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楚府时,流庄才转身回了,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口。蕙绵见了问道:“姑姑家里离咱们家里远吗?”夏香答:“不算远的,只隔了一条街,将军府在磐石街。”
又往前走了几步,蕙绵就看见自己一身暗灰锦衣的老爹阔步出了府门,后面跟着管家福叔,泛黄的灯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蕙绵跑到楚无波面前,小声道:“爹,我回来了。”福叔抢先道:“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担心得不得了。还差点让离乱带着卫队去街里找您呢,快进府吧。”
楚无波面色有些阴沉,不悦道:“这么晚不回家,去了哪里?”蕙绵伸出手臂挽住了老爹的臂膀,笑道:“流庄表哥带我去了好多好玩的地方,所以就回来晚了。爹您就别生气了,女儿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
楚无波暗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这女儿成了家才算了了他的一块心病。看着楚无波仍旧不说话,蕙绵摇了摇他的手臂撒娇道:“爹,您别生气了。”楚无波不带笑意道:“好了,快回府吧。”
二十六章 零露楼之争(1)
第二天蕙绵仍是一大早就去了千叶老人那里,这一天上午她也熟练了些,因此早早地就做好了四只茶杯。虽然这茶杯质量不能和那老头做的相比,但是蕙绵想——出自我楚蕙绵手的茶杯,收藏价值应该也不少吧。
流庄对正得意洋洋的蕙绵道:“我会请师父帮你这套茶具施釉,你想在茶壶上画些什么图案?我可以帮你。”
蕙绵立即正对流庄,鞠一躬,笑意满满道:“谢谢你了桩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流庄有些磕巴道:“不——客气。”他这样的神色,是蕙绵认为他最带呆样的一次。
蕙绵很不客气的掩嘴偷笑,然后才道:“等茶壶烧好了,我再跟你说画什么。”流庄道:“施釉烧制这几日你都不用过来的,五日后你再来就行。”语毕,流庄心中竟有几分后悔。
蕙绵想了想道:“好吧,那我五日后再来。”又去看了看正在干燥中的茶壶茶杯,蕙绵才提出回府了。流庄只把蕙绵送到了门口就转回去找千叶老人了,一路上他都尽量忽视心底那丝想送她回去的想法。
蕙绵看着天还比较早,于是又带着夏香和冬香去街上逛了会儿,这次她们逛进了一家叫零露的首饰楼。零露分上下二层,所接待的客人尽是京中名流。
蕙绵带着二香才一进去,一个着装规整的伙计就迎接了过来:“小姐您真是有日子不来了,店里又进了一批新的首饰,小姐这边请。”
蕙绵笑着跟伙计上了二楼,直到一面长长的柜台止步。小伙计才过去就让柜台后面的伙计端出首饰盒,任蕙绵挑选。看着两个伙计有些讨好的笑容,蕙绵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待宰的冤大头。
看着蕙绵的神色,小伙计笑得有些忐忑,虽然自家主子交代过对大小姐就像对一般常客就行,可是对于这个小姐他们还是有些害怕。
蕙绵一面看着一个个精装首饰里的首饰,一面脑海里出现了一只撂在盘子上的大肥羊。不过眼光随意浏览中她还真看上了一对耳环,每只耳环上都坠了一只叠翼的蝴蝶,做工精细,纤毫毕现。
小伙计眼光灵活,立即拿起盛着蝴蝶耳环的首饰盒,递到蕙绵面前:“小姐,您仔细瞧瞧,这可是用采自霍灵山上的玉石,由当朝名家天仙子雕刻而成的。”
蕙绵笑了笑,拿出耳环放在手面上,道:“一对耳环而已,还有这么多名头?”小伙计笑道:“您是识宝人,再说了小人有十个胆儿也不敢骗大小姐您啊。”蕙绵没听进他的话,提起耳环在眼前晃了晃,收进手里,问:“多少钱?”
小伙计没来得及回答,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小二,给本小姐把那对耳环包了。”蕙绵回头,看见带着丫鬟上了楼的萧悦薇,眯了眯眼,可真是冤家路窄。
冬香抢在蕙绵面前道:“先不说这零露是我们家二少爷开的,就说这对耳环本就是我们小姐先看上的也该我们买走。”
蕙绵有些吃惊,竟然逛到了自家二哥的店铺,两个丫头也是的,进门时也不说一下。
萧悦薇没有恼怒,只是笑着对后面上楼的人道:“挽月公子的零露楼,难道要破了规矩吗?”随即上楼来的宫挽月,不在意地笑道:“进了零露就都是零露的客人,规矩自然不能破。”
蕙绵上前唤了一声:“二哥”,宫挽月只是对她淡淡点了点头。萧悦薇满脸讽刺的笑道:“什么时候楚大小姐和挽月公子这么亲近了?”
蕙绵没有理她,只问道:“什么规矩?”宫挽月没有回答,跟在他后面上来的一个稍施重彩的女子先伸手臂环了宫挽月的长臂,随后对蕙绵笑道:“楚小姐真是——健忘——,零露的规矩是人都知道的。”
蕙绵气急,上前一步道:“你这女人说话别太过分了。”萧悦薇笑道:“楚小姐被人说中心事,就又要发火了吗?薇儿给你好好解释解释——零露的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若是两个或者几个买家同时看中一件首饰,那么就比试,得胜者得买首饰。”
蕙绵白了她一眼,这女人不找事儿难受是吧?整了整衣袖,蕙绵冷冷道:“对于你说的什么比试,本小姐不感兴趣。”
萧悦薇紧逼道:“难道楚小姐又想耍赖?就算你是挽月公子的义妹,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她将“义妹”两字咬得紧紧的。
蕙绵那次回去就听冬香说“自己”和这个女人向来不和,可是没想到这女人却是见了面就挑事儿。蕙绵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小姐没有要耍赖,何谈欺负人?买卖交易上向来讲究先来后到,我刚才已经要买下这对耳环,所以也没有什么破坏零露楼规矩一说。”
宫挽月听了她这样的话也只是无所谓的笑站在一旁,不时和身旁的女人交头接耳,低声调笑。萧悦薇笑道:“可是你毕竟也没有买下,如今本小姐看上了那对耳环,这场比试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她最喜欢的就是看这楚家大小姐当众出丑。
零露楼里的客人不讨厌楚蕙绵的很少,因此萧悦薇此言一出立即就响起了许多应和声。宫挽月这时对蕙绵身后的小伙计道:“按规矩来,不能不要咱们零露楼的声誉。”
蕙绵看了宫挽月一眼,不明白他对自己的厌恶到底有多深。又看了看四周看热闹的贵门子弟,蕙绵想摔门而出,不想理这群无聊的人。可是她又不能这样走,那样不是更让他们更多了嘲笑自己的话题?
二十七章 零露楼之争(2)
萧悦薇走到蕙绵面前温柔笑道:“楚大小姐想比什么?薇儿听你的。”蕙绵轻蔑一笑道:“不知萧大小姐最擅长什么?”
这时一个摇着玉骨扇的华衣公子猛地将扇子一合,大声笑道:“楚小姐可真是好策略,避人长处嘛,哈哈……”随着他的笑声,二楼上响起了应和而起的哄笑声。
蕙绵看他一眼,不客气道:“你是哪根葱?”那人愣了愣,打开纸扇“噌噌”摇了两下,没好气道:“不才京畿府尹嫡子,邱中材。”
蕙绵笑了笑,声音不大不小道:“原来你是高竿子的兄弟呀,怪不得那么像根搅屎棍。”邱中材脸上泛起浓浓的猪肝色,气急败坏道:“楚蕙绵你说话客气点,我邱中材可不怕你。”
蕙绵瞟了已经围成圈的众人,淡淡道:“我知道,哪只你一个人不怕我呢?”夏香小声道:“小姐”,似安慰。蕙绵对她笑了笑,她是希望有人关心保护自己,但是没人关心保护,面对众人责难时她也不怕。
萧悦薇对邱中材道:“邱公子可别为这样不干净的言语气着了,不值当。”邱中材听此,立即朝萧悦薇笑了笑,有些讨好。
萧悦薇转向蕙绵道:“悦薇不才在哥哥的指点下诗作尚能拿得出手,不过琴棋书画亦有涉猎。”
蕙绵立即道:“那咱们就比诗,一局定胜负”,心中有些狠狠道:对于你这种自作孽的女人就不能手下留情,随便一首唐诗就把你吹成灰。
萧悦薇有些不明白对面的女人想的什么,不过仍是温婉道:“楚小姐先请”。蕙绵笑道:“还是你先吧,萧大小姐这么博学难道没有听过抛砖引玉说吗?”
蕙绵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四周尽是嘲讽的声音:“楚大小姐还真是大言不惭,玉笛仙的妹妹怎能是她一个草包可比的?”
萧悦薇脸色微变,不过随即又挂上了得意的笑容,看你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不是更有意思?于是她道:“那薇儿就先抛了砖,以引楚小姐这块玉了。”
蕙绵笑道:“真有自知之明,题目任你选,开始吧。”萧悦薇很有把握地一笑,原地踱了两步,稍微思考了下便缓缓道:“春夜喜雨知,虫声透窗纱。明朝悦微行(hang,去声),早春陌上花。”
萧悦薇念完了诗周围即时响起了一阵称赞声,一个年轻贵妇率先道:“小诗胜在清新,其中又包含了萧姑娘的名字,妙。”
蕙绵听了她的诗内心不禁哈哈大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想当初高中时她背得最最熟得就是一首《春江花月夜》了。就你这首小短诗,“春江”光是在字数上就能把你压趴下。得意过后,蕙绵就在心中给张若虚“大侠”点起了三炷香。
萧悦薇得意地看了看没有说话的蕙绵。冬香有些担心地拉了拉自家小姐,一开始她们就该把自家小姐拉走的,如今又让小姐受了这么多人的嘲笑。
宫挽月先时见蕙绵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还以为她有什么高招,此时看来不过是以前的老招数——耍赖,撒泼。宫挽月走到两人近处,对一旁的伙计道:“去把那件首饰给萧小姐包起来,再给小姐另选一件送到府里。”
蕙绵回神对宫挽月笑道:“二哥,我还没有吟诗呢。”萧悦薇得胜者的笑容渐隐,却不在意道:“咱们听听楚小姐的佳作又如何,请楚小姐再作一首以和薇儿的诗。”
宫挽月很讨厌她这种不会还偏要装的行为,因此退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带着风流笑意的声音:“半年不见,蕙绵表妹可真是大不一样了,希望这次可别再做出个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的诗来。”
蕙绵应声而望,看到了一个紫衣男子。那柔紫色锦衣上尽是有些夸张的红色绣边花朵,又红又紫,真是要多热烈有多热烈。但那眉眼间又是要多风流有多风流,要多不羁有多不羁,似乎连那花也带了风流和不羁。
冬香见了似乎也有些吃惊,在蕙绵耳边轻道:“小姐,流风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蕙绵恍然,原来他就是半年前去了边疆的流风表哥,真是人如其名——流风,风流。
蕙绵对着流风笑了笑,道:“绵儿一定不会让流风表哥失望的。”栗陆流风也是凑巧路过零露楼见里面闹哄哄的才转身上来,他只除了应宫挽月之邀是不会来这样的首饰楼的。听了蕙绵的话,流风挑了挑丹凤眼,尽说她失忆了、改变了,可是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怎么变化嘛。
蕙绵看了看周围人一副看好戏的眼光,走出几步道:“那小女子就献丑了。”不理会几道女声“费什么话”的不耐烦语气,蕙绵做出一副不假思索的样子,缓缓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此时人群有些微安静。
蕙绵继续道:“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有人以为诗到此结束,便悻悻道:“也不过是一首砖作嘛”。话音却在听到蕙绵继续的声音时越来越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此时一道叫好的声音使正深带感情诵读的蕙绵吃了一惊,喝彩的流风看着明显受了惊吓的蕙绵笑道:“表妹,没吓到你吧?我只是太喜欢这句了而已,你这诗还有?”
蕙绵没好气道:“当然还有了,你听就听,干吗一惊一乍的?”此时从诗境中回神的众人竟然好脾气地对蕙绵道:“楚小姐,您再静心想想,把这首诗做完。”
这样的众人倒令蕙绵有些吃惊了,古人都这么爱诗的?看了看此时脸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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