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第四十章 红颜遇难
“家产就要被夺,公子还有闲心在这里风花雪月么?”
本来骑在东方朔身上的刘彻突然被掀翻在地,形势急转直下,东方朔不知何时竟挣脱了绳索,抬手便将绑在眼睛上的布条扯去。
刘彻愣愣的。
倒不是因为东方朔口中的威胁,而是……
眼前这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大好青年真的是那个猥琐大叔么?
差距要不要那么大啊喂!!
电视剧但凡男扮女装者,沾上胡须就立刻变得亲娘都不认识,刘彻一开始还不信,现在,啧啧……东方朔看上去岂止年轻了十岁。
出京果然长见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家也都别宅着了啊。
“你这副模样,卦摊也摆不下去了,干脆与我一同回京去罢。”
古人敬长者,男子又以蓄须为美,地位平等之下,都会选出胡子最白最密最长的人居上位,简而言之,有胡子的有肉吃,没胡子的靠边站。像那些神话传说里神秘有强大的高人,白眉道长太白金星,哪个不是胡子长得可以当拖把的?
要是一个面白肤净的小青年,预言2013世界末日,所有人都会当他是门没关好跑出来的二货——到企鹅群上吼一声:来来大家搭个楼组团骂他!
东方朔也意识到自己欺骗世人的面具被彻底破坏,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一阵无奈。
即使身处不利,刘彻还是忍不住发笑:“东方,你还能压我一辈子不成?”
老老实实地吃我的住我的领我发的工资,不好么?
少年天子,眉目里扬起的自信神采令人目眩,点点光亮如星辰。
帝王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这样的姿态,落在东方朔眼中,只觉得刘彻促狭的表情比那副请罪纳贤的嘴脸不知真诚了多少,心里有一丝触动。
露出原来禽兽也是可以如此可爱的神情。
刘彻也注意到了,嘴抽了一下:“难道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对于一个刚刚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文士的胡须剃干净的罪魁祸首,这种问题不问自答。
东方朔什么也不说,只挑了挑眉。
伴君如伴虎,老虎,怎么就不是禽兽了?
刘彻目光诚恳:“先生大才,回了长安必然亏待不了你。”他沉吟了一会,觉得要东方朔立刻为自己挥洒汗水燃烧自我的火候还不够,又放软声音,道:“我们之间误会颇深,我不多什么。但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你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意。”
一边目光无限纯洁地述说衷情,一边暗暗移动双手,朝着家居旅行必备的床上终极自卫武器——枕头靠拢。
枕头作为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见证了社会历史变迁的艺术品,材质因为各家各户的地位家境不同而异,但也无外乎木、铜、瓷、玉这几种。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脑门上挨一下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失忆、百分之五十的几率穿越。
东方朔捉住刘彻不安分的手腕,滚落的木枕掉在地上,砸出一个格外沉闷的声音,脸上阴晴不定。
刘彻无辜地眨眼睛。
“天下有识之士不知凡几,公子又何苦盯着我这个山野之人不放呢?”
山野之人?
呸!你要是淳朴善良的野人世上就是小白朵朵开!
被东方朔的视线盯得不自在,刘彻顾左右而言他:“你从我身上下去先。”
“呵呵,在下刚说过自己举止粗鄙,现在就露馅了。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东方朔口中称罪,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彻觉得不说还好,一说压在自己身上的分量仿佛更重了= =
看来不逼自己承认他是野人东方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也许是因为身体被完全压着,也许是因为东方朔油盐不进的态度,刘彻感到胸口一阵气闷,以势压人的语气略有收敛。
刘彻努力挣了挣,却只是徒劳。他叹息一声,目光哀怨:“先生何苦为难我呢?”
东方朔根本不吃这一套:“公子真会说笑。”
刘彻的脸变得也快:“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同时膝盖弯曲,用力一提。
真当他十年的马步白蹲了不成?
东方朔反应迅速,立刻避开要害,眉头因腹部的疼痛微微皱起,不过好在闪躲及时,只遭了轻微的碰伤,他目光渐冷,扭转身体改为侧压,死死制住刘彻腿上的关节。
低头,正好瞧见刘彻朝他冷笑。
东方朔缓缓抬手,刘彻瞳孔一缩:这厮要打人了!
正在这时,李陵一脸惊慌地闯进来,大喊着:“九哥,不好了,不——”
察觉到室内气氛有异,李陵的喉咙就像突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小将军脸色突变:“大胆淫贼!还不放开九哥?! ”
“嗤。”刘彻一乐。
“李陵,你连东方先生都认不出来了么?”
“啊?”小李将军变豆豆眼。
淫人的东方朔脸黑了黑,慢吞吞地起身打理袍子,嘴角挂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天色已晚,在下就不打扰了。”
被淫的刘彻一派坦然——他本来就没做亏心事。
“且慢,先生道我家业不保,还没说清楚缘由,怎么就急着走呢?”刘彻将他撇到一旁,问李陵:“发生什么事了?”
以东方朔的个性,绝对不会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去,而留下来若是听到什么机密内容,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当从犯,要么当叛徒。叛徒是最没前途的职业,无间道碟中谍的那种还好,有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无奈还被人夸意志坚定,抵抗住了糖衣炮弹云云,可后来才改弦易辙的往往里外不是人,永远都不被人信任。东方朔虽行事古怪,平时爱装神弄鬼,但他骨子里还是个文士,基本的书生意气还是有的。
刘彻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对相识不过数日的人示以真面目,要知道,即便是他的亲祖母,也还以为他是个年幼无知的青葱少年。
坐直身体,静听李陵打探道的消息。
“刘义满城搜捕行刺厌次侯的刺客,两男两女,老鸨出来指证念奴娇彻夜未归,她们就被捉了。”李陵语气苦涩。当日初到厌次,亲见秋蝉女扮男妆,驯服烈马,他便暗暗倾心,今夜共闯侯府,救出太子,更觉得这个女子讲义气识大体一身侠气,不但能给李家生娃,还是陪自己上战场,总之,未来将军夫人这个位置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现在听她落了难,李陵自然着急上火。
“九哥,你一定要救救她! ”李陵哀求道,“只要你拿出太子身份,刘义一定会乖乖放人的。”
刘彻摇头:“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东方朔的脸上与屋内担忧、关切、难过的表情统统不和谐,一派事不关己的悠然,与小司马的脑电波出奇地一致:和太子在一起,本来就应该是多灾多难的。
“为什么?”李陵问。
刘彻暗叹孩子大了不由娘,露出为难的表情:“你忘了,如今我身负命案,也是逃犯一名。”若是承认太子身份,念奴娇秋蝉倒是没事了,他们这伙太子党,全都要遭殃。
“对不住,九哥……”李陵面无血色,目光茫然,看看九哥又看看东方朔,最后咬牙,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九哥不用觉得为难,不能为了我一个连累大家,我、我会自己想法子。”一开始他的声音还没什么底气,但渐渐地竟变得坚定起来。
“靠你自己?”刘彻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眼前的傻小子。
窒息的沉默中,李陵做了个惊人的决定。
“劫法场?”刘彻被气笑了。“你爷爷怎么办?你叔叔怎么办?你将来的军队怎么办?”
李陵表示相信党相信组织:“九哥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刘彻:“……”内伤了有木有!!
“等九哥继承大统,大赦天下,我再带着秋蝉回来,鞍前马后,到时候我儿子还给未来的太子当伴读。”
“……我才不稀罕。”
“秋蝉和我的儿子一定既漂亮又能干。”
“……你想得太多了。”
“反正,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儿子没有娘。”
“……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刘彻吐糟无力。
李陵从来都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非要和墙硬碰硬的性子,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孩童时代的他倔强得可爱特招人喜欢欺负呢?
刘彻怕他冲动出事,反复提醒:“你信不信,明天会贴出斩杀她们二人的告示,就是为了引出你和老灌。别人设了套子,你就这么等不及往里面钻?老灌老郭! ”
门外探出两个脑袋:“在。”
“把他带回屋子里去,给我牢牢看着! ”
听到九哥下了死命令,李陵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妥协。
刘彻觉得还不保险,又道:“把他的剑留下。”
“九哥……”灌夫想要说情,刘彻一瞪,他立刻闭嘴了。
“此事需从长计议。让我好生想想。”
“走啦走啦。”老郭连忙拉着他们离开。
第四十一章 梁王驾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彻揉了揉太阳穴,正视屡出意外的历史轨迹。
首先,张骞死了,黄瓜没有了,胡萝卜也没有了——他该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出使西域吗?这个问题可以先放放,现在没有时间考虑。
自己背了一条命债,太子之位悬于一线……要找出真凶着实困难,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洗刷罪名,因为暗箭伤人的高手必定是梁王心腹,要他反水还不如指望梁王看破红尘更容易一些。说到底,症结在于皇位之争,不死不休。
东方朔的红颜知己和李陵未来的媳妇都被捉了,刘义为报父仇,也不知道会用上什么刑罚,坐视不管的话恐怕凶多吉少。李陵的办法虽笨,却似乎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饶是刘彻,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心烦气躁,他打开窗子,让冷夜的空气进到屋子里来,刺激刺激混沌不堪的大脑。
“先生还没走。”刘彻见东方朔始终沉着微笑,突然有种一切都在这个男子掌握之中的不快。“先生似一点也不担心红颜知己的安危,必定成竹在胸了?”
“红颜知己?”东方朔露出可笑的表情,“在下可享受不起此等艳福。”
如果他长了胡子,刘彻还有可能相信,毕竟人过四十,力有不逮嘛……都是男人,懂的,懂的。
可东方朔如今一副小生的俊脸,精力耐力生命力就和热血动漫的男主一样旺盛,刘彻在心里狂撇嘴,为什么他会想到惊问妹子有孕忙着推卸责任的渣男?
好吧,不承认没关系,我就当你是害羞好了。
刘彻这样想着,笑笑,诚恳地说:“此二位女子皆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豪杰,于公她们救我于水火,保江山社稷有功;于私,秋蝉与李陵相许终生,我与李陵自小一块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所以,这个忙无论如何我都得帮,还请先生教我。”
东方朔看了刘彻半响,后者平静地回视。
东方朔已经摸清了规律,每次刘彻拿出恳切/诚恳/坦然/实诚的目光,都他、妈、的是假的。
“公子,明天还有一场好戏,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才好。”
“反正事情早晚会发生,趁早知道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太早知道就没意思了。”
“心有挂念,晚上我恐怕会睡不着。”
“那这个木枕我想公子是用不到了。”
东方朔捡起滚到地上的枕头,翩然离去。
东方朔并没有外表上看上去那么镇定自若,他想任谁被一群斑鸠霸占了巢穴,都会无奈懊恼一阵的。众太子党无处可去,只能随着彻太子在此借住,作为连表示反对的机会都没有的屋子主人,如果不豁达一些,开朗一些,随遇而安一些,怎么面对摆满了大大小小杯具的人生茶几呢?
当东方朔被眼睛浮肿面容憔悴的苦命鸳鸯吵醒,他也只是苦笑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穿鞋穿衣戴冠,又磨蹭了一会,直到敲门声从“咚咚咚”变为急促狂躁的“砰砰砰”门几乎要在下一秒散架、人即将在下一秒暴走的时候才开了门。
“多谢小少爷,这一大早的就来照顾我生意。”
李陵迫不及待地说:“东方先生,你来给我算一算,秋蝉命该不该绝。”
“看来你九哥所料不差,念奴娇、秋蝉两位姑娘今天真的要被斩首了。”
东方朔到井边打水,一边用盐和柳条刷牙、洗漱,一边听李陵深情自白。
“我花了一晚上,终于想清楚了。先生神卦,如果秋蝉今天真的不测,我就认了命,杀了刘义,然后娶她的牌位进门,儿子我也不要了!但是九哥的恩情还要报,等我杀光了匈奴,再到地下陪她。”
“好歹算你照顾我,不以貌取人,出字吧。”