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银子送回去及时,母亲病才有些起色,季书娘后来还吩咐松砚去药堂里买了些上好药材给秋云家送了过去,秋云母亲用了以后,身子慢慢好了起来。从那以后,秋云这才真正成了随云苑人,心里边对季书娘真心感激。
见着季书娘终于有了自己铺子,秋云也替主子高兴,屋子里边人正说说笑笑正开心,秋云瞥见了雕花窗户上边映出了个人影儿来,看那微微佝偻背,该是月妈妈过来了。她赶紧走到门口掀起帘子来:“妈妈,你这里做什么呢?”
月妈妈被秋云喝破了行藏,心里老大不乐意,恨恨盯了秋云一眼,心里想着咱们都是夫人派过来人,你现反而胳膊肘朝外拐了。可现屋子里边人已经知道自己外边了,也只能挨挨擦擦走了进去,瘪着嘴笑了笑:“起先见着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随云苑,还想来问问要不要多煮些饭菜,没曾想现儿都走了。”
李妈妈扭头看了看沙漏,惊讶说道:“哟,就到巳时末了,也该可以做饭菜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经过月妈妈身边时候,李妈妈瞥了她一眼道:“这做饭菜事是我管,月妈妈,多谢你这么细心来提醒我。”
月妈妈僵着一张脸站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讪讪笑道:“我也是替刘厨娘过来问问,你就不用谢我了。”
☆、第39章 碧芳院未雨绸缪
墙角一只沙漏静静立那里;沙子极为缓慢往下漏着,一点点堆了上来;已经盖过了未时那根线;眼见着太阳也移到了西边;阳光从斜面窗户里透了进来;照着容夫人那张肉扑扑脸,端是富贵气儿十足。
“今日她们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你不知道吗?”容夫人捧着茶盅,轻轻吹了一口气;将浮上边茶叶吹到了一旁:“怎么就不知道长点心。”
月妈妈站一旁缩了缩脖子;垮着一张老脸道:“夫人;我一直进不了内室,只是外边做些粗使活儿;自然是不知道,倒是秋云那个小蹄子每日里头都呆内院,只是嘴巴里掏不出几句实诚话来,现儿还胳膊肘子往三少奶奶那边拐了过去呢。”
容夫人想了想,眼睛微微眯一处,脸上露出了释然表情来:“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带着少爷小姐们出去总怕是去外头逛了,今日不是三月三么,大家都去外边游春呢,倒也不是有什么特别事儿,以后你全心留意着便是,多和四小姐说说闲话儿,她年级小,嘴巴自然把不住风,总会漏出一两句话来。”
月妈妈忙不迭应承了下来,口里只是赞着夫人料事如神,听得容夫人心花怒放,又捡着季书娘身子说了几句闲话儿,问了问季书娘近胃口可好,能吃多少米饭。听月妈妈描述着小少爷已经会三少奶奶肚子里动个不歇了,容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哟哟哟,瞧这个机灵,肯定会和老三一样机灵!”
“听说三少奶奶肚子特别尖,是不是?”沈妈妈站旁边,脸上笑得都成了一朵花:“肯定是个小少爷,跑不了。”
这话容夫人爱听,跟着连连点头,老三孩子倒是有不少,可还没个能传宗接代,侄女生那个嘉悦看起来是好不起来了,现儿都四岁了,还是肉墩墩一身,脖子上没根骨头似,眼下便只能指望着季书娘肚子里这一胎了。她想着季书娘那瘦弱模样儿,皱了皱眉头:“要不要早些给她找产婆和奶妈备着,瞧她那身板,指不定哪日便要生了。”
沈妈妈旁边也应和着:“可不是呢,这产婆和奶妈自然是要预先备下,夫人真是想得周到。”
产婆不用发愁,张稳婆那边早就排上队了。张稳婆可是江陵城里边有名产婆,不少难产都她手里活了下来,所以大家都信得过她手艺,往往自家媳妇还刚刚诊出有身子时候便去联系下来,免得到时候张稳婆事情多走不开。
只是这个奶妈却有些难寻,第一要紧是这奶妈必须有奶给孩子喝,另外还要她身子康健没有什么病痛才行,而且奶妈哺乳期间便不能回家,必须和丈夫分开差不多一年,所以这个行当人手相当紧缺。容夫人想了又想,吩咐沈妈妈道:“这一个多月你好好寻访下个实奶妈,等着三少奶奶生那会子便放到随云苑里边养着。”
沈妈妈得了容夫人吩咐,赶紧应承了下来,一张脸上笑容儿怎么也止不住。月妈妈一旁看了心里怄气,什么好差使都落了那个老货身上,这次出去寻奶妈,少不得又能牙行那边得些好处。自己实对夫人忠心耿耿,可夫人却始终高看着沈妈妈一眼,月妈妈想了又想,百思不得其解。
碧芳院这边很便得了消息,贾安柔咬着牙将那手帕子揉个不住:“姨母也真是偏心,这么早便想着给她找奶妈和产婆了!”沈妈妈望着贾安柔那皱一处眉毛,笑着安慰她道:“姨娘生五小姐时候不也是提前请好产婆了吗?”
贾安柔低头不语,这产婆倒是提前请好了,可是奶妈却没见影子,姨母说她奶水足,让她自己未玉华,这样也能替碧芳院节省些开支。这哪里是给碧芳院节省,分明是她不想出这个银子罢了,现儿倒是帮随云苑里那个打算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容夫人其实根本没想到贾安柔会因此埋怨她,她这次突然想要请奶妈,虽然是见季书娘身子弱,担心自己孙子没奶喝,重要是她想笼络下季书娘,看以后能不能从她那里分些好处。贾安柔不明就里,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话儿,这才突然想到秋桂走之前给自己出那个主意,眼前一亮,心中有了计较。她朝林妈妈使了个眼色,一个小银锭子便悄悄落到了沈妈妈手心里。触着那冰凉银锭子,沈妈妈一愣,旋即又笑得格外舒坦:“姨娘有什么事情吩咐?”
贾安柔眼神里露出一丝狠毒来,冷冷望了沈妈妈一眼:“哪里敢吩咐妈妈,只是想请妈妈留意替三少奶奶寻个合适奶妈来。”说话时候将那“合适”两个字咬得极重,沈妈妈怔了下,自以为领会了贾安柔意思,笑着弯了弯身子道:“那是自然,寻到了以后我自然会来和姨娘说。”
东大街后边胡同今日里很是热闹,不仅因为是三月三缘故,这胡同里有好几家铺子都同时开了业,珍珑坊便是其中一家。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带着孩子们一大早就来到珍珑坊,王老蔫看着来了这么多穿着光鲜夫人少爷小姐,紧张得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倒是那个伙计阮大牛机灵得很,先招呼着几个少爷小姐到里边去,然后再给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端茶水。容大奶奶见了他这安排人顺序,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赞着这大牛倒还是个聪明角色。
吉时到了便开门放炮仗,舞狮子和舞龙门前舞得起劲,嘉懋春华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从阮大牛胳膊底下伸出脖子来看得津津有味。秋华看了几眼便觉得有些腻味,她现一心关注是自己铺子里边生意,所以她眼睛往那周围人不住打量,心里想着不知道哪些人会进来买东西。
眼睛才往那边溜了一圈,她似乎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正死死盯着这边,秋华觉得有些奇怪,将头缩阮大牛身后,偷偷往那边看了过去。一张贼眉鼠眼面孔人群里格外打眼,八字眉,绿豆子眼睛,一撇小胡须,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人。他正拉长着脖子往这边看过来,那目光落了高祥身上。
秋华不由心中咯噔了一下,联想到不久前来容府拜会过高大人与他夫人。高大人看上去还是很疼爱高祥,只是那位高夫人面对着高祥,笑容都是冷冰冰,只有望着高安时候,她笑容才如那阳春三月春风般柔和。
年前由大伯娘带着出来买年礼时候曾经看见过这位高夫人,当时她正从金玉坊出来,身上穿是一件正红色织锦衣裳。高祥见着她眼里有愤愤神色,还对她说那是高家姨娘,看起来高祥是撒谎了,因为姨娘怎么能被带出来到容家拜府呢。可是祖父也交代过高祥确又是嫡子,他娘亲又哪里,莫非是过世了不成?秋华一边小心望着那人,一边不住思索,这绿豆眼汉子是不是那位高夫人派来?看来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舞龙舞狮人散去以后,围观人也纷纷走开了,有兴趣人进铺子里看看货色,顺便和掌柜王老蔫谈谈生意,王老蔫指着上边标价只是摇头:“东家交给我这价格,一钱银子都不能少。”
阮大牛赶紧旁边帮腔解释:“我们也只是替人做事,客官还请多多包涵。本店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客官可以过来看看这些书画刺绣,样样精致,这可是别处买不到,皆是出自江南有名才女之手,今日乃是铺子开业,都下调了价钱,客官若是今日不买,明儿可不是这个价了。”
秋华旁边听那阮大牛说得一溜儿顺,不由得惊叹道:“大牛可真会说话。”容二奶奶也是连连点头:“大牛做个伙计真是可惜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人,便请了去帮我打理田庄也是合适。”
阮大牛有些害羞红了脸,朝容二奶奶作揖道:“二少奶奶,我母亲也是一把好手,如你田庄真少了人,小愿自荐了母亲去帮二少奶奶管理田庄。”
容大奶奶旁边听着热闹,用手搂了容二奶奶肩膀,牙齿里挤出话来:“弟妹,你这可不厚道,我好不容易替秋华找来人,你倒是想挖起墙角来了。”
容二奶奶瞥了她一眼,将她手拍了下,翘着嘴说道:“你可不是偏心着书娘?这么好人便替她备着,也不看看我每年到田里收账时候便焦头烂额,遇着一些刁钻庄户,伤透了脑筋呢!”
阮大牛旁边听得清楚,心里欢喜,忙忙对容二奶奶道:“二少奶奶,不是小吹嘘,我母亲那可是文武双全,收租什么不话下,我一身功夫都是她教呢!”
容二奶奶听了大喜,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朝容大奶奶白了一眼,笑吟吟道:“可算老天开眼,还给我漏了一个,我也不怪你了,有人去庄子管事便是极好。”容大奶奶心里知道她只是口里发发牢骚,所以也不管她,只是笑着走到一旁去了。
铺子开业当天卖掉了一幅插屏,一幅画,转转手便得了两百多两银子,看得高祥睁大了眼睛,不住吸着气儿道:“我非得好好根着婶娘学画画不可!一幅画能卖一百五十两银子呢,每天画一幅,能卖多少钱呢!”
容大奶奶见他一副财迷心窍模样,笑着点了点他额头:“你以为钱是这么好赚?没见你婶娘多久都没有满意画送出来装裱了?要是一天能画一幅,那也就不值这么多钱了。”
秋华旁边听了直点头,难怪伯娘不愿意铺子里放太多东西,少而精这才是要旨,她默默记了心里,以后她可要多长点心眼了,伯娘说一个月以后,铺子便全部交给她打理,她可不能让伯娘失望。
回家途中,秋华无意间撩起马车侧面帘子往外边看热闹,突然她眼睛扫到了一张脸孔,绿豆眼睛老鼠胡子,不就是刚才外边看热闹,眼睛一个劲盯着高祥那人吗?只见他步子又急又跟着家里马车,不肯放松半分,不由得心里担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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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张稳婆业界良心
江陵城的格局非常简单;几条主街纵横交错,东西两条大街是最繁华的地区,各种店铺都在这两条大街上边;大街后边的胡同也都是商人聚居的地方。南北大街与东西大街相接的地方也是店铺节次鳞比;只是南北两条大街靠近城门处则全是百姓居住的地方。
在这些地方居住的百姓一般是家中小有积蓄,但也不是很阔绰;一般是一进长条形的屋子住着一家人;和别的人家共着一个小小庭院。条件更好些的人家住的是四合院子,院子里栽着一些花草树木,看上去一眼清新的绿,阳春三月正是花时;这满眼的绿色里边又夹杂了些粉白粉红的花朵;香气袭人。
张稳婆拎着一块肉从外边走进来,与从家里走出的一个婆子打了个照面,似乎有些眼熟,张稳婆的眼睛追着她的背影,脑子里边飞快的回想着这婆子究竟是哪家府上的下人,替主人来请她去接生了。
“婆婆,怎么站在门口呢,外边风还是有些大,快些进来罢。”正站在那里想着,张稳婆的儿媳妇兰娘走了出来,伸手接过了那块肉:“不是说我去买菜就行,这些小事还劳烦婆婆去做,我这个做媳妇的脸上都没光呢。”
张稳婆眯着眼睛看着兰娘一脸不自然的神色,指着门外道:“方才那婆子是谁?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
兰娘将肉放到案板上,伸出手在围布上擦了擦,这才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递给了张稳婆:“是容家的婆子替主子来传话了。”
“容家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