服于韩淮楚,遂无不甘心情愿听他调度。
于是那万载谷中,日日响声动天,各路英雄于滚滚黄沙中,穿来棱往,每日勤练不辍。只等始皇护驾大军一到,便出谷和秦军决一死战。
而韩淮楚的帅才,此时初露峥嵘。人人知道有这么一个纵横家的弟子韩信。
※※※
却说那钜子莫庄,也是性情中人一个,讲究“有恩必报”。昔日韩淮楚从田氏兄弟手中救下爱徒虞芷雅,今又拿出本事传授群雄阵法。莫庄为答谢韩淮楚,这一日将韩淮楚单独唤至谷中一僻静之处。
“不知钜子唤晚辈何事?”韩淮楚惑问。
“韩公子,前番小徒蒙公子搭救,今日又悉心传授大家阵法,公子与我墨家有大恩也。受人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这是我墨家绝技‘咫尺天涯大法’口诀,你用心记下之后,将这册子烧毁,切不可被外人得之。”莫庄拿出一册竹简,郑重地递给韩淮楚。
钜子是何等身份,他拿出手的武功秘笈岂能是一般之物?韩淮楚掩住心中大喜,问道:“何谓咫尺天涯大法?”
“此非练炁心法,而是劲力运用之道。用的是旋转的力机,将对手的力道牵引至别的方向。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练成之后,对手虽近在咫尺,亦如天涯一般不可伤也。那日老夫从龙阁主手中救下荆力,用的正是这咫尺天涯大法。”莫庄解释道。
韩淮楚便翻开那竹简,只见简上刻的果然是劲力运用之道。有点类似于现代卸力打力,以柔克刚的太极拳法。他本在特种部队本学过太极拳,看了一下就有点领悟。想起日后自己上战场,刀箭无眼,定会有无数生死之险。若学会这咫尺天涯大法,结合自己的先天真炁,那就多出了无数条命。
“那咫尺天涯也只是相对而言。牵引的力道,还是要靠自身的真炁。功力越深,体内真炁越是浑厚,牵引的力道愈强。若是与敌手功力相差太多,就算学会这绝技,也难保不受伤害。”莫庄悉心地叮嘱道。
韩淮楚得了这秘笈,就在闲暇之余加紧练习。练得几日,已将咫尺天涯大法运用裕如。
第九章 窃令盗关
这一日黄昏,韩淮楚操练阵法完毕,正在棚中盘膝静坐,练那胎息之法。
自鬼谷悬策赐韩淮楚九阳造化丹后,韩淮楚用胎息之法喷炼九阳造化丹,收有奇效,内功进境甚快。按《鬼谷子十四篇》中记载转丸篇修炼道家无上气功先天真炁,已小有所成。此时已达第五重的境界。
忽然间,门外闪出一道白影。一粒小石掷在韩淮楚屋内。
“什么人?”韩淮楚霍地立起,望着门外。
就见门口惊鸿一瞥,现出一张俏丽的面庞。面如冠玉的张良用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一瞅,那目光满是期待,又退到门后。
“原来是良妹。”韩淮楚心中一喜,冲出门外,拉着张良的手就道:“良妹,是你找我?”
来到万载谷之后,这些时日韩淮楚一直忙于操练阵法,又碍于同门师兄弟都在,电灯泡太多,一直未单独与张良相处。别来一年,二人也没有聚上一聚,倾叙一番。
张良急忙将手一抽,将纤指竖在唇边,“嘘”了一下。韩淮楚一转眼,看到棚前漫步的墨家弟子,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便笑着改口道:“子房先生,不知有何赐教?”
张良秋波频传,笑吟吟道:“我与韩公子多日不见,想邀请公子诉诉旧。”
这哪里是叙旧,分明是老情人邀自己幽会。韩淮楚笑道:“可是子房先生,思念为兄?”
张良嗔看他一眼,一转身就向谷口方向行去。
韩淮楚急忙跟了上去。却碍于谷中人多,只保持了一段距离。
二人行到那出谷的闸口。就有守卫在闸口的墨家弟子盘问二人何往。张良答道:“这谷中无酒,嘴里淡出鸟来,要去山下解解酒馋。”
这谷中豪杰出外买酒那是常有的事。守卫便问有无钜子令符。张良拿出一只竹符递给那守卫。那守卫查验完,在竹符上用刀刻了一道印记,还了张良。
这竹符只能用两次。出谷一次刻上印记,回来一次则由守卫收回。
韩淮楚看着这一幕,心中忽兴起一股上火车时剪票的感觉。
那守卫便用绞盘将铁闸吊起,放二人走出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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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几步,韩淮楚哪里还忍得住,一把就将张良那柔荑牵起。张良便由了他。
这闸口处时常有人进出,要幽会还要找个避着人的地方。二人就这么手拉手在山径上慢步而行。月色皎洁,只听到两人砰砰的心跳声。
经过了一年的相思之苦,韩淮楚与张良能够再度重逢,得到这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是十分珍惜。
转眼间就到了一片寂静的树林。韩淮楚用手将张良一拉,张良就势一倒,偎在韩淮楚怀中,幽幽唤一声:“信郎!”。
韩淮楚双手一环,搂住张良炽烈如火的娇躯,轻声唤道:“良妹,为兄想你好苦!”。火热的双唇,已印到张良充满期待的樱唇。
二人再不言语,只顾紧紧拥抱,热吻。
山风劲吹,落叶轻舞,时有夜鸟飞过,寒蝉低鸣。二人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愿管。只愿就此相拥,直到天荒地老。
※※※
良久,二人才脱了开来。张良扉红着脸,问道:“信郎,这些时日,你可好?”韩淮楚道:“还不错。自从和良妹鬼谷一别,我一直在鬼谷门下学艺。”
张良笑咯咯道:“你每日在谷中操练阵法。我看你很威风啦。”
韩淮楚笑嘻嘻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
张良伸出纤指,一指韩淮楚额头,嗔道:“你啊,只顾与那帮豪杰英雄们在一起,我好几次远远地望着你操练,你就一点也没注意到人家。”
韩淮楚伸手搂住张良蜂腰,爱怜道:“良妹,你怎么就做了三晋盟的副盟主?听项掌门说,你竟然还给匈奴当了一次军师,助冒顿单于灭了那东胡国。你何时生出这般份能耐?”
张良轻哼了一声,娇声道:“就许你有能耐,不许人家有长进么?”
韩淮楚道:“我只是奇怪,我的良妹怎么能号令三晋盟,指挥千军万马。”
张良说道:“号令三晋盟一点也不奇怪,只因我的父亲曾是我们大韩国的相国。而能指挥千军万马,则是因为小妹遇到了一位高人。”
“高人?”韩淮楚心中陡然忆起张良拾鞋巧遇黄石公的故事。这故事他从小就知道,可说是耳熟能详。不由脱口问道:“你可是在一座桥上,遇到一位老人掷了一只鞋?”
张良妙目中充满惊讶,愕然道:“你如何知道?”
韩淮楚心道是了,便又问:“你可知那老人是谁?”
张良摇头道:“那老人只给了小妹一本《太公阴策》,并未言他老人家尊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