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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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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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歌闭上眼睛,冰冷的茶盏紧握在她冰冷的手心,素白的斗篷衬得她恍若冰天雪地里没有一丝暖气的雪雕。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可以向爹撒娇。

  如果她知道。

  为什么,一切这样突然……

  她将头埋在胳膊里,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她瑟缩着,整个人仿佛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如果,她变成一个孩子。

  爹会不会笑着走出来,告诉她,那只是一个玩笑。

  竹林中有响动!

  她腾地跳起来,膝盖撞到了旁边的石凳,她顾不得尖锐的疼痛,大惊地回过头,眼睛刹时明亮得可怕,象有千万只火把在燃烧!

  爹!

  带着哭声的呼喊卡在喉咙里……

  如歌的身子一寸一寸冷掉。

  素白的斗篷滑落在地上。

  那是战枫。

  深蓝的布衣,幽暗的宝石,在飒飒的竹风中,他浓黑的卷发闪着幽蓝的光泽。他望着如歌,离她有七八步的距离,眼中有一种隐隐闪动的感情,却看不大清楚。

  见到如歌忽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热地望着他,然后光芒熄灭……

  他的双手骤然握紧。

  如歌掩住嘴唇,轻轻咳嗽:“你来了。”

  战枫道:“是。”

  “有什么事情吗?”

  “已经得到了证实,江南霹雳门共制出九枚‘麒麟火雷’,师父密室外被引爆的正是其中六枚。”

  “怎样证实的?”

  “霹雳门专管制作火器的风长老承认了。”

  “风白局?”

  “是。”

  如歌又是一阵咳嗽。

  “风白局不是在两个月前已被逐出霹雳门了吗?”一个被驱逐的长老,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战枫凝注如歌,她咳出两颊病态的晕红。

  “是。”

  如歌待咳嗽轻些,抬起头来,望住他:

  “爹的死,确实是霹雳门所为吗?”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股莫名的古怪,似乎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战枫的瞳孔渐渐缩紧。

  “你在怀疑我。”

  他的声音冰冷如刀。

  风,穿过竹林,竹叶飒飒而响。

  如歌坐回石桌,倒一杯茶。

  茶盏冰凉。

  茶冰凉。

  她仰首正要饮下。

  战枫握住了她。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覆在她的手上,轻轻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病了。”他的声音仿佛是僵硬的,“茶冷伤身。”

  她和他许久未曾离得这样近。

  他的手心握着她的手背。

  她怔怔望他一眼,将茶盏放回石桌,然后微笑道:“不妨事的。多谢你关心。”

  疏远淡漠的口吻。

  战枫眼底的深蓝如狂暴的大海。

  如歌轻声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她笑着,静静瞅他,“难道我还会怀疑,爹是被你害的不成?”她微笑得好像在说一个笑话,眼眸却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战枫亦望住她。

  深蓝的身影倔强而孤独。

  如歌扶住额头,轻叹道:“霹雳门嫌疑最大。如果你确认是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战枫冷道:“彻底摧毁。”

  如歌笑了。

  “好。”

  她的笑容仿佛竹叶上的雪,有说不尽的清煞。

  “我也决不会放过杀害爹的人。”

  接着,两人似乎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静默一会儿。

  如歌捧起石桌上的茶具,那是爹生前最喜欢的茶具。她站起身子,对战枫道:“没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他点头。

  如歌的长发散在素白的衣裳上,有惊人的单薄。凉风一吹,她禁不住又轻咳起来。

  忽然——

  战枫弯下腰,将她方才滑落地上的白色斗篷捡起,披在她的肩膀。

  如歌怔住,脚步微微一慢。

  “大夫开的药方,要按时吃。”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声音轻不可闻。

  竹林的风吹扬起她的裙角。

  她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多谢。”

  她离开了竹林。

  战枫的身影在午后的寒风中,深蓝孤独。

  翌日,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江南霹雳门以秘制火器暗杀前庄主烈明镜,自此但凡继续与其有交往的门派均列为本庄之敌,且,霹雳门长期研制杀伤力惊人的火器,为害一方,其野心为武林安宁带来极大的隐患。故,烈火山庄提请江湖各门派一并携手清整霹雳门,重还武林安宁。

  此公告一出,天下无刀城率先响应。

  天下无刀城选派出色弟子三百人供烈火山庄调遣。

  江南十八坞、水船帮、崆峒派、青城派等亦积极响应,表示一切行动听由烈火山庄指挥。

  顷刻间。

  江湖中大变已生。

  是夜。

  窗外明月清辉。

  窗内一灯如豆。

  柔柔的火苗轻盈跳动,将纤细的身影勾勒在淡白的墙上。

  如歌没有睡下。

  她披着厚厚的斗篷,手握一卷书,轻轻咳嗽着。她的脸庞日见消瘦,单薄的肩膀仿佛轻轻用手指一触就会碎掉。

  薰衣往暖香炉里多添些炭,轻声道:“还不睡吗?”

  如歌笑一笑,眼睛依然看着书:“还早。”

  “药吃了吗?”薰衣望一眼香案上的紫砂药盅。

  “啊……我忘了……”

  如歌笑得不好意思。

  薰衣摸摸药盅,道:“有些凉了,我重新热过再送来。”

  “不用!”如歌斟出一碗,“凉些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已经喝了许久的药,都未曾见好。

  薰衣没有让她喝,动作很轻柔,却很坚持:

  “药冷伤身。”

  如歌摇摇头。

  恍惚间觉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很像的一句话……

  ……

  ……“茶冷伤身。”……

  ……战枫的手心握着她的手背……

  ……

  薰衣捧起药盅,忽然脸上闪过抹奇特的神情:

  “我听丫鬟们暗地里说——”

  如歌见她欲言又止的,不禁笑咳着问:

  “怎么?”

  薰衣凝视她:“听说,这几天的药都是枫少爷亲手煎的。”

  如歌一怔,然后失笑:“乱讲,枫师兄那么忙。”

  薰衣轻轻皱眉:“其实,枫少爷他——”

  屋门“呼”地一声被推开!

  黄琮兴冲冲闯进来,脸颊被寒风冻得通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如歌和薰衣都看向她。

  如歌咳道:“怎么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黄琮喜得张口欲言,然而终于忍住,对薰衣笑道:“薰衣姐姐在收拾药碗吗?”

  薰衣温婉道:“是。我先出去了。”

  她走后,将屋门轻轻关上。

  如歌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神神秘秘的,还不快说!”

  黄琮凑到她的耳边轻语几句。

  如歌大惊!

  她立时站起来,瞪住黄琮,震惊到说不出话。

  ******

  寂静的月光。

  淡淡飘起少许夜雾。

  乳白的夜雾月光下袅袅如烟。

  几点星光。

  在夜空中温柔璀璨。

  青色的衣衫在夜风中吹扬。

  木轮椅上,一双修长略显苍白的手。那双手虽苍白,然而映着树林中洒下的月光,仿佛有玉般的光蕴。

  萤火虫飞闹在他的膝前。

  盈盈的光芒是另一片柔美的星光。

  他闭着眼睛。

  挺秀高洁的鼻梁,染着一路赶来的风霜。

  有些疲倦。

  可是,他终于来到了这里。

  脚步声象又惊又喜的心跳……

  向青衣男子的方向奔来……

  他没有听见。

  依然闭着眼睛,轻皱的眉头象在思念某个心底最牵挂的人。

  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伤痛。

  他却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萤火虫“扑扑”飞起来!

  一个雪白的人影风一般冲进他的怀里,紧紧攥住他的衣衫,仰起小脸,眼睛亮得可怕,仿佛她所有的生命都在眼睛里燃烧!

  “你——”

  她紧紧地望着他,只觉胸口一片火烫,象奔波疲累已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家,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

  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心痛的怜惜:

  “我来晚了。”

  她竟然消瘦了那么多,两颊有着病态的晕红,嘴唇也有些干裂。她穿着素白的衣袍,鬓旁一朵小小的白花。她的双眸那样依恋地望着他,就像失去了一切的孩子,脆弱的泪光悄悄凝聚。

  他摸摸她的脑袋:

  “风寒好些了吗?是否还咳嗽的厉害?”

  她痴痴望着他: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在南方与倭国的军队作战,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玉自寒凝视她:

  “不放心你。”

  这一句话。

  她的泪水流下来。

  从听说爹的噩耗那一刻起,她所有的感情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压住,透不过气,无法呼吸。可是,在他身边,她不用扮成那样坚强。泪水淌过脸颊,一直一直滑落下,浸得她的脸刺痛。

  她哭着,抓紧他的双手:“你知道吗,他们说爹死了。”她慌乱地摇着头,“我不相信啊,怎么会那样突然就死去了呢?!离庄前,爹还是好好的,对我笑,那么疼我,怎么会一转眼就已经死去了呢?”

  她的眼泪狂乱:“我一点也不相信!”

  玉自寒紧紧抱住她。

  她狂乱地盯紧他:“爹没有死!!你看就只有一坛骨灰,为什么要说爹死了呢?!!他们都在骗人对不对?!”

  她哭得咳起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轻拍她呛咳的背。

  她哭得全身颤抖:“可是,我找了很多地方,爹的卧房、书房、竹林、湖边、小路、枫林……到处到处我都找了,可是……没有爹的气息……我感觉不到爹……”

  她眼眶红肿,泪水惊恐:“我感觉不到爹了!!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我真的真的永远再也见不到爹了!!”

  树林中。

  如歌放声大哭。

  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点点晕亮林中的他和她。

  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眼泪和鼻涕在他的衣裳上泛滥成灾,她像个恐惧的孩子,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泪水漫过她衣襟里的冰花……

  她悲痛绝望的哭泣沁入晶莹的冰花……

  冰花仿佛也痛了……

  忧伤的光芒幽幽自冰花幻出……

  ******

  昆仑之巅。

  亘古的冰雪耀眼生光。

  月光照在那个冰洞。

  刺骨的寒气,千万年的冰雪。

  世上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残酷的冰冷。

  只有一种感情。

  圣洁而无暇的感情。

  可以使琉璃般美丽的晶体幻幻重生。

  夜空中,冰芒仿佛自遥远的地方而来。

  那冰芒凝结着泪水……

  穿透厚厚冰层中绝美的晶魂……

  冰芒中的泪水……

  晶魂痛苦地震动了……

  她的泪吗?

  是的。

  她为什么那样悲伤……

  她病了吗?

  是的。

  冰层下的晶体挣扎着,令世间万物屏息的美丽容颜幻幻而出……

  你知道代价吗?

  凝泪的冰芒似在叹息……

  冰层渐渐有了一丝裂纹。

  可是,她在流泪啊……

  月光下的树林中。

  玉自寒抬起她淌满泪水的下巴:

  “师父如果确实已然去世,你会怎样?”

  她惊怔。

  眼泪怔怔滑下。

  他用绢帕擦拭着她的泪:“师父生前最疼爱的是你,看到你如此难过,只怕比你还要伤心。”

  “他看不到了。”她别过脸。

  他叹息:“可是,还有我啊。”绢帕温柔地将她的泪水拭去,“歌儿,你知道当我听说你生病了,心里多么焦急吗?”

  她低下头。

  “师父去世,我也非常难过。”他的声音沉痛。自他五岁起,就来到烈火山庄,师父对他而言如同另一个父亲。

  “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他温柔地擦干她最后一滴泪水,“方才大哭一场,应该将心里的痛都发泄出来了。那么,以后就不要生病了,好不好?”

  他凝视她,眼底那么担忧。

  停止了哭泣,凉风一吹,她咳嗽起来。

  玉自寒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她的身上,道:“如果你沉病不起,知道我会多难过吗?”

  她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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