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蕙绵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男人,又问道:“三哥,你说王爷为什么那么喜欢舞蹈,但是他自己却不会跳?”
“男人跳舞,不妥,不雅。”云飞卿依然笑着。
“那你说,王爷现在是不是拿我当知己了?”蕙绵撇了撇嘴,想起了见面时跟那人的几句话,又问他。
“是,看的出来,王爷很欣赏。”他这时的笑容有些勉强,女子的这一句话才提醒了他若庸的变化。“现在只有我是最接近你的。”男子又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哎,这些公子小姐们没事了就聚个会跑到一起玩,有什么意思啊?”她停了一会儿,听见画舫二层上的谈笑声,不解道。
“贵族子弟,衣食无忧,当然要常常聚在一起了。下下棋,或者投壶,或者交谈,都比闷在大宅子里有意思。”
“不过我觉得这样,还不如一个人在家有意思呢。”
“那是因为你在她们中间找不到相投之人。”
“那你肯定也找不到。”
“怎么说?”他笑问。
“因为你也常常待在家里不出门,比我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确实。”云飞卿无奈摇头,又随口道:“我往年除了冬季留居京城,其余时间多是在外面的。”似解释。
“是吗?这些我不知道哎。”蕙绵有些深思,随后又问:“那你不在京城,都去哪里玩?”
云飞卿却因为那句“不知道”注视了她好半晌,以往他离府时她虽没有送他出过门,但是怎么能说不知道?
“若不是今年初春时,我风寒一场,如今可能仍不在府里呢。”他说地轻轻的,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
“哦,三哥,你到底是什么病?”蕙绵没有察觉,继续道:“那个神医不是去赤芒山拜访什么师公去了么?你应该跟他一起去的。”
“我去过了”。云飞卿看着她,眼睛里有心疼。
“绵儿”,他喊了她一声,看着她望向他的眼睛,许久才问:“以前的事,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是啊,我努力想,努力想,就是想不起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问,却依旧尽量镇定的回答。
“你谁都记不起来,那个时候有没有害怕?”云飞卿自责,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真的把他们都忘了。那她谁都记不得时,该是有多么茫然。
“没有啊,我看见爹就觉得很亲切,一点都没有害怕。”蕙绵希望快点换个话题。
“其实,你记不起来那些事也好,以前我们是相看两厌的。”云飞卿似乎很轻松地对她道。
“一开始你那个样子,我就猜出来了。”蕙绵笑得有些调皮。
“是,那个时候我很不好,绵儿,对不起。”他觉得这是几日来两个人聊的最深入的一次,便敞开了真诚道。
“三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我想着以前的我应该也很可恶吧。”
“那个时候我没有认真观察过你,不过看着现在的你想以前的事,你其实一点都不可恶。我倒觉得是我,不识宝。”
云飞卿说着话,眼神有些邈远,“是啊,不识宝,所以才会让你的那么多年的生活中,一直只有大哥。”
蕙绵决定直接忽略这个已经变了味儿的话题,看着水上的波光粼粼,不说话。
若庸已经站在画舫的门廊处看着栏杆边的男女好长时间了,他竟不自觉地动用内力,将那两人的谈话收进耳中。
“楚小姐与云少爷如今可真要好。”金盛华走到若庸身边,如此道。
“要不然我去把楚小姐叫过来,我们赛舞?”没有停多久,她又道。
“好”。
“那你是不是要出一个彩头?”金盛华笑问。
“你说”。若庸目的不在看两人赛舞,只是想再确定一下那种感觉。
“你给我画一幅小象,让我做个扇面儿使”。她笑得自信,仿佛还未比,她已是胜者。
“若你胜了,自然依你。”若庸说的不置可否。
画舫里黎莫如收棋子的手有些僵硬,她更介意那个金盛华,他对她另眼相看之前就已与那个女人相交很长时间了。
“你别多想。”萧悦行安慰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不用你管。”黎莫如没好气道,其实她还在介意着那天的事。虽然她拒绝了萧悦行,但是看见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对其他女人笑,她依然醋酸不已:男人都只是嘴上说的好听。
萧悦行收回了手,立在她的身后,默然无语。
那边萧悦薇正和宫挽月说话,未语三分笑,眼中只有那个近来冷然许多的男子。宫挽月应付着谈话时,总把眼神放到正面台上抹琵琶的歌女身上。
其他的人也各有各的谈话圈,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的。”黎莫如稍停了会儿,回过头来。
“如儿,你不用跟我说这三个字的。”男人握拳,低声道。
“行,有你真好。”她亦低声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嫁给王爷?”他听了苦笑,不禁暗问。
蕙绵歇了话,旁边的男人也不再吭声。“我们进去吧,虽然天气很好,但是在外面时间久了,你身体要吃不消的。”她随后回头对男人道。
云飞卿自认没有那么虚弱,但依然很高兴她的关心,点头无话。
“楚小姐,不如我们就今天比试一下?”金盛华这时走了过来,神色间全是傲慢的挑衅。
“好啊”。蕙绵初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稍愣,才想起来。
“比什么?”云飞卿问身边的小女人。
“舞啊,看看我们两个哪个更厉害。”蕙绵笑答。
进了画舫内部以后,金盛华就拍了拍手掌向散在各处的人宣布了。“每个人最后都要出一份彩头的,楚小姐那里我不管,若我胜了,没有彩头我可不依。”她最后这么说,言语间尽是常处于交际场所的圆滑。
她话音落,响起了不少的应和声。
蕙绵听着,直接觉得这人是已经得胜的冠军,在接受大家的喝彩呢。
“楚小姐,我们就以这湖景为主题,各人跳一曲自编舞蹈好不好?当然了,乐曲可以随便选。”金盛华笑着征求蕙绵的意见。
“金姑娘出的题目很好,我没有异议。”蕙绵点了点头,心里的好战因子也被挑动了,好像回到了前世参加比赛时的场景。
“那么,我们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盛华,你不知道,楚小姐向来是喜欢‘抛砖引玉’这个词的。”没等蕙绵回答,萧悦薇看了仍然关心酒杯的男人一眼,抢先说道。
“那好,盛华便托大,先来了。”她笑看了萧悦薇一眼,含着笑意道。
金盛华觉得,她若能跳得她自动认输放弃,不是更加有趣?
“我无所谓”。蕙绵眼神没有波动,神色如常道。
台上弹琵琶歌女退在一边,又上了四五个抱琴拿萧的女子。金盛华笑着登上木质舞台,对着下面的众人施了一礼。
“康湖情”。她转身向着那几个女子说了一声。
女子们微点头,拿着二胡的那个女子先试了弦,随即在画舫内就响起了低缓缠绵的二胡,须臾,众音相继而发。
金盛华随意调整脚步,怡怡然的开始跟着音乐舞动。
“怎样?”中间时,云飞卿靠近蕙绵低声问道。
“还可以。”蕙绵眼不离舞台,亦低声答。
云飞卿笑了笑,整整衣袖,再次把目光放在台上。
“金姑娘的舞真是益发绝了。”台上女子一曲毕,下面就响起了如是的声音。
“楚小姐,请吧。”金盛华微仰头,下台来到蕙绵身边,因为跳舞说话时微微有些气短。
蕙绵笑着起身,登台。
“小姐是什么曲?”见女子径直朝着自己走来,抱着琵琶的女子忙起身,恭敬问道。
“我只借你的琵琶一用即可。”蕙绵道,说着伸手要接女子怀中的琵琶。
台下有低语的声音,但是若庸只看着台上,对其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关心。
云飞卿看见女子的笑容,心中便不再为她担心。
宫挽月一样无言,只是不错眼地看着上面的女子,所有人都盯着她时,他便也能放肆地盯着她看了。
蕙绵侥幸学过几年琵琶,抱着琵琶跳舞,自然也来得。这时她也是先奏曲,初时乐音如泉水叮咚,让人听着时好像也听见了春暮时的鹧鸪啼鸣。
穿着“便衣”跳舞,本就有些不便,再加上一个琵琶。女子只好尽量调低各种舞步的幅度,幸好,效果还好。
高潮时,反弹琵琶,这是她的一个绝活:当初为了练这个动作,她胳膊整整疼了一个月。不过其效果,却足以是所有见到的人惊艳乃至惊叫。
结束时,蕙绵已经累极了,险些没站稳。听着台下高一声低一声的小心,她笑了笑,收起琵琶还给了依然在台上一边的琵琶女。
“小姐,您的曲子真好听,不知曲名是?”女子接过琵琶,回过神来,忙问道。
“我的曲与现在这个季节不相称,太湖春。”她答过就顺着左边的台阶,一步步下来。
“太湖春?这个曲子我怎么没听说过?”萧悦行最先对着走下台的女子问道。
“你没听过,很正常啊。”蕙绵不禁笑道。
“黎小姐也舞一曲,这才好呢。”不知是谁这样道。
“好啊。”黎莫如竟然很快地笑着接了话。
她又在他脸上看见了那种欣悦近于爱慕的表情,她当然要把这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黎莫如看了蕙绵一眼,如是想。
蕙绵只好不在意地笑了笑,坐下来继续充当观众。话说她这么卖力,可是也没有什么证书拿。她这样想着,好笑地耸了耸肩。
“很累?”云飞卿听着她不稳的呼吸,笑问道。
“没有。”蕙绵也回给他两个字。
黎莫如的舞比起金盛华来,更多了几分飘渺的味道。蕙绵旁边看着,觉得这两个女人跳得都不错,她即使能胜过,也只是险胜。
“你要什么彩头?”他又转头问道。
“三哥,还没有结果呢,被人听见了不会说我太自大吗?”女子笑嘻嘻道。
“她们,跟你,没法比。”男子或许怕不远处的金盛华难堪,声音低沉,使这句话像极了情话。
“让我想想。”女子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其实她什么也不缺。要说最感兴趣的,还是烫着大金字的获奖证书。
宫挽月听着那两人耳语般的谈话,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可是,他已经出局了。
若庸又证实了那种感觉,他竟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竟是那个以前最让他讨厌的女人,令他找到了一直在各种舞姿中找不到的东西。
他看着台上的那个在这个新年前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心境竟是极其的复杂。当初她的那一舞让他以为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女子,尽管后来他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但是他心中依然能够平静下来。
只是,从那日清晨,他心中就再也无法平静了。他甚至设想着向父皇提出与她解除婚约,会遇到哪些阻力:父皇、母后、皇祖母、三位皇叔、两个皇兄……
若庸有些出神,直到她从台上下来,来到他的身边。
“如儿的舞姿最清逸,盛华最炫美,楚小姐的,最具神韵。”这是若庸最后给出的评价,没有哪个傻瓜再去问谁为第一。但是,许多人都是听得出来他的偏向的。
“若庸,你好狡猾,就算我们三个各各相当,总要有个冠者吧。”直呼其名,这是金盛华的特权。其他人不敢追问,可这并不包括她。
黎莫如长袖下的双拳握紧,她看了眼金盛华,看了眼蕙绵,又看了眼其他一副好笑神情的女人,直觉得太窝心。
人人都说她好福气,可是这样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同其他面临着丈夫纳妾的女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若论最佳,自然非楚小姐莫属。”若庸先是看了金盛华一眼,停了停,才开口,并看向蕙绵。
金盛华脸色大变,黎莫如做不出笑脸,缓缓低下头。
“莫如小姐也跳了一场,我就知道这第一我得不到了,倒没想到是输给了楚小姐。”金盛华笑得十分灿烂,声音中完全是打趣,话的内容却经不起人琢磨。
“跳舞如同作画,神韵最难得。绵儿这个第一当之无愧。”云飞卿驳斥道。
“金盛华。你说话就说话,别这么遮遮掩掩的。”宫挽月随即发难。
“盛华只是随便说说,云少爷,挽月,你们两个的哥哥做的可真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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