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历史上卫青生母是平阳侯府帮佣,卫青长大离开生父后便回到平阳侯府当骑奴,生年不可考,文中纯属虚构,特此声明。
作者有话要说:卫帅有待养成
第四十六章 置之死地
大概刘家传承的血脉里有种天生的凉薄,没过多久,刘彻便能苦中作乐地对平阳公主玩笑。
“姐姐,待我日后登基,必然赔给你一个姐夫。”
一开始平阳公主还哭笑不得,也许因为局势紧张无暇伤怀,也许报仇心切压抑住了悲哀,伤痛的表情竟也淡了许多,后来再听到这种话,斜睨他一眼:“和小时候一样,泥猴儿似的,没个正形。”
东方朔当起了平阳侯府的门客,每天都出门走街串巷地忽悠。
虽然是国丧,生意冷清,但也不是死了皇帝,所有店铺都关门所有生意都歇业所有臣民都要以泪洗面。
最初传下来的礼法要求臣下服“斩衰”三年,这是古代五种丧服制中最长的一种,子服父丧,就必须遵照这一礼制,三年之内不应考、不做官、不婚娶,基本上就是明明属于小资阶级的经济水平,生活质量却偏偏不能超过温饱线的那种。不过,这样严苛的礼仪对于国家这部很好很强大的机器来说显然是不适合的,如果大小官员在那么久的时间里无所事事,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嗷嗷待哺。
礼法的根本,在于以孝治天下,从权变通无可非议。从仁孝的汉文帝开始,守丧的礼仪就宽松了许多,三年的时间缩为短短的三十六日,民间就是不娱乐,不嫁娶,避开喜庆的颜色,做些表面功夫,稍作哀伤就行了。
所以,尽管街上气氛紧张,店铺照开,买卖照做。
再加上新君久久不见,人心不定,没站队的想问问老天到底该帮谁,站了队的想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所以,东方朔的生意异常兴旺。他还是坚持,每日三卦。
求神问卜的没能从东方朔口中套出老天的消息,倒是被东方朔探出不少内幕。
“大多数臣子还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一来,当初立太子,是率文武百官于宗庙祭祀,昭告天下,谁都知道未来的储君是刘彻,而先帝生前并没有明确表示废了太子,就算要废,也得按照当初立储时的规矩,上告祖宗下启万民,仪式缺一不可;二来,除了太子外,并没有合适的继位人选,刘氏藩王之中,并非梁王刘武一家独大,比如刚到长安的淮南王刘安,老谋深算,再不济,还有现临江王前太子荣。梁王的优势,只不过在于有当今太后撑腰,太子名正言顺,若能继位也就罢了,否则以梁王一人,未必压得住所有藩王侯爵的野心。”
平阳公主听得连连点头:“也就是说,我们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刘彻心不在焉,目光灼灼地盯着东方朔肃然的脸,这样滔滔不绝的谋士实在是太他妈的有爱了!照这样下去,自己以后用脑袋的时间大抵可以从十二个时辰缩减为半个,寿命延长二十五个百分点,生活质量从没日没夜工作还要被史官戳脊梁骨的苦逼上升为每天只要考虑三件事“吃什么玩什么晚上睡谁”的超——幸福。
东方朔被那样绝对炽热的视线看得不自在,扬了音调,让刘彻清醒清醒:“灌夫、郭舍人、李陵三人刚到长安便被下狱,同行的还有卫青,侥幸躲过一劫。”
“卫青?”刘彻的眼睛亮了亮,被东方朔瞪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以为东方朔是埋怨自己不担心老灌他们。
“堂堂太子死不见尸,老太太半信半疑,免不得审讯他们逼问我的下落,他们性命无忧。倒是卫青,他孤苦无依,渡口一别,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只见东方朔又变回了爱理不理打一下吐一个字的模样:“我上午便给他指了路。”
刘彻:堂堂常胜将军,绝对不会是路痴……吧?
平阳公主见是弟弟故人,差遣贴身婢女至门口等待迎接:“子夫,你去外头瞧瞧。”
“喏。”
等了半天,未来·路痴·卫大将军终于到了,只见他紧紧牵着俏丽婢女的手,两人神情激动,举止亲昵。
刘彻不禁咋舌,什么时候,愣,才是新SEXY了?
“公主,婢子终于找到自己的弟弟了,卫青,赶快磕头。”卫子夫喜不自禁,神采飞扬地说了母亲爬墙史,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流落在外,现在终于算是落叶归根,回到亲人的怀抱里了。
卫青好一阵才从天上掉下个卫姐姐的狂喜中反应过来,悉数说了事情经过:“太子,你走了以后,我想给你姐夫报仇,就往草料里下了巴豆,药翻了你叔叔所有的马,可惜我腿上有伤,跑得不够快,被他们抓住。正被鞭子抽着呢,一群大侠出现了,把我救下,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你兄弟。我想着反正还得还你银子,就跟着他们一块来了。刚才我本想找活干,结果他们都看不起外地人,不愿意雇我,只好空手来见你。”
就算不管与卫子夫之间的主仆情分,单单是卫青敢给梁王下绊子这一条,平阳公主就有帮他的理由,她宽厚地说道:“你们姐弟刚刚相认,免不得叙旧,若是让你离开,未免显得不近人情,如果小兄弟不嫌弃,就在府上住下。有你姐姐一日,便有你一日。”
“白住我可不干。”
平阳公主故意逗他:“难道还要我倒贴不成?”
“当然了,”卫青耿直道,“我刚才问了姐姐,她说府中有马,我给你看马,当然要给钱。”
除了摸不着头脑的本人,所有人都笑了。
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弟相认,让侯府上空的阴云散去不少。
都是骨肉至亲,刘彻这一家却只见刀光、血光。
刘彻身为太子数年的布置终于起了作用,当老灌等人被窦太后召见,他们早就通过狱卒得了九哥的命令,谎称自己护驾不力,在河下游发现了中箭而亡的太子尸首,尸体早已溃烂,只能通过衣着配饰辨认,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草席一卷,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和英年早逝的太子作了永别。
纵然窦太后还有疑虑,然而送先帝立新皇的形势迫在眉睫,她也只能对外宣布太子的死讯,关起门来与小宝贝小心肝小儿子商量保护家产不受罪恶之手侵犯的要事。
刘彻之所以清楚这些,是因为从得知景帝病危开始,他就把小司马派到长乐宫屋檐上出差。
篡位内幕,皇位之争,惊天之变,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真相,多少人想八卦又不敢八卦的话题,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蹲墙角就为窥探一角的天机……
作为一位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史官,怎么能够拒绝?!
“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御林军。”刘彻与东方朔同案而食。
有兵才有权,有权才有肉。况且,毛爷爷也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东方朔瞟了一眼第三者插足还不自知又在埋头苦吃的卫青,不情不愿地吐出四个字:“李广安在。”
“与我所想丝毫不差,”刘彻赞叹,目露回忆之色。“李敢将军从小教我习武,父皇也曾命我至李广将军军中历练,终日与那些粗犷汉子比武打闹,成就是成,败就是败,极尽痛快!我本来以为李敢就足够严苛了,动不动就抽李陵藤条十几二十的。这可不只是简单地抽几下,而是要抽多少根藤条。见了李广老将军之后,才知道李家家法不及军纪万一,那军棍,带着风,结结实实地落在身上……啧……”似乎想到什么骨骼断裂血肉横飞的地狱场面,刘彻一脸惨不忍睹。
“又将如此,何愁匈奴不灭。”
卫青问:“我呢?你好像说过让我当大将军。”
刘彻笑笑:说的就是你啊。
偏头,正好对上东方朔若有所思的目光,刘彻知道,这嗅觉比偷腥的猫还敏锐的大叔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明日景帝发丧,成败在此一举,为策万全,还是交代一下后事比较妥当,就算走错了剧情念错了台词,自己被炮灰了,也还有人听过自己的心里话,不枉重活了一回。
“父皇曾问我志向如何,我没有说实话,如今,想说给他听,也是求不得了。”
“爱民、纳贤、中兴远远不止这些,我要匈奴向我称臣,我要踏遍西域南疆,我要造船出海远渡重洋……我要从此以后天下人自称为汉!”
这些话,刘彻一直压在心底,本来应该是在与明君爹临终话别之时说的,不想心事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死一样的寂静。
刘彻微微一痛,也许,会得一个夜郎自大好大喜功的评价。
东方朔赶在刘彻眼中的光亮碎裂之前,笑了出来,似无心,又似有意:“喏。”
卫青抓抓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也跟着东方朔唱喏,一脸完全没听懂的茫然。
第四十七章 刘彻继位
刘彻熟门熟路地翻过李将军府的围墙,沿着偏僻的小径走,很快就听见了李陵的哀嚎声。
“我不服!啊!我没错!啊!爷爷不公!啊——”到后面只听见“啊啊”的惨叫了。
叔叔在挨藤条,如今叔叔不在,爷爷在,挨的可就是军棍了。
大概窦太后觉得太子新丧便将其党羽斩草除根太过招摇,同时也不得不忌惮李广、灌家的势力,只好法外施恩,将一干太子党放出监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陵还没来得及和祖父说清楚刘彻诈死的真相,就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军人架出去,棍棒伺候。
刘彻也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出来,只能躲在暗处干着急。
“将军,少公子晕过去了。”
“以前不是打二十七棍才晕的么?”是过去手下留情,还是今天落井下石了?
装晕的李陵:“……”
被老将军不怒自威的视线一瞪,执军法的大头兵们顿时头冒冷汗。
李广命人将李陵抬回房,屏退仆役,亲自给他上药。
李陵适时地悠悠转醒,被祖父噼里啪啦训了一顿,老将军肺活量远超常人,为兄弟圆谎隐瞒甚至离家出走的小李将军顿时成了不忠不义一无是处的渣。
“爷爷,九哥根本就没出事。那样的祸害,没个千八百年的,怎么可能死得了”
刘彻阴测测地从天而降:“白天不说人。”他对床上几乎要跳起来的李陵挑了挑眉,正色道:“李老将军有礼。”
李广先是无比恭敬地对太子行礼,然后便做了所有忠烈该做的事,耿直进谏,把不玩则已一玩捅破天的太子也骂了一遍。
忠烈,就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不为己所以杀不得,偏偏烈性而为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所以只能忍着的存在。
李广就职于上谷郡,高居太守之位,上谷郡是前沿,上郡是后方。后方养战马,前方御匈奴。李广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养马所。六月热天,工作勤恳的匈奴人大老远长途奔袭,进入李广的地盘,大行劫道。
当时景帝派遣了一位太监,表面上是公派出差向李广学习抗匈军事,实际上学习是假,监督考察是真。事实也证明,此仁兄并不是块作战的料。这天,该钦差玩兴大起,率着几十个随从骑马出猎。不料,于半路碰到三个徒步的匈奴侦察兵,与之交手。没想到,几十个随从全被对方的箭当鸟射死,只剩太监一人逃回李广军营。
李广听了太监的不幸遭遇,很淡然地说了一句:死了那么多人,正常;你能活着回来,不正常。
马上交手,数量从来都不是胜利的必要条件,那三个匈奴兵,必是草原上的射雕高手。能够与远程攻击者抗衡的,只有射得更远更准更狠的弓箭手。对付此三人,李广一人足矣。
李广射箭,有一个老习惯:就算天快塌下来了,如果他自度不准,绝不放箭。一放箭,对方肯定中箭毙命,绝不失手。
他不但成功地射杀了两名匈奴士兵,为天使为景帝为大汉赢了射箭冠军的金牌,报了仇挣了脸面,还活捉了一个,探得匈奴大军将至。果然,不出许久,人头攒动,一眼望去,约有数千骑。而此时李广部下,一百个骑兵脑袋同时闪现出一个念头:逃!
逃,一百号人对数千骑,就算长了翅膀,只要匈奴齐声放箭,那中奖率也是很可观的。
偏偏这匈奴将领是个有头脑的人物,怀疑李广这一百号人是诱兵,便传令陈兵列阵,只为观望。
李广便将计就计,硬着头皮演到底,还下了一个令所有骑兵都郁闷的命令:继续前进。
近得都可以看见匈奴兵疑惑震惊讥嘲的表情了,李广又下令:下马,解鞍。
其实,只要匈奴人稍微想得少一些,就可以直接策马,把上谷郡太守踩成肉饼,将上郡马场圈成自家的,往作威作福的大汉朝脸上响亮地来那么一下。
这招没鬼装鬼以鬼吓人的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