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一出门便见富察贵人赶着出来,故意跑到她跟前,却挽着齐妃的手道:“这是内务府新制的脂粉,皇上特意吩咐的,让他们精心制作供我使用。”
富察贵人身旁的宫女忙接着道:“是啊,皇上说,我家小主有孕在身,所用香料应当格外小心,避用麝香,多用凝神静气的香料,所以这些香粉事先都经太医看过,绝不会伤了小主的胎气。”说罢,从袖管里取出一盒香粉第给富察贵人,直接就在景仁宫门口补起妆来。
齐妃也羡慕道:“富察妹妹真是有福气,皇上对你这么上心。”
年世兰“哼”了一声,想到自己,脱口道:“香粉里有没有麝香太医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那要真有麝香,太医也要敢告诉你才好。颂芝,咱们走。”
富察贵人一听,追出几步,就要破口大骂:“华妃娘娘的意思是皇上还要谋害自己的龙嗣不成?怕就怕有人嫉恨我怀着龙胎,暗下黑手。”
齐妃见了,忙拉住富察贵人:“富察妹妹别气坏了身子,反而对龙胎不利。”
富察贵人听了觉得在理,可华妃势大,她初进宫时就听了不少华妃害人的传闻,前阵子还有个和皇上多说了两句话的宫女被害了,心中隐隐有些害怕。
她拉起齐妃的手:“齐妃姐姐,我这心里慌得很,不如姐姐陪我去和皇后说一声,有了皇后的庇佑,我总觉得心里安生些。”
二人又朝里走去,却见皇后身边的剪秋往回走,行色匆匆。
富察贵人笑道:“剪秋姑姑,怎么走的这么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争风
剪秋惊了一下,见是齐妃和富察贵人,立即从容不迫地向二人福了福身子:“齐妃娘娘和富察贵人找皇后娘娘?方才众位娘娘离开后,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待奴婢先去通传一声。”
“有劳剪秋姑姑。”两人欣然应允。
剪秋引二人在厅堂坐下,又命人上茶,这才走去内殿。
皇后却是在习字,见剪秋进来,她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顿,她写的是个“忍”字,寥寥几笔,却写得极其缓慢。
“娘娘,华妃说富察贵人的香粉里有麝香。”剪秋说得极慢。
宜修的手顿了顿,正好写完上半个字。
“她真这么说?”
“奴婢亲耳听到,华妃还说,有没有麝香太医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
宜修也只是笑:“是要皇上说了才算。”她一口气写完剩下的半个“心”字,一笔练成,乍看去,两点全位于心口处,显得拥挤了些。
“同样的字写多了,就愈发写不像了。”宜修拿起最上方的宣纸,揉成一团,“剪秋,咱们出去吧。”
一进厅堂,宜修就看到齐妃和富察贵人正在闲聊。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宜修摇手示意不必多礼。
“富察贵人你身子金贵,还是少走动的好。齐妃,你好歹是三阿哥的生母,自己生养过孩子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就别带着富察贵人到处走,要是伤了龙嗣,你可担待不起。”后半句是对着齐妃说的。
齐妃听她言语间有责怪之意,忙急道:“是华妃太嚣张,臣妾也是……”
“好了,华妃有时候说话是欠考虑,可你和华妃同在妃位,她年轻不懂事,你也要跟着一起起哄吗?”
齐妃委屈道:“臣妾知错了。”
富察贵人见状忙道:“齐妃娘娘也是为了龙嗣。嫔妾虽然怀着龙嗣,可就如娘娘所说,这后宫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臣妾的肚子,方才与华妃发生争执,嫔妾确实有错,但华妃言语间隐有想出掉嫔妾腹中孩子之意,嫔妾实在惶恐。”
“华妃她不敢。”宜修语调一变,颇为严厉。
这些话她既然说了,也不怕多说几句。
“嫔妾也愿意相信华妃娘娘不敢这么做,可嫔妾听闻华妃娘娘曾给端妃娘娘灌下一碗红花,导致端妃娘娘终身不孕,端妃娘娘身在妃位华妃娘娘尚且不畏惧,何况是臣妾这小小的贵人,臣妾只怕到时是没了孩子也去处喊冤。”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宜修目光锐利,直盯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原先一直与宜修直视,也慢慢低下头,抓着帕子紧张起来。
宜修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只要记住,你怀着的是龙嗣,如果有谁敢对龙嗣不利,别说皇上和太后不会放过她,本宫也决不轻饶了她。”
皇后都如此发话,齐妃和富察贵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宜修见气氛凝重,也舒缓了语气:“好了,你就安心养胎,本宫叫剪秋送你回去。你宫里还住着安答应吧,剪秋,你去传本宫的话,叫安答应帮着照顾富察贵人,齐妃你也有空多去陪陪富察贵人,这多些人照顾,你养胎也好安心。”
富察贵人闻言大喜:“多谢娘娘,那就有劳剪秋姑姑了。”
富察贵人和安陵容同住延禧宫,没有封妃的嫔妃都没有单独的寝宫,通常都是几个嫔妃共同居住,再由同住的几人中位份最高的担任一宫之主。
两人住的很近,关系只是很普通,有时候甚至连普通也算不上,安陵容出身低微,富察贵人一直看不起她,平时少不了冷嘲热讽,而这些,安陵容习以为常,走了的夏常在是如此,留着的富察贵人还是如此。
对于安陵容而言,和谁住都是一样的。
妃嫔们的冷嘲热讽,皇帝的不注意,她的一生,也许注定就是碌碌无为,老死宫中的结局。
平日里除了还能和沈眉庄和甄嬛聊几句,剩下的时间只是无尽的枯等。
既然皇后要她帮忙照看富察贵人,她至少得去富察贵人屋里问候一声,至于富察贵人需不需要自己的照看,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给富察姐姐请安,给齐妃姐姐请安。”
看到安陵容到来,富察贵人掩饰不住眼里的厌恶,在这延禧宫里本来就是她说了算,也不需要做样子,不必担心会落人口舌。
“安答应这声姐姐我可担不起,要是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吓到了可怎么是好。”说话间,富察贵人仍不忘随时掏出皇上赏她的香粉补妆,生怕旁人不知道那是皇上赏她的。
不过,那声齐妃姐姐可把齐妃叫乐了。
“安答应可真会说话,本宫的三阿哥也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安陵容垂着头,额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姐姐这粉好香。”
富察贵人扬起头:“那是,皇上赏的能不香吗,这香粉啊,也只有有福之人才能用,身份低贱的人这辈子连想都不用想。”
安陵容道:“陵容自知身份微贱,这辈子恐怕都没有用那么好的香粉的命,不知富察姐姐可否借妹妹一看,如此,妹妹此生也无憾了。”
富察贵人嗤之以鼻,把手里的香粉合上盖子直接丢过去:“那我就大发慈悲赏你看一看,省得你一身晦气连累我肚子里的孩子。穷乡僻壤来的,到底没见过世面。”最后一句,富察贵人已经转过身去对齐妃说了。
齐妃羡慕道:“妹妹也别怪安答应,她是没你这么好的福气,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我看了也是羡慕的很呢。”
安陵容看后小心翼翼交还富察贵人:“多谢姐姐,陵容以前听母亲说怀着孩子多走动会更容易顺产,姐姐也要多出去走动走动,那陵容先告辞了,就不打扰两位姐姐聊天。”
“快走吧。”
倒是齐妃又想起自己怀三阿哥的时候:“这安答应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当年怀三阿哥的时候脚肿的鞋都穿不上,还是要人扶着出去走,最后生三阿哥一点儿也不费力。”
“那齐妃姐姐就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刚才吃了东西就当是消食。”
两人只待了随身丫鬟和几个太监,不多会儿就到了御花园,走着走着,迎面见到浩浩荡荡一行人,正是华妃。
富察贵人暗道了一声晦气。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听说御花园的芍药花开得极好,年世兰最喜欢这些嫣红和大红色的花,就带着人出来赏花,却让她看见富察贵人和齐妃,平白坏了她赏花的兴致。
“富察贵人真是好兴致,大着肚子还来赏花,这要是不小心摔着碰着了,花没赏成把孩子赏没了,还不知道要怨谁呢。”
富察贵人又想发作,齐妃倒在一旁扯扯她的袖子,提醒她此时得罪了华妃,一直让她保持着请安的姿势对孩子才是最不好的。
颂芝拿帕子捂住嘴:“富察贵人这身上真是香,最能招蜂引蝶,也不知道是来赏花,还是叫大家来赏贵人呢。”
富察贵人瞪一眼颂芝,索性拿出袖中的香粉往颈子和脸上抹去:“这没皇上亲自赏赐的香粉抹的人,当然只能在一边眼红了。”
年世兰只在一旁讽笑,她朝颂芝使了个眼色,颂芝走过去,一不小心就撞掉了富察贵人手上的香粉。
“哎哟,贵人这是大着肚子连力气都使不上了,连盒小小的香粉盒子都拿不住。”
“明明是你故意撞的。”富察贵人顾不上华妃没发话就站了起来。
“本宫叫你起来了吗?”年世兰道,“仗着怀了龙嗣就可以这般没规矩吗?齐妃与本宫同为妃位,齐妃都没起来,哪里轮得到你这小小贵人在这里放肆。本宫姑且念你怀着龙嗣,就罚你回去闭门思过,真是煞风景,颂芝,咱们走。”
颂芝拾起掉在地上的香粉盒子:“富察贵人,好生收好了,可别再拿不住了。”
☆、胎气
“富察妹妹,别走得那么急,当心动了胎气。”
“小主,你慢点走。”
贴身的侍婢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前头停下来的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一连在侍婢手臂掐了好几下:“走路都不知道长眼睛看着,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知道帮着外人一起陷害我肚子里的龙胎。”
“小主,奴婢冤枉,奴婢不是有心的。”侍婢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富察贵人显然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抬起她那花盆底的鞋子就朝侍婢身上踢去。
还是齐妃帮忙拉着:“富察妹妹何必如此动怒,仔细气坏了身子,跟一个奴才置气多不值得。”
富察贵人一甩手:“你瞧华妃那轻狂的样子,我看了就来气。自己怀不上孩子,凭白就想着如何害我肚子里的龙胎。”
“华妃就那个样儿。”齐妃四下瞧着华妃已经走远,继续道:“她的嘴可毒了,本宫从进王府到现在就没少被她嘲讽,妹妹要是真生气,不就正中了华妃下怀。”
“回宫,真是晦气死了。”
“呸呸,妹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说这话,瞧妹妹急得妆都有些花了。”
“哪里?”方才还在气头上的富察贵人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从袖中掏出一面镜子照起来。
侍婢一看,忙替她打开香粉盒子。
看到香粉,富察贵人终于露出笑脸,到底是皇上赏给她的东西,除她之外,可再无人享用,这才舒心地又补起妆来,颈子、脸颊、额头……一处不落。
此时,胤禛正在景仁宫与皇后共用晚膳。
剪秋在一边布菜,两人边吃边聊。
“皇上这几日忙于政务,这道人参鸡汤最能大补元气、生津安神,皇上多喝点。”说着,宜修递上剪秋盛好的汤。
胤禛尝了一口:“嗯,不错,皇后的手艺真是愈发精进了。其实,你已经贵为皇后,这些小事就不必亲力亲为,就交给下人去做吧。”
宜修笑了:“臣妾虽然是皇后,但也是皇上的妻子。”
胤禛听罢不置可否,转而道:“皇后,朕想晋一晋华妃的位份,上回也和你提过。”
宜修搁下手中的筷子,道:“好啊,华妃妹妹进宫这么久,也是该晋一晋位份了,只是华妃已经是妃位,妃位之上就只有贵妃和皇贵妃,皇上是打算晋华妃什么位份?”
“如今西北战事有变,年羹尧在外替朕征战。”胤禛顿了顿,“朕想,就晋为贵妃吧。”
“那就贵妃吧,这样,宫里除了华妃是贵妃,妃位的就只剩下齐妃和端妃,嫔位的就只有敬嫔,皇上素来注重满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