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幸运地躲过那一枪,一个极具才华的天才设计师就那样逝世了,如果我没有来这,欣然很可能就已经委曲求全地顺从你的安排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的一生就那样毁掉了……
“这两个只是我所看见的,还有我没看见的不知道的无数为你服务着的人们,那些人又牺牲了些什么呢?陶萜,不要为自己的行为狡辩!我知道这个社会的确残酷的确现实,商场也的确非常灰暗,我们要求不了别人,但是可以要求自己,为什么要放任自己和那些无耻的人同流合污呢?你看不起贺氏,觉得他们的做法很不人流很肮脏,可是当你与他们斗时,你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与他们同等的地位上。”姒儿顿了一顿,沉声说,“你和他们是一路的,没有多少区别。”
陶萜整个人像是怔住了,站在那一动不动。
姒儿咬着唇,眼睛里升起了一层雾气,在这样的夜色中,看上去极美,也极凄。
“你肯定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欣然的幸福与否,又为什么会如此指责你的自私,你从小到大的生命里,只有‘要’,或是‘不要’,你不懂得付出,也不懂得为别人着想。
“可是我不一样,我从小受的教育就告诉我,生命中有太多应该被珍惜的东西,亲情、友情和爱情。我因为友情来到了这里,为了友情与你起冲突,我这样做是为什么?对我自己本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只是看见欣然幸福,我也就会快乐,仅此而已,很简单。
“我的父母已经逝世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亲属,所以我知道欣然是怎样地渴望着亲情的温暖,可是你却不知道它的珍贵,你将亲情出卖,当作了换取你事业上利益的筹码。所以我无法信任你对爱情的忠贞,也许哪天,你就把它也出卖了。
“和一个你这样的人交往,就得时刻准备着被抛弃被践踏和被利用的命运,你认为,我能做到不计较吗?现在,你为了阻止我离开,把我软禁在这里,天知道以后你又会对我做什么,陶萜,你不认为自己很过分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忍受你这样的对待?爱情不是你可以拿来推搪的借口,否则,那是对它的一种玷污。”
陶萜依旧不说话,他侧着的脸在灯光之下,显得有点模糊不清。反而姒儿的脸清清楚楚,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
“你小时候父母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你有童年阴影,因此你不信任感情,这些我都可以理解;而你成长的岁月里,由于陶氏大少爷的身份,没人敢对你指手划脚,规劝你的言行,这些我也清楚。但正是因为旁人的畏惧、纵容和忍耐,养成了你今天这样的性格,而这样的品性,却是我最最不能忍受的。我可以允许我的朋友性格上有所缺陷,可以容忍他的呆滞、顽皮、松散、懒惰等等,但是他必须有颗善良的心,有同情和怜悯这两种最伟大的感情。所以,如果你不能改掉,那么就请你放了我,不要让我一辈子都恨你。”
“为什么你会是这样一个女人?而我,却偏偏喜欢上你这个女人。”也许是因为夜的缘故,陶萜的声音比平时透露出更多的不解,更多的疑问,更多的无奈,更多的……痛苦。
“你可以选择不喜欢我。”姒儿把脸转了过去,说,“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很多,有的不会计较这些东西的。”
陶萜直直地看着她,忽然伸手去拨覆盖在她额前的长发,动作很是温柔,姒儿依旧侧着脸,没有动,仿佛当他不存在。
陶萜的眼珠变成了漆黑色,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他用很慢很慢的声音说:“错过我,你不要后悔。”
姒儿眼中的雾气更浓,但依旧坚定地说:“我不会后悔的。”
陶萜的瞳孔收缩着,目光渐渐恢复了冷酷,盯着她看了许久后,蓦然转身往回走,风中传来他最后一句话:“好!很好!非常好!那么……再见!”
姒儿的心不由自主地猛跳了起来,回头看去,陶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另一道门内。
就那样走了?姒儿望着那道门,心里泛起一种酸酸的苦楚来,这种苦楚来得那么尖锐,而且不可抵抗,使得整个人都跟着疼痛了起来,好像一只手在拼命躁躏她的心。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让陶萜死心,让他明白自己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让他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些什么……可是,心为什么会那么痛呢?难道冥冥中我还在期待些什么吗?难道真的如骆宇倾所说的。我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的真心吗?
不,不……我不喜欢陶萜,我怎么可能喜欢陶萜,他的一切都是让自己那么讨厌……可是,为什么他的表白会让自己流眼泪,他的固执会让自己感动,而他的离开又会让自己伤痛呢?
不想去想,头好晕,好晕好晕……脸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伸手去摸,指尖碰触到了湿润的水珠,原来是眼泪已在不知不觉中流满了整个脸庞。
怎么哭成这样?真的不喜欢他吗?错了!其实是喜欢的,绝对喜欢的!只是不能接受那样的他,也许刚才是向命运做的最后一次挣扎,希望能够以自己为代价感化他,还原他性格中被扭曲了的那份纯洁,可惜,没有成功……
其实想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成功?早该知道要那样的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原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而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人间地狱啊,地狱!原来早在自己知道之前,一颗心已经沉沦了……坏,有时候也是一种魅力,只是,它带给人更多的是伤害,那种伤害致命,而且鲜血淋漓!
几颗水珠滴落在她脸颊,密密地串连成行。湿意往下滑落,从唇角的缝隙里流进来,和着泪水尝起来冰冷中带了点淡淡的咸,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凄苦,而又酸楚。
原来是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视线因泪水而模糊一片,姒儿抬头望天,知道自己再也恢复不到以前那样的平静恬然了……
神说:“孩子们,我知道你们都遭遇了灭族之灾,心中充满了忿恨,对于人类……”
他的声音很慈祥,看过来的目光也很慈祥,充满了包容和理解。可是,他的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你们是灵兽,比之人类更接近天地|奇*_*书^_^网|,更接近永恒,也更接近神灵,而人类,原本是应该受你们庇佑的,而今……”神在叹息,手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面晶镜如水般地从空中滑了过来。
“你们看看自己,这样的你们,同那些无知愚昧的人类又有何分别呢!”
镜子飞到了面前,目光迷惑地看过去,却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看看自己罢!你还记得在争取灵兽之名时,向我许下过什么誓愿吗?你说此后你决不伤人,更不会以人为食,可是现在,你的牙齿上还滴淌着人的血!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告诉我,你还配称之为灵兽吗?饕餮!”
最后那一句“饕餮”犹如晴空霹雳,震醒了混沌着的灵魂,目光所及处,镜子光洁地映出一只怪兽的影子来,怪兽的模样非常模糊,惟独那雪白的牙齿,还有牙齿上滴滴流淌着的鲜血,红得触目,红得惊心!
陶萜忽然醒了过来。
窗台上啪啪响,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竟然全是冷汗。
怎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梦里的一切竟然似曾相识,仿佛前世亲身经历过一样……饕餮是神话故事里的怪兽,凶狠残忍,嗜美食,食无再食时,就开始吃人。那尖利的白森森的牙齿,还有牙齿上浓稠却恶心的血迹,似乎仍在眼前晃动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够看见。
雨声敲击着玻璃,声音很脆,二十多年前,似乎也是这么一个下雨天,他坐在书房里外祖父的身边,看着外祖父拭擦一只远古时代的青铜鼎,鼎上雕刻着一只动物,人面羊身。
……这是什么?
……这叫饕餮,是神话里的一种灵兽,代表尊贵和高洁。
……饕餮?怎么和我的名字很像啊?
……呵呵。我特意那么取的,希望你和它一样尊贵高洁。
……它是好的吗?
……它本来是吃人的,但是后来不吃了,所以神灵们就让它当了五大神善之一。
……那这种动物现在还有吗?
……呵呵,傻孩子,那只是个神话而已。
只是个神话而已……陶萜凝视着窗玻璃上不停往下流淌的雨水,忽然披衣而起,打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透过隔壁拟儿房间的玻璃窗,可见里面的那张的床。床是空的,没有人,姒儿趴坐在床边的椅背上睡着了。她的脸正好对准着房门,双眉紧皱着,脸上的表情即使是在睡梦中仍显得很是忧虑不安。
陶萜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目光闪烁着,眼珠更是黑得深沉,过了许久,他像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抿紧了唇,将房门轻轻地合上,转身离开。
第十章
天淡淡地青了、渐渐地亮了。
天空的颜色徘徊在亮与暗的边缘,似乎无法选择最终的归依,因而绽现成了一种介乎靛蓝和浅紫之间的颜色。蓝色是阴郁,阴郁是她现在的心情。
姒儿仍是趴坐在椅子上,保持着那个姿势望着窗外的苍穹,慵懒、酸涩、麻木的感觉在肢体里流淌,但是却不想活动。
白天是另一个开始,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结束在了昨夜……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所有的一切。
房间门外想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但她也没理会,除了佣人送早餐来,还能有什么?
“姒儿!”温润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却连带起了无比惊奇,姒儿回头,看见的竟是骆宇倾!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
“收拾吧。”骆宇倾说道。
“收拾?”姒儿扬了扬眉。
“嗯。”骆宇倾点了点头,“现在开始,收抬你的行李,我帮你订了机票,九十分钟后就有一班飞往巴尔的摩的飞机。时间很紧,你的动作得快点。”
姒儿怔怔地看着他,有点身在雾中的感觉。
骆宇倾凝视着她,说:“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收拾行李。”
“可是陶萜他……”
“阿萜现在不在,他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了,会议过程中,是谢绝任何打搅的。快点,时间不多了。”骆宇倾叹了口气,说道,“不要发呆了,走,或是不走?”
姒儿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非常清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确定你真的要走吗?甚至,想游说陶欣然一起离开!”明亮的阳光下,骆宇倾的目光灿灿如星,却没有暖意。
姒儿瞪着这样的眼睛,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感觉,酸甜苦辣,皆而有之。
“是!”姒儿开口,唇角扬起了一抹微笑,却很坚毅。
骆宇倾的脸上起了层层波动,过了片刻才平静下去:“那么好了,收抬行李吧。”
“可是我不明白……”姒儿望着他,满脸迷惑。
“你不需要明白!”骆宇倾顿了一顿,轻声地说:“我在外面等你,等会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他走出去,轻轻地合上门。
姒儿凝视着那道合上的门,十指在胸前握紧,指甲刺入肉里,生生地疼,但却又有一丝解脱了的轻松,痛苦且快乐着,类似自虐。
她深吸一口气,再吁出去。
“好的,一切的确到了,该结束的地步了……”
小小的行李箱,和来时一样,除了几件简单的衣物外,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来时是一身的热情和希望,走时却只觉身心空空,不知道究竟遗失了些什么。
“我来帮你提。”骆宇倾伸手去帮她提行李箱,姒儿摇了摇头。
两人默默地走出房间,走到楼梯口时,姒儿抬头望了望楼上,骆宇倾淡淡地说:“不用看了,她不会跟你走的。面对诱惑,有的人可以拒绝得很顽强,有的人却永远拒绝不了。”
“诱惑?”姒儿皱起了眉。
“是的,诱惑,幸福的诱惑。”骆宇倾轻轻地笑,“亲情和爱情,就是陶欣然现在面对的诱惑。”
“她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姒儿直视骆宇倾的眼睛。
骆宇倾说:“我们走吧,车子在下面等着。”
姒儿叹了口气,忽地又苦笑了起来:“我觉得这种逃亡的感觉真是有点滑稽和讽刺!”
“这本就是一场闹剧……”骆宇倾低声地说了一句,等姒儿抬头用眼神询问他时,他又微笑。
“走吧。”姒儿说。
“学姐……”陶欣然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她儿忙扶住了她,她一把拉住行李箱,急急说:“学姐,你这样走了,如果被哥哥知道……”
姒儿平静地问道:“你跟我走吗?”
陶欣然怔住了。
看着她那样的表情,姒儿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了……也许我真的是很自私。”
“不!求你了,学姐,不要那么说,我……我……”陶欣然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