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长臂,拨着女子的脑袋就到了眼前。他与她额头相抵,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他这时已不敢向她提爱这个字眼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需要什么理由?”她亦盯着他,眼光中没有丝毫回避。
“好,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死皮赖脸的对你了。”他亦有尊严,这样追逐一个他爱极而又舍不得伤害的女子真的很累。
他眼色中的决绝,竟使蕙绵心中极不舒服。良久她才应了一声,“嗯。”
“姑娘,你可真干脆。”流风苦笑一声,缓缓道,然后向前吻了吻女子的嘴唇立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他转过身来,依旧十分从容地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衣物,默不出声的穿起了衣服。
蕙绵感到身上的黏腻,不舒服极了,但是她却不敢拿东西擦一擦,或者要求洗一洗。
“我吩咐下人烧水,你洗过澡再穿衣服。”
他对她的声音语气,竟能如此迅速地变成陌生人一般。蕙绵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一刻钟以前还暴怒的像踩着火轮子的男人吗?
“不,我不要了。”他的疏离,也影响了她。
流风心痛,她竟然这么不在乎他的疏远,变成陌生人也无所谓吗?
“难道你要这样回去?”他烦躁地大声道,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蕙绵收拾停当,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那个男人确实很守信用,说了不那么死皮赖脸的对着她,就不那么死皮赖脸的对着她。
她要求他出去时,他一句反驳的话没有就带上门出去了。
虽然她想把身上好好地清洗一下,但她只是随便擦洗了一下就穿衣服了。虽然他并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但是再看见那个立在门口的男子时,她竟觉得与他已经有了再也分不开的联系。
“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中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不要了,我自己走。”她连忙拒绝。
“我不会跟那个男人说,我已经把你剥光的事的。”流风说着这话笑了,笑得极其讽刺。
蕙绵明白了他的故意侮辱与嘲讽,这是另一个什么都很保守的时空。当初流庄只是看了她的脚就要娶她,而现在这个人……虽然她认为他们两人就算刚才都那样了也没有什么,可他却并不一定这么想。
他的笑好像是说她像妓女一样下贱,好像是在说我都把你看光摸遍了,你还不以为辱。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女子恼怒道,然后头也不回地侧身而走。
你到底是多么不喜欢我这个人,我们都如此了,你还能当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吗?他看着她的背影,连讽刺的笑都挤不出来。
他不停地问自己,她比着他接触过的那些女人到底优秀在哪里,让他如此的陷在她的身上?但是他找不出答案,他只知道跟她在一起时,他觉得什么东西都好,就算下一刻就面对死亡,也好。
问他为什么爱她,就像问人为什么活着一样,永远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蕙绵没有来过这条街,因此才出门时有些摸不着东西南北。她双手用力地合握了一下,以消减心中莫名的慌张,以及那种似怕非怕的不舒服感。
她平静过之后,才找人问了路,知道这是内城东北角,明府街。
看到了楚府所在的那条街的入口时,蕙绵心中才变得轻松些,平稳了些。
“绵儿,你没事吧?”萧悦行正出街口,看见她时立即飘了过来。
“嗯”,蕙绵看见他满目的担心,突然间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脸色也不可控制的红了起来。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你的衣服?”他这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脱口而问。其实以他的为人,加上他接触她的目的,这个时候他不会问这个问题的。但是,这时却是没经思考就问出口来。
“衣服,衣服。”蕙绵结巴了起来,他们才交往,她不想骗他。但是跟他说了,他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嫌弃她?
她个人自然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却在意极了他的看法。
“绵儿,不要说了,你肯定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他不想看她窘迫的样子,轻声道,似安慰。
“没有,你不要误会,衣服只是被撕坏了,他没有把我怎么样。”女子直觉得以为他误会了,也没有想什么,就说了出来。
“我相信你,回府吧。”他安抚道,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但是他心中却有对流风的怀疑,“他没有把我怎么样”这句话也让他吃惊。
“哦”,蕙绵应了声,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萧呆子,你倒挺有一套。”流风说着,从一旁的高墙上跳下。他是向来看不上那些文官家的子弟的。
“流风,虽然我们交往不深,但是我素来敬重你的为人。没想到你今日竟能对绵儿一个弱女子做出那种事?”
萧悦行见了同样换了一身衣服的流风,怒火蹭蹭的往上涨,一言一语都有力量。
“呵呵,你这个小傻瓜,看看吧,这就是他说的相信。”流风来到蕙绵身边,轻笑道。
“我自然相信绵儿,你的为人……”萧悦行看见女子有些灰白的脸色,急忙补充道。
“噗,噗。”流风不待他说完,身影一闪,拳头就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栗陆流风,请你滚开。”蕙绵顾不上什么,只知道冲过去挡开他的拳头。“行,你怎么样?”看见他的嘴角迅速肿了起来,她心疼得落下泪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她转过身,什么也看不见,握起的拳头不管地方的砸到了他的身上。
流风更想笑了,因为这个时候他想哭。他那么对她,她没有打他一下;他不过打了那个男人两拳,她却对他又哭又打。
他真的想哭。
“绵儿,你别这样。”这时一直在后的云飞卿不得不出来,毕竟这是在街上,被人看到,伤害最大的是她。
“我的事,不用你管。”蕙绵看见他,心中一阵羞耻,一阵怒火。接受萧悦行以后她看见他就会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在这样的场面下,他的冷清、高洁,更加让她觉得自己像地上的一粒尘土。
“好,我不管。”云飞卿言道,随即转向依旧不动的流风,道:“流风,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这时的声音,阴冷无比。
“你真可怜。”流风嘲笑青衣男子,话未必嘴角却溢出一点鲜红。他轻抬手,淡淡地拭了一下唇角。
“我没有碰她。”男子违背本意的说了这句话,转身一闪不见。
他一直跟着她,见到刚才那一幕,突然间就想向那个男人宣布她已是他的女人了。但是如他发现的,他那么爱她,不想她恨他。
蕙绵不知道,刚才两个男人已经进行了一次内力交锋,更不知道流风未跨进栗陆府就一口鲜血喷出。
流风走后,她没有理会云飞卿,只是拉着萧悦行回府里上药。
云飞卿敛眉,口腔中亦感到一阵咸腥。
萧悦行看了眼牵着他的女子,心中动了动。他刚才有一时的起意,利用这个机会,结束这段与她的才刚开始的以欺骗为目的的关系。
但是他真的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为他落泪了。他隐隐地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自从他递给她桂花糖开始,他们的关系就陷入了越来越复杂的境地。
若不然,他何以总是对着她产生那一种厌恶越盛喜欢越盛的复杂感觉呢?
“别伤心了,拿着笛子回府里去,好好练习,过两日我要检查的。”他在门口停住,将玉笛拿出,放在女子手中。
“你讨厌我了?”她看出他要走的意思,眼中不禁又泛起波光。臭流风,你成功了。
“哪有?”他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笑着安抚道:“天也不早了,这一点小伤,我回去自己擦点药就行了。”
“回府里,吃过饭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就得练笛子了。”他将她的肩膀转了过去,轻轻一推,道:“过两日检查。”
“好,你记得擦药。”蕙绵又回过头来交待了一句,才回身进了府里。她如今有点乱。
“你没事吧?”宫挽月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蕙绵觉得头更大了。
萧悦行一副焦急的来府里寻她,自然惊动了宫挽月。
蕙绵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错身而过。“用不用找个大夫?”他的话证明,刚才几人的话他也听见了。
“狗拿耗子,你少多管闲事了。”她没有停步,严重转移怒气道。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宫挽月很神奇的没有生气,低声嘟囔了一句。他想她骂他,也总比不理他要好。
云飞卿这几日几乎没有断过暖血丹,本是向阳的书房,也被拉上了重色的窗帘。淡漠正是他对自己的保护,一旦这淡漠开始瓦解,外界的攻击便会立即袭来。
他也觉得自己心太过敏感了,只是她的一句含着几分疏离的话,他就会受不了。他端着已是冰凉在他却正好的一杯茶,自嘲地笑了笑。
“少爷,我们离开没多久,流风少爷就去临江把小姐带走了。他把小姐带去了明府街的一所宅子里,并且吩咐了不准外人进入。”
剑魄打听消息回来,小心地回禀。
“下去吧。”
云飞卿听了表情上没什么变化,他知道流风为人虽然风流,却从来都是说什么是什么的。但是他绝对没想到,流风的“没碰”只是差了那最后一道防线的没碰。
他只觉得他心疼她,那么同样心中有她的流风亦会心疼她的。他以己度人,因为若是他把她带走,也将她的衣服撕破了,那么他看到她害怕的目光,就会立即停止所有动作的。因此,他天真地以为,流风必如他。
不得不说,将回话说的如此含糊的剑魄,在这一点上,还是很了解他们家少爷的。
九十六
“1”、“2”、“3”、“3”、“2”、“4”……夜已经黑了好久,可是蕙绵的屋子里还亮着灯。这样带着杂音的乐符不时地传出。
“小姐,已经很晚了,您早些歇息吧,明天再练。”夏香有些无奈的看着那个正对着镜子练习笛子的女子,道。
她们小姐两天没出门,两天来就是练笛子了,不是像这样对这个铜镜吹,就是大早晨起来跑到院子里“嘟嘟”的吹奏起来。
这样的笛音,虽然是从玉笛公子亲自制作的玉笛中发出的,她们整个院子的人却一致同意这就是噪音,跟乐音没啥关系。
“夏香,你听起来有没有好些?”女子从铜镜前起身,问在旁侍立的丫头。
“小姐啊,真的好多了,都没有多少杂音了呢。”夏香笑着回答,然后洗了毛巾,递给女子,道:“小姐,你还是快点去休息吧。那床铺,可是冬香她们一个时辰前就整理好的。”
“好了好了”,女子放下玉笛,接过毛巾,盖在脸上以前嘟囔道:“知道你们都笑我吹得不好听呢,但是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
“奴婢们知道”,夏香施礼蹲了蹲身,笑道:“是名闻伯皇王朝的玉笛仙呢,可是小姐,您再想学好笛子,也不能这样不喝不睡呀。”
“他说了要检查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来了。”蕙绵擦过了脸颊,又擦了擦手臂,有些心不在焉道。
那天他离开以后,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了。以往他几乎是天天都会派小厮传话给她的,如今却是三天都没有动静。
蕙绵不得不猜想,他是否是生气了,觉得她不好了?所以她便整日拿了个笛子来练,想驱走那些没来由的猜忌。
“萧公子或许是家里有事呢,小姐您不要不高兴了。”夏香明白了小姐的心思,自然能看出她这两日不时的愣神是因为什么。
夏香嘴上这样安慰,心里却不怎么喜欢那个萧公子。先不说他的妹妹与小姐之间的矛盾,就是那个萧公子,他之前与小姐见面时可是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虽然夏香心中有这些疑惑,但是想起小姐前几日未语先含笑的样子,她又不敢说什么猜疑的话。
“哎,啊,呃……”待夏香熄了灯出去后,蕙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唉短叹的。正面仰躺着,她的大脑之中突然间就出现了那日差点没有与流风那啥的事。
如今想起当时的情景,她还是禁不住红了脸。但是不管对那件事她有多少复杂的感觉,对于流风,她却讨厌不起来。
猛然间,她十分清晰形象的回想起了当日腿间的硬挺。蕙绵像被烫到似得啊了一声,立即翻转身体,捞起被子盖住脑袋。
“小姐,您没事吧?”夏香有些担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