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在说话,就听着外边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文夫子带着曾知府与那杜大人进来了。见着屋子里边有女眷,曾知府与杜大人都是一愣,而杜大人身后的杜鸣声却眼睛也不眨的望向秋华,飞烟赶紧上前一步,瞪着眼睛喊了一声:“看什么呢!”
杜大人见飞烟横眉怒目的样子,又见她身后那个穿着淡黄衣裳的身影,心里知道儿子犯了花痴,回过脸来骂了一声:“孽子,还不快些前来向容大公子与高二公子赔罪!”
杜鸣声很不情愿的走到了嘉懋和高祥面前,低下头来,嘴里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话,可谁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嘉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笑道:“看来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究竟错在哪里!”
杜大人见嘉懋那笑起来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慌,赶紧推着杜鸣声道:“说清楚些!”
嘉懋摆了摆手:“我是不指望他赔罪的话了,不如这样,让他向高祥下跪,大声说句对不住,那也就算了!”
杜大人一愣,一张脸涨得通红:“容大公子,这样……不太好罢?”
“他喊人来打高祥时可想到了那样不好?若不是遇着帮忙的,高祥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子!我让他下跪说声对不住,实在是很轻的惩罚了,杜大人,你若是想袒护你儿子也行,咱们走着瞧便是了!”嘉懋抱着手在胸前,望着杜大人,满脸鄙夷。
“容大公子,不如这样,我今日托人拍了间铺面,在秦淮西街,我愿意半价转让给你,就当替我儿子赔罪,你看如何?”杜大人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契书:“若是可以,咱们这就去府衙过户。”
嘉懋皱了皱眉,正准备回绝,旁边坐着没吱声的高祥却开口了:“杜大人,你得好好管束你家公子才是,这般胡作非为还不知悔改,以后还不知道要闯多少祸呢!你说要诚心道歉把铺面的事情提了出来,可竟然还要我们出银子买,难道你的儿子有你杜大人罩这,我便没有父亲爱护?被白白打了一顿,还要出银子买你的铺面,你以为我就是没有人撑腰的不成?”
杜大人一愣,原先只觉得容大公子说出话来十分硬气,没想到这位高二公子一点也不含糊,他捏着那张契书站在那里,十分的肉痛,听着高二公子这意思,是想白白的得这间铺面了?
“我父亲高良乃是正三品的指挥使,兼授昭武将军,而且经常跟着镇国将军去西北抗击北狄。杜大人,你觉得我可是好欺负的?”高祥望了一眼杜大人手里的契书,心里想着自己反正已经挨了打,即便那杜鸣声下跪自己还是吃了亏,不如索性问杜家要间铺子过来,这样更实惠些。
听着高祥将自己父亲的官职报了出来,杜大人更是唬了一跳,这可是实职,而且是很有希望升官的那种职位,再说他又在边塞带兵,武将只要立了军功,就很容易被提拔。望着高祥脸上的瘀伤,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感觉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可能会保不住了。
“高二公子,我这孽子真是有眼无珠,竟然冒犯了高二公子!这铺面我分文不要,请高二公子收下罢!”杜大人抖着手将契书递了过去,高祥没有伸手来接,淡淡说了一句:“放桌子上罢。”
杜鸣声见高祥只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家铺面便飞走了,心中大怒,跳起来指着高祥骂道:“你少到这里狐假虎威,小爷可不怕你!”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杜大人一巴掌拍到了旁边,横眉怒目道:“孽子,还不快些跟我回去!”转脸又向嘉懋与高祥作揖打躬:“还请容大公子与高二公子见谅,我家这个孽子实在无状,请两位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小儿罢!”
高祥望了嘉懋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朝杜大人点了点头:“这事情就到此为止,杜大人,你带着儿子回去罢。”
得了这话,杜大人如逢大赦,朝嘉懋和高祥作揖打躬的退了出去,曾知府见事情总算解决了,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对高祥道:“高二公子,等你伤好了再来办理过户契书?”
高祥摇了摇头,将契书交给嘉懋:“有劳你去替我办了罢,上边写秋华的名字,直接交给秋华便是。”
曾知府听得有些奇怪,望了望高祥:“这契书……”
嘉懋及时打住了他的话:“高祥与我四妹妹早已订亲,就等着时间到了迎娶过门。”
曾知府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嘉懋这般维护高祥,原来竟是这般亲近的关系,额头上不由得冒出汗珠子来,幸亏这位高二公子没出大事,否则自己还真不好交差。“既然如此,容大公子什么时候有空便来府衙将铺面过了户罢。”
等着曾知府也出去了,屋子里没了旁人,飞烟这才退到一旁,让秋华露出了一张脸来。高祥看了看秋华,扯着嘴角笑了笑:“秋华,这算我送给你的及笄礼罢。”
秋华瞥了高祥一眼,嗔怨道:“你被人打成这样子,怎么着也该让那杜公子向你赔罪,就照嘉懋哥哥那法子也不错,须得让他在你面前低头服软,你倒好,见着一间铺子,便轻轻巧巧的将他放过了!”
“即算他下跪赔罪也不是真心实意的,不如得些实惠!”高祥指了指那契书:“总归也要几万两银子罢?”
嘉懋是对价格最熟的,捡起契书看了下,正是今日发卖的第三间铺面,当时那人是花了五万二千两银子买下来的。“倒是不错,五万二千两呢,高祥,杜大人着实大方,出手便赔了这么多。只是你怎么现儿也变得这般势利了,见着银子便忘记自己挨打的事情了?”嘉懋笑嘻嘻的瞧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
“还有跟谁学呢?近朱者赤,自然是跟秋华学的。”高祥笑着朝秋华望了过去:“你今年及笄,我却不能亲眼见你成礼,实在遗憾,先送份礼给你,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嘉懋见两人相互对望,只觉得心里头开心,转念想着家里的薛氏娘子,又有些伤感,自己和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趣相投的地方,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像高祥秋华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
第二日嘉懋与秋华兵分两路,嘉懋去办铺面过户,秋华则带了杨妈妈一家去秦淮西街查看昨日拍下的铺面。打开门往里边走了去,就见店堂宽敞,被阳光照着十分温暖,只是柜台桌子上都积了些灰尘,铺面两边有几间厢房,从后门过去就见着一个院子,院子里树木扶疏,花朵开得十分繁茂。
穿过里边的第一进屋子再往后边走了去,中间又有一个院子,里边竟然还有个小小的池子,跟江陵珍珑坊的结构及其相似,走到后边那进屋子,便看到了另外一条街,这进屋子也正是当街位置。
这哪里是买了一间铺面,分明是买了两间,秋华心里一阵欢喜,难怪这些铺面起价都这么高,原来是物有所值。看了下铺面的大致情况,秋华心里默默轮了一轮,这应天府的铺面位置实在是太好,只要经营得法,怎么样也不会亏本。
“就照着杭州珍珑坊那个格局来装修罢,至于中间的摆设,我等会将大致的形状画了出来,你们请工匠进行打造便是了。”看过铺子,秋华心中有数,高高兴兴回了客栈,玉华嘉文和嘉徵由阮妈妈和丫鬟婆子们带着去钟山游玩,没有人来打扰她。
飞烟在一旁研墨,秋华执笔画了十几幅关于珍珑坊铺面的摆设图案,然后又画了几幅衣裳样子,看了又看只觉满意:“应天府这一趟没白跑,收获颇大。”
将图案交给了杨妈妈,又给了杨大锤一千两的银票,让他马上请人来修缮铺面,过两个月便择吉时开业。杨大锤见秋华如此相信他,十分激动,拍着胸脯向秋华保证:“我一定和绿柳姑娘一起将这铺子办好!”
秋华点了点头:“我自然相信你,好好做,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过了不久嘉懋拿着契书回来,两人又去了文夫子那边一趟,和高祥一起吃过午饭,说了些闲话儿,这一日倒也过得快,不知不觉就挨到了晚上。
高祥因为身上的伤没好,不能出门,见着秋华与嘉懋要走,心里自是不舍,扶着门望着兄妹两人,真想伸手将他们拉住。嘉懋回头见他那副模样,又折了回去趴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左右不过一年半光景了,到时候你们可每日都会在一起了!”
见嘉懋眼睛里带笑,再看看前边秋华也在转头看着自己,高祥只觉得一阵甜蜜,朝嘉懋点了点头:“我省得,可现儿还是不想让你们走。”
“哪里是不想让我们走?分明是不想让她走罢!”嘉懋叹了口气:“不过咱们是好兄弟,秋华又是我的妹子,我这才不计较,否则你这种口是心非之人,真想好好敲打你两下不可!”
“嘉懋大哥,你还在说什么?快让高祥回去歇息,他腿上带伤,此时还不能站太久!”秋华见嘉懋似乎捏着拳头要打高祥,赶紧喊住了他:“咱们也快些回去,恐怕玉华他们已经回客栈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陆府汤饼会见闻
回到江陵,一切风平浪静,似乎没有谁注意到秋华带着弟弟妹妹去外边游玩了一趟。马车悄悄在长宁侯府的角门停了下来,众人从角门里悄悄的进了园子,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眼前熟悉的景象让秋华觉得她仿佛从来没有去过应天府,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嘉懋没有在江陵久留,送了秋华回府,第二日他便乘船去了京城,玉华嘉文和嘉徵都很是不舍,经过这次外出游玩,三个人对嘉懋都有了好感,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府里有事情,大哥得要回去,你们再过一年就能来京城了,到时候大哥再陪你们玩。京城好多好玩的地方你们都没去过,大哥带你们玩个够!”嘉懋笑眯眯的刮了下嘉徵的小鼻子:“只有一年半了,眨眨眼便过了!”
一年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日里坐在院子里,看着树叶从枝头一点点的从绿色转成黄色,慢慢变成深褐色,被秋风一吹,便晃荡着身形从枝头坠落了下来。北风起了,雪花飘舞,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然后又见着枯枝上边出现点点新绿,花朵似乎是一夜之间便开了一般,到处都是姹紫嫣红开遍,在一片绿色的映衬下生机勃勃。
这一年半礼,秋华也没做什么太多的事情,每日里在随云苑里呆着,照看弟弟妹妹,临帖画画,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算账,她打算盘的水平长进了不少,随云苑的丫鬟们也跟着都学会了打算盘。
及笄的时候,京城那边派人送来了一堆东西,秋华看了那个大箱子,不由得摇头微微一笑:“今年送过来,明年又得带回去。”
从容老爷到嘉瑞,容府个个都送了及笄礼,箱子里边各色礼物,什么样的都有,嘉文和嘉徵看中了嘉荣嘉瑞送来的东西,和秋华说了一句,拿着那两个盒子笑嘻嘻的跑开了。玉华望着亮闪闪的簪子手镯,眼里有着羡艳的神色,秋华摸了摸她的头:“你想要什么?自己选罢。”
玉华抬起头看了秋华一眼,小声问道:“四姐姐,可以吗?”
秋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玉华的脸涨得通红,鼓起了嘴巴,伸出手来在容老爷送给秋华的一对镯子里拿了一个,怯生生的望着秋华。
“来,四姐姐给你戴上。”秋华拉起玉华的手,将那个镯子套在她手腕上。玉华的手腕很细,镯子有些大,挂在上边不住的晃,若是低下手腕,马上就要掉下来一般。秋华端详了下,眼里露出了欣赏的神色来:“这白玉镯子很好看,玉华眼光真好,只是你还要长大些才能戴,先自己去收起来,等到了姐姐这么大的时候就能戴了。”
玉华点了点头,捧着手腕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秋华见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现在的玉华与以前相比,真真是完全不同了。
到了第三年的十一月,容老爷派人来接秋华姐弟进京:“二十七个月满了,刚刚好可以回来过年,再不回来,随云苑里边都要结蜘蛛网了。”
在船上颠簸了十来日,总算是回了京城,嘉懋带着人在码头上接秋华,见着她从船上下来,端详了一番:“怎么就不见你添点肉,夏华见了定然会羡慕死。”
夏华去年嫁进陆府,最近才生了孩子,是位千金。陆老夫人倒没有说什么,反正她曾孙已经有了好几个,见着新生的千金白胖可爱,心里也是欢喜:“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赶紧叫人拿出一套长命锁来,亲手给孩子戴上。夏华在旁边见着,这才稍微安了心,刚刚生产以后得知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她还真有些担心,怕陆家人不高兴,现儿见着陆老夫人眉眼一样顺畅,这才打消了顾虑。
陆老夫人没说什么,陆夫人也没说什么,她早已抱上了孙子,所以并不觉得孙子的迫切性,来看夏华的时候依旧眉开眼笑:“先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